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不敢有回应，只听他温柔的声音一遍一遍唤她。
沈明心蜷缩了手指，心中除不适应外还出现了一丝迷茫。
她究竟，在抗拒什么？
……
沈明心沉默的被重乾抱回了宫殿中。
透过还未彻底合上的殿门，她能看见远处坠落的飞星造成的一池湖水。
声势浩大，伤害不算高。
她闭了闭眼，避开将她放下后，就突然将脸凑过来亲她的重乾。
“不该这样的。”
她发出一声轻语。
重乾心情极好，见她不愿睁眼，就再将她抱起。
在殿中走来走去，他想抱着沈明心转圈，又怕她难受。
重乾最终只将她抱在怀中，他坐在了椅子上，她仍留在他的怀中。
“明心，睁眼。”
沈明心静了静，长久的沉默之后，便是睁开眼眸去看他。
两个酒杯已经放在桌上。
重乾温声解释：“不是酒，别怕。”
沈明心侧头问：“是什么？”
重乾道：“水，归墟的水。”
……归墟的水。
沈明心眼睫一颤，听重乾在她耳边说，成亲时都要做什么。
这是，合卺酒。
沈明心手一伸，不由自主将两个酒杯推远了些。
重乾却招招手，便又让酒杯落在他的手上。
他温声道：“也累了吧，喝口水。”
沈明心摇摇头，想说不累。却见重乾已经将酒杯放在了她的嘴边。
只待她张唇。
沈明心：“……”
她再次压制住心中的其他想法，在此时，没有拒绝，显得有些乖巧的张开了唇。
重乾温柔体贴的将水喂入她的口中，随后，拿起另一个酒杯，一饮而尽。
明明落入他口中的，是普通的水，在下一刻，却有了烈酒的味道。
“明心。”
他温柔唤她。
沈明心静静的看着他。
重乾抱着她起身，锢住她腰肢的力度忽而更用力。
等到了床榻之上，他将沈明心罩在身下，玉冠束起的发在此刻披散下来。
分不清是因周围的一切还是因那若有若无的酒味……或是他的心情使然，他的眼尾及脸颊都在渐渐变红。
沈明心碰了碰他，重乾唇落在她的指尖，极为克制的再用手指去解开她的衣裳。
沈明心等了等，直到外衣被他褪去，她才抬起手道：“这个不解开吗？”
手腕上的红绸，还在捆绑着她。
已经到这一步了。
重乾轻轻的松开对她的束缚，揉了揉她的手腕，怜惜的亲了亲她微红的肌肤。
沈明心半阖眼，道：“我还有些渴。”
“想喝水。”
重乾怔了怔，可见沈明心表情如常，她乖乖的扯扯他的发，重复：“想喝水。”
重乾便起身，抬手将酒杯再召过来。
沈明心皱了皱眉，突然不满他道：“你能不能上点心！除了渴了想喝水外当然还是有些饿呀！”
“不提要求你就不知道做了嘛？好笨。”
蛮横的，像在撒娇的话语。
不会让人觉得厌恶，只会让重乾盯着她，浅浅的再笑，道：“好。”
沈明心便懒懒的仰躺在床榻之中，看重乾吩咐人送吃食过来。
此时也不急，他偶尔会亲亲她。
亲亲指尖，俯身时亲亲她的额头。
沈明心也不闪躲，就睁着眼看着宫殿上方的天空。
破掉的洞已经补好了，可沈明心现在看着，看海水在上方翻涌，看几条懵懂的小鱼从那里游过。
她突然闭上眼，推了推重乾：“怎么还没好？好慢。”
现在据她开口提出要求，甚至还没有过去一刻钟。
可听见她这样的话，重乾也只是温柔的抱抱她，“对不起明心，今日辛苦了。”
“嗯。”
沈明心自然的应了，睁开眼后让他抱她起来。
看着紧合的殿门，她吐槽道：“把门关上人家怎么进来？去开门！”
仍然是任性的话语，重乾沉默了一瞬。
沈明心在他怀中抬起头，气鼓鼓的盯着他，不讲道理的开口：“今天你连门都不愿意为了我开！明天就要打我啦！”
重乾抱住她起身：“不会。”
可见打开门之后，沈明心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指挥着他将她抱回去。
重乾忽而不安的心定了下来，注视着沈明心又闭上的眼，他想：“这一次，应是不会再重来了。”
他们已经成亲。
便是日后再结契，也不会有多难。
结契之后，他便将她的记忆还给她。
重乾如此想着，摸了摸沈明心的发，见外边突然一道光芒闪过，知晓是送吃食的人来了。
他要抱着沈明心起身，沈明心烦倦的推了推他。“就在门口，你自己去取嘛。”
“我又不会跑。”
重乾低眸，见她此时连殿门处都不愿去，只对他道：“快一点，别关门，好闷。”
他以为她若是真想做什么，也是想从殿门外入手。或是那突然坠落的飞星、一池湖水。
所以重乾俯下身为她披起外衣，道：“好。”
飞星落湖早已布下数重防护，将它的碎片悉数压制在湖中。
而殿门处，重乾起身后，亦是时时注意。
所以为什么——
他回头时，整个人都好像被一盆凉水浇透了。
或是更糟糕。
他已经窒息在这海底。
……
飞星坠落，真好看啊。
伤害再不高，对人来说也是毁灭性的。
沈明心睁开眼，望了一眼重乾的背影，知晓他便是不看着她，也有手段注意着她。
所以，沈明心也没有想过要一直隐瞒，只双手慢慢结印打出去。
而后看那天空中，徘徊的小鱼吐出了泡泡，往旁避让了去。
又一颗流星疾速，藏匿着、自真正的天空出现在这海底，试图击破这宫殿的防护。
小小的一颗，伟大的存在。
它的碎片多数被拦在了宫殿之外，可沈明心看着，也还是等来了一块，受了她的印，直直坠落，穿透了她的胸膛。
沈明心低眸看了一眼重乾给她披上的外衣。
刺目的红。
她好像听见……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1】
于茫茫的海上、沈明心飘零许久，终于再被一道白光接引着回到自己的身体。
她这次还未清醒过来，便先听见耳边传来缥缈的声音。
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沈明心动了动念头，想要仔细倾听，然而仍是无果。
最终，她只得放弃，再次陷入沉睡。
“……”
重乾望着她，从喉中溢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俊美的面容有几分苍白，在此时此刻，无端显出几分落寞沮丧。
然而终是错觉。
在他转身之际，灵之贝低下眼，小心谨慎道：“主上，这次……”
重乾只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甚至还没发出声音，灵之贝便止住了。
她头垂得更低，知晓自己已经僭越，不敢贸然再开口。
重乾张唇，冷然道：“待她醒了，你与她说。若仍不情愿留在归墟，便是……”
“罢了。”他忽而停顿，而后神情更冷道：“若她心情尚佳，你守着她就是。”
“不必来禀报我。”
灵之贝抬起头，有心想问，若小姐心情仍是不佳……
可只见他突然迈步离去，好像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竟有几分仓惶。
灵之贝在这一刻，心中便也有一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
只是既心疼小姐，又非常非常想留下她。
灵之贝没有想过那一次竟是她送的宝珠害了小姐，本以为主上再不会让她靠近小姐分毫。
可谁料这次，小姐再次复生，主上没有抹去她的记忆。……也允许她再回到小姐的身边。
所以，灵之贝不免变得更为紧张，想起了从前与小姐捉迷藏时的模样。
若是小姐仍是不愿意留在这里，仍然选择像之前一样，怎么办？
灵之贝感觉到伤心，她见到小姐死去时的模样，总是会很伤心。
小姐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又为什么总要伤害自己呢？
……
沈明心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永生之地，对世人来说可算是极乐世界的地方。
她不知道。在记忆回归她的脑海之时，也还是有些迷茫。
究竟是为什么，每一次即使是失去记忆了，也还要选择做出那样过激的行为？
“沈明心。”
沈明心听见有声音在对她劝诫：“不要激进，万事从容。”
她激进吗？
沈明心沉默了一会，无言以对。
她理了理自沈护他们献祭成功，她被归墟之主重乾带入归墟之后的事情。
无非就是，死了活、死了活……。
如果将在归墟的游戏当成一场游戏，沈明心至今也没有通关。
第一周目时她的做法最为偏激……也许吧。
借着与灵之贝捉迷藏的名义，去了归墟的许多地方。
几个月中，重乾在筹备着与她结契的事情，她则在平静的安排着自己每一次的死法。
“不能结契。”
她始终这么告诉着自己。不能接受“归墟”的力量，不能认这永生。
若是认了，这就是超脱这方天地、道则之外的另一种规则。
纵使真有神灵降世，也未必能管得了归墟这里的事了。
永生之地，是没有轮回，无论多久、都永远只有这一生的那一个人的存在。纵使厌倦了也不能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