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护嗓中，极为艰难发出的一声叫喊。
沈护被想想托着往前一扔。
身体像乘了风，越靠近水镜便越感觉到被阻拦。
在此时，重乾也只是低眸注视着沈明心。
只是感受到这一切的变化，他手指轻弹，沈护的身体便由内而外的碎裂开了。
“哈——”
沈护在此时，不觉得痛苦，只是唇边欣然的勾起一抹笑。
“沈明心……”
他低低呢喃。
“我……”
没什么来得及再让他说出口了。
胸前的梨花飘零残落，白骨不知是哪一块拦在了水链前面。
雕像终于在这最后一刻遁回水下。
天梯早已消散，海神赐福没有被接受。
这一场结契，耗费心力，在最后一刻，也还是以这样的失败告终。
被众人打成碎块的几人四散在各处，无人去在意他们。
各族首领们见此情况，面面相觑。
最终无奈叹息着：“这是天意。”
结契，顺应天意。
沈明心与重乾心意不通，不受天命。而她甚至抛弃了海神的赐福，不愿登天梯。
重乾拉着她走上来，已是不可为之。
现在……
众人寂静。
“主上。”
灵之贝却不知是何时又回来的，她静悄悄站在后面，到此时才发出了声音。
结契到现在没有完成，她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庆幸。
但她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已经准备好了。”
灵之贝说完后，垂下头，恭敬的等待前方的人抱着沈明心起身。
围着的众人也纷纷恭敬的低下头颅。
不用抗拒，无需抗拒。
他们失去这一日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关系的记忆，并没有什么指得反抗的……对吗？
……明明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归墟之主结契这种对于归墟上下都非常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失败几次呢？
自然不可以。
所以有结契当日记忆的人，只会将这一段记忆抹消。
-
“啊……归墟之主又取消结契了吗？”
“这次也是延后了吗？”
无缘来参加归墟的至尊者结契大典的小生灵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她们几个月前就听见消息啦，归墟之主将要结契了！
但是，怎么会总是取消取消、再取消呢？
那位小姐，还没有准备好吗？
＊
重乾待周围安静后，方才抱着沈明心起身。
她失去呼吸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这沉郁的归墟一样。
一切都是如此让人沉闷不适。
灵之贝小心在他后面跟上，心中止不住想：唔……她也会失去这段记忆的。
不过她会一直一直记得接下来的事。
比如说，小姐死掉了几次。
根据她死掉的次数，就可以推算出有几次结契失败啦。
灵之贝发了保密的誓言，绝对不可以将这些透露给这位小姐。
嗯，不透露也没关系的。
她也想她留下来。
小姐失去记忆也是她的小姐。
……
“退下。”
直到重乾的声音响起，灵之贝才终于收回心神，停住了脚步。
她默默站在阴暗处，意识与视线都被遮蔽。
闲着没事掰着手指。
想主上这次做到哪一步了？已经恢复好小姐身上的伤了吗？
还是先疗伤吧？小姐最怕疼了。
灵之贝能记得第一次，小姐从头上拔出的簪子，被她刺进喉咙中时的模样。
明明小姐都说不出话了，可还是抽搐着、过一会才死掉。
……一定很疼吧。
小姐为什么，不能接受这里呢？
明明怎么样，她也死不掉的呀。
＊
重乾静静将沈明心放入“归墟”之中。
这小小的、浓稠的一池液体，就是被命名为“归墟”的永生之水。
其实不用这样也可以的。
进入归墟之境的，皆是获得永生的。
哪怕死去，第二日也会恢复正常。
不会死掉的。
只是重乾难免怕沈明心第二日醒来看见腹部的伤口会感觉到害怕、疼痛。
他不会忍心这么做。
所以——
望着归墟之中的沈明心，重乾抬了抬手指。
什么时候明心才会对他心软呢？
“……”
本不应叹气的，可重乾抚了抚额头，竟也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
他失神一瞬，随即又再次自若的消除沈明心的记忆。
异世之人。
重乾想到这个怔了怔，想起这么多次都失败的结契典。
他并非想放弃，只是想起她之前那个世界的模样。
若是结契不成，这次——
直接到成亲那日她会愿意吗？
忘掉所有从前，与他成亲。
……试试呢。
重乾动了动手指。
属于沈明心的所有记忆被封存在她识海深处。
＊归墟的永生者，可以记起过往的所有记忆，每一次死亡都不会失去。
唯有归墟之主，可以改变这些记忆。
若有人对前尘苦恼，可寻归墟之主，抹掉前尘，再次死去复生后，永生者便算新生。
“沈明心、沈明心。”
“留下来吧。”
……
＊
沈明心睁开眼时，眼前人温柔的笑容让她晃了晃神。
“明心困了？”
“啊……？”
沈明心懵懂的张开了唇，望着眼前这一张陌生的面庞，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她是？
重乾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刚刚累了吧？明心再等等，拜完堂就好了。”
“拜堂？”
……拜堂。
沈明心双眼冒星星，脑海没有记忆，入耳的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她能理解，却不是非常能理解。
“我、我现在在成亲吗……？”
她有些苦恼，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傻傻的问问题。
“……我是谁？你是谁？”
面对她如此天真模样，重乾轻笑了一声：“怎么连自己也忘了。”
“你是沈明心，拜堂之后就是我的娘子了。”
“别怕。”
眼见沈明心往后瑟缩了一下，重乾声音放和缓，温声道：“没事的，明心生病了，我等会与你说……我们现在，该出去了，许多人都在等你呢。”
沈明心：“出去？……许多人？”
去成亲吗？
她的眼眸里闪着烛火跳动的光芒，重乾低下头应了一声：“去拜堂成亲，宾客已经来了，明心还要躲着不见不成？”
沈明心：“……”
她紧张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袖，心脏怦怦跳，不知该作何反应。
眼前的人，若按她的审美来说，是非常英俊的那种……她应该也许，是喜欢的。
可为何，身体在抗拒？让她这般难以行动。
“我、我失忆了！”
沈明心憋了半晌，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很明显，眼前人知道她失忆了。
可是为什么能在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她成亲啊？真的没问题吗？……沈明心想，当然有！
她强装镇定的抬起头，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避开他眉眼间温柔的笑意道：“非常抱歉，我也许需要悔婚。”
“在我没有想起来之前，我……”
她不是很能接受。
重乾轻叹了一声，看她转过身去后就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将头靠在她肩上，感受着她僵硬的身体，重乾声音在她的耳边，闷闷的响起：“明心……”
“你是沈明心，我是重乾。”
“今日我们成亲……前些时日早准备好了的，不巧……你在此时又忘记了。”
“你不记得了，那我与你说。”
“明心这些时日生病了，记忆总是往后倒退，很多时候都不记得我了。但是每一次，以往每一次我们都会再次爱上彼此、两情相悦……”
“之前我等了明心很久，这一次明心没有忘记之前说会与我成亲……明明都准备好了的。”
“我们那时还说，若是成亲当日明心忘记了怎么办？明心那时候回答我，即使忘记了也要与我拜堂。”
“因为你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再次喜欢上我的。”
沈明心：“……”
她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重乾点头，声音还有些委屈：“你又不认账了吗？”
沈明心：“……”
她也想认，可是真的感觉很奇怪啊。
沈明心低着眼睫，不知对此该作何回应，身后抱着她的男子，确实在逐渐让她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他的怀抱，她的身体并没有抗拒。
所以沈明心先怔了怔，还未有所决定，未曾抬起手去推开他，便又先听见外面传来声音。
竟是外面有人在催他们：“莫误了吉时！……”
这一声，叫沈明心刚要动作的手一滞。
重乾拉住她的手，温声哄道：“先拜堂好不好？”
“莫误了吉时……良缘难得……吉时莫误……！”
急促在不断响起的声音让沈明心蹙眉，分明该是喜庆的、善意的，她却只感觉心中惶惶不安。
沈明心转过头，目光看向殿门那边。
难以说明这是怎么样的场景，怪异又和谐。
冰冷华丽的宫殿，因四处挂上的红绸及点燃的好似庞大“石柱”的红烛，让这一切显得不那么冰冷。
灯火摇曳，风声渐息。
沈明心沉默抬眸，殿门已然是合上的。
她只能从头顶的天窗望出去，此时天色是暗沉的……
也许，现在真要误了吉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