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回到院中时昏昏欲睡,眼皮几乎掀不开了。
因担忧她受冷,所以何还也就任由祁扶倾在她沉睡之时为她诊脉。
他的神情瞧起来极淡漠,因此,何还只稍稍停顿就转身离去为沈明心煎药了。
沈明心纵使入睡也是蹙眉。
何还像在许愿一样,回来的一路不断在她耳中念成亲……成亲。
以至于她做梦也梦见了一片鲜红,伴随朦胧水气困扰她许久。
她终于呢喃出声,拒绝道:“何还……”
“不成亲。”
在她身前俯身的人微微一顿,想来倾听别人梦语实在令人不耻。
只是因为何还前去煎药,他在这诊脉完毕,本意是即刻离开。
但见到她眉微蹙,竟是难以安眠,所以一时不曾动作。
等到再见她唇微微张开,似要呢喃时。
祁扶倾的身体就比头脑更先反应俯身而去了。
不成亲。
他目光微微晃动,不由直起身体。
视线落在她的眉眼,再慢慢描摹一路向下落在她唇上。
不想与何还成亲。
霎时间,祁扶倾的眼中出现一抹异色,唇边也流露一丝笑意。
不过只一瞬,又悉数收敛。
“不与他成亲,这可是你说的。”
*
何鱼在伤无大碍后就迫不及待的奔回了风吹山的小院,速度之快,令人诧然。
“沈姐姐!沈姐姐!”
如一阵风,何鱼跑进没有关闭的房屋中。
沈明心转眸,瞧见她,轻轻唤了一声:“小鱼。”
她声音比昨日更加无力,祁扶倾打开的药膏的动作顿了顿。
只一刻,他又柔和下眉目,准备每日厉行为她涂药。
想来这是不多得的,他能与她亲近些许的时刻。
沈明心将目光从何鱼身上收回,看见正在动作的祁扶倾。
她没有多余情绪地制止他道:“祁公子把药膏给小鱼就好了。”
祁公子。
又是生疏了。
祁扶倾眼睫微动,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是说以后都不用他为她涂药了。
他手也静止了一瞬,直到掩去眸中情绪,才沉着应道:“嗯。”
何鱼接过药膏,直接在沈明心面前蹲下,仰头撒娇道:“姐姐,手。”
沈明心垂眸,对待何鱼更为配合。
祁扶倾看着,看何鱼纵使小心也止不住颤抖,看她眼中溢出的心疼,看她极力想避开那些伤痕不去触碰,却避不开。
每每看一次,便痛一次。
这一刻,他已与何鱼同频。
祁扶倾静静转眸,再次看向沈明心的脸。
不愿与何还成亲,却又愿意亲近他。
但是为何只他,旁人却不行?
骤然间,祁扶倾心中疯狂念头渐起,他克制着,起身无声离去。
沈明心瞥见他走了,手不由动了动。
这使何鱼一愣,颤抖着抬头问道:“姐姐,是疼吗?”
她以为她的动作,触碰到那些过去的伤疤让她疼了。
沈明心眨了眨眼,随即,牵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不是,不疼的。”
*
小院内总是劝说不断,从祁扶倾再到陈将元,沈明心已经有些倦了。
难得今日陈将元不来,何还也正好下山,祁扶倾在院中熬药,她本来以为能清静一刻。
却还是不能。
沈明心阖眼,听何鱼不断言语。
何鱼……
好吵。
何鱼看着沈明心的脸色,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又问:“姐姐,要进城治病吗?”
虽然她心中万般不情愿,但是她想陈大人说得对。
只有沈姐姐的身体最重要。
而她也问过哥哥,哥哥也没有说反对。
所以何鱼思考清楚,决定劝说沈明心。
她再次试探着,“姐姐?”
女孩的声音清甜,眉眼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无忧。
沈明心忍着疼痛起身,疲倦地看了她一眼。
余光中除了蓝绿外,已是泛黄。
想来再过一段时日这座山就会被白雪覆盖,若能在这看见冬天的雪海,也许,是难得的美景。
她随意用发带将飘散的发绑好,制止何鱼要扶着她的手。
开口道:“别跟着我。”
沈明心想要一个人走走。
纵使会吐血,纵使会难受,也更想要自己一个人。
何鱼怔了一会,张唇,一时说不出话。
但她注视着沈明心的身影,还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虽然没有言语,也没有触碰她,但随时都做好准备。
亦步亦趋,丝毫不让。
……令人不适。
沈明心悄然间转身,眸光冷寂,声音也冷道:“小鱼是要逼我吗?”
她此时再没有往日待她的温和。
何鱼乍然听见这个问题不太明白,但还是担忧地摇摇头。
她立刻摆手否认道:“不是的,姐姐。”
“我是因为你的身体……”
她认真解释着。
因为她的病情不适合留在这里度过冬季,所以要劝她进城。
而因为她的身体不适宜一个人行走过久,在此刻,也应该让她跟着。
沈明心静静盯着何鱼,眼神是别样的平静。
让何鱼心慌的平静。
她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是那眸中的情绪让她忍不住颤栗。
何鱼不由得再上前一步,伸出手要拉她道:“沈姐姐。”
她想问问为什么她只是因为受伤去了医馆一段时日,回来之后,她就变得这么不开心了。
可是她没有机会问出口。
“不要过来。”
沈明心避开她的手,无视唇边溢出的血迹,眼眸微垂注视着她。
何鱼不敢动,盯着她手足无措。
“姐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