她吹了吹落在手边的草药残渣，继续捣着药。
直到心中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沈蕴方才收了剩余还没用的药草起身。
首先，先是身为“泥”的一族人类。
沈蕴眼睫垂下，唇角也微低，侧脸的模样看起来极冷。
她迈步向前，越走头抬得越高，到最后目视前方，下巴已经微微扬起。
心中有了目的地，现今也已经确认了目标对象，既做好了计划。沈蕴便无有犹豫、无所畏惧。
只一心向前。
……而待她走过一处。
闲着没事在归墟各处躺平的人懒洋洋好奇看了她一眼。
“咦？”
他盯着沈蕴经过的背影，起身时不由挠了挠脑袋。
前方是……？那之前进来的那群“泥”中，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吗？
“应是有的吧。”
他不由再自言自语，先是不太确定，说着说着便越来越自信。
“定时有的。……若是没有她这么一个人，那些人现在可是最排外了……她怎么可能会往那里去？……一定是有的有的。”
……
沈蕴将所有一切都抛在身后，只看了一眼她为自己留的后路。
如果每一个进入归墟的人都真能直接永生。
那她便是这一次不慎失手，等待下次再行动，沈蕴也有耐心就是。
她可以在去确定明心消息的同时，也去一个一个解决了他们。
沈蕴活动了一下手腕，终于走进这方区域。
见身旁美景如画，她不免眉目越发冷肃了。
“你是谁？”
正准备外出的想想看见这个女子时，不知为何，莫名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让他不由停了一下步伐，停顿在那里，看着沈蕴发问。
沈蕴抬眸凝视着他，见这个地方极大。
而这方圆十里也确认了没有别人存在。
还尚且算个是藏尸的好地方。
沈蕴一言不发，向想想走去。
想想看着她，也是莫名往后退了几步。
他感觉她的气息、让他有几分熟悉，可是他真的从没有见过她……
所以，想想厉声再质问：“什么人？不说我可就动手了！”
想想今日准备出去，他本是正要去找沈护他们再商量事宜。
上一次结契的失败，他们有关那日的记忆，归墟之主是并没有如之前、完全的抹去。
但纵使如此，那也只为他们留下了痛苦的。而将更多那日有关沈明心的记忆抹去了。
想想想到这件事，开始有些烦躁。
他皱着眉头，手摸着腰间的一截竹骨，随时就准备动手。
眼看沈蕴走得极了，在一米之外停了下来。
想想眉头皱的更深，正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抓起来再问，却终于，他在此时听见眼前的女子开口了。
沈蕴轻轻道：“后悔从来无用。”
“什么？”
想想不明所以。
沈蕴的脸在他视线中晃了一下。
想想大惊：“！！”
沈蕴脚踩住他肩头，垂目看着突然间就躺倒不能再动作的他。
“啊、啊……”
想想张了张唇，却只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
到最后，连这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只剩下浑身僵硬的他，死死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
沈蕴将数枚钢针打入他身体的各处经穴。
彻底止了想想自裁的可能，冷漠的将他拖到这如画的景物中最为突出的美景处。
看想想的身体迅速沉入土壤，只露出一双眼睛，沈蕴平静的在这里洒了些她刚做好的草药。
草药的气味掩盖住了想想的气息，更让他从此刻开始更为觉得浑身不适。
连同眼周的肌肉都麻木、僵硬了。
“……”
想想睁大着眼，逐渐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只能看见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
“这是第一个。”
＊
约好的时间，想想许久没有出现。
血齿不由皱起了眉头，看了周围几人一眼，问道：“和他说了吗？”
“这小子别不是忘了。”
恭喜听见这话，瞥了血齿一眼，“当初你说的时候，他不是就在你面前？”
还问？白痴。
恭喜眼角眉梢若有似无、挥之不去的嘲弄之意，显得他这一张脸越发刻薄了。
血齿动了动拳头，劝了自己许久，才忍住了立刻将这一拳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恭喜看着他，目光定格一瞬后，就缓缓移动到沈护身上。
沈护与他对视一眼，而后就淡淡道：“先说吧。晚点谁遇见他和他说一声。”
归墟那边的监视还未完全对他们松懈。
盯他们几人尤其紧。
他们今日能寻到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了，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这么光明正大，可就是不好说。
思及此处，恭喜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听见沈护的话后，便点点头，没有反对。
血齿于是率先道：“我只记得明心她好像是要睡去了，不愿醒来。”
他们此时此刻所说，正是在试图拼凑，那日失去的有关沈明心的记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明心又做了什么？
恭喜摩挲了一下腰间修好的折扇道：“我记得，结契已经快成功了，那时候，明心还是没有醒来。”
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沈护点点头，见二人又尽力补充了一些别的。
说完之后，他们两人才将目光投向他。
恭喜问道：“你呢？”
“她醒了。”
沈护回答的很快，随后他沉默也很快。
沈护道：“我记得她醒了，也记得她看了我们。”
血齿：“那明心现在……？”
是否已经再次复生，没有什么问题？
沈护摇头：“不确定。”
他动了动唇，声音渐渐变得有些沙哑。
略为缓慢的说出剩余的一点、不像是他的噩梦的记忆。
沈护道：“我还记得，明心死在了我的面前。”
“……”
正是觉得他说话过慢，准备催促他的血齿与恭喜忽而同时沉默了。
这个结果，他们虽然早已有所猜测。因为结契最终又是失败。
可当沈护此时真的说出这个事实来时。
他们还是发现，极其难以接受。
“……走了。”
血齿是更先接受不了这种沉闷气氛的人。
他站起身，动作温柔的拍了拍衣上不知何时沾染的落花。
随后大步流星，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的离去。
恭喜坐着。
血齿走后，没有多久恭喜便也起身了。
迈步欲走之时，他回头再看了一眼沈护。
恭喜轻问了一声：“是你杀的她吗？”
沈护摇摇头，又沉默的点点头。
恭喜于是便懂了。
他捏着扇骨的手也突然收紧，顿了顿后，恭喜才动身离去。
之前他们一直所说的，他要一直提醒的，“知道要做什么吧？”
是阻止结契。
是沈明心不想结契，那他们便无论如何也要帮她阻止。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即使是她可能要求，他们亲手杀掉一次她。
……
血齿回去的路上，心情再次变得非常不好。
他走走停停，站在一颗巨大的树下之时，心中突然有些茫然。
虽只不过一瞬，这茫然就退去。
可也只这一瞬，恭喜路过时，恰巧就见了他周身萦绕悲凉而彷徨气息的样子。
不免就让恭喜也停下脚步，抬目望了一望这树。
“可蔽天日。”
恭喜如此评价着。
血齿听见后，不曾转头，只低低应和了一声。
可蔽天日。
若是这棵树不肯退让，那周围其他的植物生机，都会被它夺去许多。
……是错吗？
也未必是错。
只是血齿低眸后看着脚下的低矮的草，心中便油然再想起来他们自己。
他们在这归墟，虽是永生。可对于归墟之主来说。他们也许就也像是这低矮的草，难以抵抗这能够遮蔽天日的巨树。
血齿不由无声呵出一口气，缓缓停了这过于悲观的念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起走吗？”
恭喜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有监视他们的人，便在此时随口发出了一声邀请。
未料到血齿直接点点头，“走。”
恭喜：“……”
客气一声，还当真了。
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便没什么不能一起走的。
血齿与恭喜保持着距离，向不完全一样、但又有点联系的道路走去。
走到一半，血齿忽然僵住了身子。
恭喜不明所以的走上前几步，拉近了一点距离。
“怎么了？”
血齿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竹骨，回头道：“这个，他的。”
想想的。
“怎么会丢在这里？”
恭喜先是皱眉吐槽了一声，他再走上前，准备说等会找到想想还给他就行。
未料身体也突然僵住。
想想怎么会把东西丢在这里？
偏偏是今日，他还不曾出现的情况。
恭喜意识到不对，蓦然与血齿对了上目光。
随后，他按住折扇。
极度戒备的、恭喜随着血齿突然移开的视线快速看向身后。
“什么人——”
声未落，杀招便蓄势待发。
恭喜转身看去后，与血齿一同见到了一个女子。
莫名、是让他们感觉到几分熟悉气息的女子。
“你是……”
虽然未曾第一时间动手，可血齿抓紧了想想落下的竹骨，已然是蠢蠢欲动的姿态。
沈蕴看着眼前的两人，眉眼微松。
她平静道：“一起正好，省得我再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