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眠的那抹神识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诛仙链锁住不能动弹的娇娇。
煞气刺的娇娇身上不断冒出白色热气,江与眠本人“嘶”了一声,觉得牙根泛酸。
这辈子都不想吃烤肉了。
yue。
谢卿年一直注意着他,把他的行为猜了个大概,逗弄道:“今晚给你烤羊排?”
江与眠撇嘴,剜了他一眼还不够,又无情地给他小腿来了一脚。
“哼!”
江与眠昂首,大步向前走去。
因着湖面被施了术法,踩在上边只会惊起一阵阵微小的涟漪,根本不会掉下去。
神识见本体来了,主动开口:“不是要调查魔修跟采花贼的事情吗?正好一起查,任务完成赶紧出去,这个幻阵撑不住了。”
江与眠作为从“魇”中诞生的神明,虽然一心想要把“魇”彻底除掉,但众生无尽,自然欲望无尽。
那么由欲念汇聚而成的恶魇便无穷无尽。
至于江与眠,他跟“魇”之间一直存在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因此更能感受到,这个幻阵已经被“魇”感染。
万余年前,江与眠与扶光仙尊统一战线,由扶光带着全部的“魇”去了他自己飞升后所创的一方小世界,最后将那方世界连同“魇”一起毁灭。
可毕竟众生的欲望无尽,扶光飞升上界以后,江与眠分裂了自己的神魂,最纯净的那一部分连着脑海中那个已经被修复好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启的系统一起,被他送去了轮回。
第二片魂守着扶光秘境中自己为了报复璇玑界各界势力而布下的各种幻阵、杀阵。要知道,当年扶光这小子可没少花功夫,才把江与眠在璇玑界布下的种种杀阵集合在这一个秘境中。
至于最后一部分神魂则被他留在了归墟,用来吸纳此方世界不断产生的、新的“魇”。
当时的沈淮之知道这件事后选择了以命相搏,更改“魇”的设定,在那之后,“魇”不会无限次产生,众生只能被自己的污秽欲念所困扰。
沈淮之身死以后,第三片神魂失去了原本的使命,便跟第一片神魂一起,被团吧团吧打包送去轮回。
因为神魂不全,每一世的他都不会活很久,脾气也是阴晴不定。
而且最糟糕的是,那抹最纯净的灵魂碎片跟不知何时才能重启的系统一起,陷入了沉睡。
直到最近系统重启,第一片跟第二片才进行了融合,成了目前的方修允。
在秘境里的江与眠也没闲着,扶光飞升后留下了一抹神识跟他一起,两人每天吭哧吭哧锄大地,偶尔摸摸鱼,就这也是花了踏马近万年才把那些杀阵彻底弄完。
没办法,毕竟扶光是抹神识,用完了灵力就要消散,至于江与眠自己,他灵魂碎片中的灵力也不多,而且更糟心的是他们都不是完全体形态,所以不能从外界吸取灵力。
于是俩人就处于低能耗高强度的工作中,灵力能坚持近万年也属实牛批,这还多亏了秘境里面的时间流转慢一些,不然他俩早耗干灵力了。
说实话,这万年来只有他们两个待在一起,江与眠都跟扶光彼此之间都觉得对方眉清目秀的。
可惜俩人各自身后都有个死鬼。
还都占有欲强,不敢出轨。
等扶光跟江与眠锄完最后一块大地的时候,他们一起躺在花海里大口喘气。
江与眠感觉到了自己那两片魂儿已经又转世了一次,就劝扶光把秘境打开,反正也没什么杀阵了,正好让江与眠把剩下的魂儿融合掉。
扶光答应了。
之后发生的一切算是中规中矩。
融合神魂,躲避天道之子的抹杀。
努力完成反派自救任务。
啊……没有完成。
最终任务还是差点失败。
所幸系统升到最高级以后有一张超高权限的时空逆转卡牌。
江与眠用了。
这也是为什么方修允的记忆里系统曾说“整个世界都好像被……过一样”。
确实被重置过,因此江与眠是手握剧本的人,稳如老狗。
天道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再睁眼自己是在扶光秘境里,这时候扶光的神识已经不在了,江与眠大胆猜测,不出意外的话,时间线是两片神魂刚融合后不久,也就是系统刚重启成功的那段日子。
不过也好,要是回到万年前的那段时间,江与眠觉得自己肯定会精神崩溃。
随后回到现在的时间线。
上一次这个幻阵里可没有阵灵。
天道搞他?
而且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幻阵里有“魇”。
上一次可没有,反倒是那个魔修最难搞。
不过幻阵中的这恶魇虽然是复制出来的赝品,但也足够让人头疼。
“魇”被江与眠他们齐心消灭以后如今已过万年,狗幻阵里出了个狗阵灵,阵灵年纪小,不知“魇”的危害性究竟有多大,连这玩意儿也敢一等一复制出来!
江与眠就很想骂人。
他在找到方修允之前,一直游离于秘境的各个地方消灭从这个幻阵中被带出去的“魇”,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更加贫瘠,差点散了魂。
那个纸人幻阵中,“魇”甚至盯上了方修允,想要侵蚀他,被暴怒的江与眠拳拳到肉,揍了个灰飞烟灭。
现在听到神识说这个幻阵快撑不下去了。
江与眠睁着死鱼眼。
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意外。
呵呵,玩脱了吧?
傻逼阵灵!
迟早把他打成滩稀泥。
娇娇跟昨晚的魔修就是被“魇”侵蚀后的样子。
作为从“魇”中诞生的神明。
凡人见了江与眠,会从神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污秽最不堪的欲念。
从而觉得羞愤、惭愧,以至于想要杀掉这个让他们见到自己最不堪一面的神明。
但“魇”不同,它会把凡人同化为污秽欲念中的一部分。
让人不再是“人”。
比如昨晚四肢扭曲、五官跟脱缰野马一样肆意生长的黑泥状魔修。
再比如现在这一摊被锁在湖中心的淤泥状物质。
就很yue。
江与眠当魔头当久了,早忘了以前自己啥样,所以他极其桀骜极其不羁地用绣花鞋踢了踢地上那摊黑色烂肉。
“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做了你。”江与眠眼神微眯,语气发寒。
娇娇早已被“魇”同化得失了智,听此口中喃喃道:“是我先来的,洛凝……洛凝与我一起长大……”
“她家道中落以后被卖到了青楼,我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小姑娘。”
“见她因为不听话被老鸨差人打骂,我不忍心,常常偷着给她送药,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好友。”
“再之后,楼里来了位英俊青年,跟老鸨点了她,那之后她突然变乖了。”
“是她先说的喜欢我!是她说要跟我一起攒钱赎身!”
“那个男人根本就是骗子!”
“他只是看中洛凝的皮囊!”
“我有什么错……”
江与眠眉梢微扬,摸着下巴,不由得咂舌。
“所以你就跟其他人睡?就为了气洛凝?”
谢卿年走到江与眠身边,听到他这么问,不知想起了什么,望向人时的眼神有些幽怨,垮起个小狗批脸。
江与眠刚被他一通逗弄,对此见之不理,即使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还是完全不哄,一律当空气处理。
娇娇的眼睛凌乱地分布在那摊黑泥上,里面泪光点点:“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只能跟她睡?多亏我染上恶魇,不然也不会玩出那么多花样。”
“可我后来才发现,这东西会让我逐渐丧失神智,不成人形,有时我甚至连如何行走,如何拿筷子都能忘掉。”
说着,黑泥发出一阵阵快意的大笑:“所以我感染了那个男人,那晚没有点灯,他没发现我不是洛凝。”
江与眠满脸冷漠:“你也不觉得恶心。”
黑泥还在笑,却有一滴泪从那双变了样子的眼睛里流出:“恶心什么?能恶心到他们那对狗男女,我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他被感染以后,有次撞见了洛凝跟我的事,因着洛凝护着我,让他没能看清我的脸,我侥幸活了下来。”
“之后洛凝骗他我是楼里的舞女。”
“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杀了洛凝,然后开始了对楼里的舞女们进行报复。”
“不过洛凝死了也好,她那么漂亮,却因我俩染上恶魇,如果她变成这副鬼样子,就算不被别人杀掉,也要自尽吧。”
江与眠看了眼地上那摊微微喘息的黑色烂肉,不语。
“恭喜各位完成了画外城红香楼舞女死亡案件以及采花贼事件,任务完成的不错哦!人物形象也未受到路人警告,本阵灵决定给你们天阶下品灵器,下面给你们出示清单,请各位尽快进行选择。”
阵灵的声音在周边响起,只是不如从前那般活泼灵动,似乎心情有点不好,而且语速很快,就像是希望他们赶紧选完东西赶紧出去的样子。
江与眠没管面前浮现的物品清单,而是抽出秋水,神识见状心下了然,乖乖融回了本体。
秋水上散发出凌厉剑气,江与眠不带犹豫地割伤了自己的手。
秋水愣愣的,以为他要跟自己结契,收它为本命灵剑。
正准备傲娇地装装样子,却发现人压根儿没想跟自己结契!
江与眠把手放在诛仙链上,一道暗红色圆形阵法在手下显现。
“诛仙,把你的煞气收起来,回储物戒里待着,帮我看好鸟蛋。”
契约结成,诛仙链成了江与眠的本命灵器,十分乖巧地收起煞气,老老实实回了储物戒里守着鸟蛋。
诛仙链本就是万年前的江与眠所用的本命灵器,只不过后来借给扶光用了几次而已。
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可这些前因后果秋水并不知道,整个剑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心一横眼一闭就往江与眠还在滴着血珠的手上蹭。
说来奇怪,平时江与眠还是很能知道秋水所想的。
现在却跟秋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好生安抚道:“你要给我擦血?没事,小伤口,你不乱动一会儿伤口都愈合了。”
秋水气都气死了,往他头上呼了一钢枣。
识海中的方修允顿悟:“秋水吃醋了?难道它想让你跟它结契?”
江与眠憨批挠头,眼神中充满智慧:“秋水要跟我结契?是的话你上下动动。”
秋水性子傲娇,顿了下后竟也照做了。
江与眠心中惊讶,还是老实结契。
结契以后传来一道稚嫩童声:“笨蛋主人!不理你了!”
说完秋水就钻进了储物戒,找看似邪魅狂狷实则老实巴交的诛仙链打架去了。
江与眠嘴角抽抽,没再说什么,跟谢卿年一起看着境灵给的清单:“这小东西挺大方,不过我觉得看这玩意儿已经没啥大用了。”
谢卿年抿唇点头:“恶魇的事情是当前之重,从传信来看,城里很多人被感染。”
江与眠垂着眸子,心情烦躁:“我不就是跟你稍微有一腿嘛,你爹至于这么上赶着拆散咱俩?连恶魇这种祂最讨厌的东西都敢放。”
谢卿年:……
少年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有那个所谓的天道“爹”,于是好笑道:“不过还好,把感染的人杀了就行。”
江与眠眯眼:“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比我更适合成为大魔头。”
谢卿年望向他,眼神里满是柔和:“你不是魔头,从来都不是。”
江与眠撇嘴,开始使唤人:“你带我飞回去,秋水跟诛仙在打架,带不了我。”
末了还不忘往谢卿年大腿上掐一下,狠狠威胁道:“敢把我扔下去我就真的自杀,你等着跟我师叔一样当寡夫吧。”
方修允能融合之前的记忆,江与眠自然也能看到他从前的经历。而方修允的那段记忆可是快要被他遗忘的,曾经最珍贵的记忆了。毕竟已过万年,世界还重置了一次,江与眠都有些记不清自家小妹还有发小的模样了。
提起御剑抛人那次,谢卿年就一阵心虚,当时真的是闹着玩儿的,而且他想从这人的反应来判断是江与眠还是方修允。
结果接到人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说不心慌是假的。
江与眠现在说的肯定是实话,如果他敢放手,自己真要做寡夫了。
那必然不行,这人可是他追了好久好久才到手的,护在窝里都能被别的什么人惦记上。
“我不擅长承诺,你一直都知道。”谢卿年搂上他的腰,把人打横抱起,惊鸿一剑封喉,把娇娇绞杀。
江与眠想要查看被“魇”寄生的娇娇,唇上却陡然一软,他听到谢卿年轻声说着:“所以就依你所言,请你看我表现,再给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