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烟的“整理”很简单,让大途帮忙搜一下适用于古代的救灾措施,自己再筛一遍,打印出来,然后放进防水的文件袋里。
两小时后,衙役又路过这条街,却不是之前那个人。
不过他知道有这回事,领走文件袋,珍而重之地塞进蓑衣里,这才离开。
雨越下越大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跟真正的水灾相比,不过是开胃小菜。
不断有人跑出家门,抱回一些粮食、湿漉漉的柴火或是从外头装好的沙袋。
看到这,顾星烟就知道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
县令那边,也有一些是顾星烟压根搜不出来,却十分重要的举措。
比如,他派了一批人到堤坝上巡逻,提前准备好黑狗肉,还有用五种颜色的豆子制作出来的粽子。
果不其然,在傍晚时分,远远看见一群绿毛“鸭子”在雨中恣意翱翔,见有堤坝,便落到水面,悠闲地游来游去。
顿时有维修堤坝的民夫跑来通知衙役。
衙役警铃大作,“来人啊,黑狗肉和五色粽端上来!”
几个妇人立刻从厨房里跑出来,每人手上都是堆成小山一样的祭品。
“抛!”
妇人们听令,将祭品扔向那些绿毛“鸭子”。
“鸭子”们争相叼走那些祭品,一个都没有浪费,这才满意离开。
衙役、民夫和妇人们全都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都赶紧的!浮尼已经驱走,咱们把堤坝再加高一些!”衙役号令众人。
“全都注意观察,绝对不能放任浮尼这种水怪久留,否则到了晚上,堤坝必然崩塌!”[1]
“是!”
“报——”
“说!”
“我们在东边水面发现了蠃(luo)鱼!”[2]
“胜遇出,其国大水;蠃鱼现,其邑大水!可见,水灾已经离咱们不远了,大家抓紧时间,不得偷工减料!”
“是!”
德顺县里,县令遇到了新的难题。
“大人,我们刚才试过了,那沙袋阻水效果极好,我们可以动员城里的女人们一起缝沙袋,进一步加高堤坝!”
县令却发愁道:“好是好,但咱们没有那么多麻布啊!”
师爷也叹:“不少穷苦人家,连做衣裳都不够,哪里舍得做沙袋?”
现在的雨势已经达到瓢泼大雨的程度,连人走在外面,都觉得被砸得生疼。
街上低洼的地方开始积水,没过了脚背,可能很快就会抵达门槛的高度,然后渗进百姓家中。
“去问问布商他们,能不能先把库存的麻布赊给县衙,回头我们再筹钱补给他们。”
“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衙役有些为难,但还是立刻动身,踩着水跑了出去。
县令和师爷也一起披上了蓑衣,一副要出门的准备。
“那本官便亲自去求他们!”
县令和师爷到底是读书人,又穿着长衫,走水路有些慢。
等他们走到县里最大的布商门口时,衙役正跟人激烈地理论,然后被家丁赶了出来。
砰地一声,大门紧闭,还能听见里头的人在搬沙袋堵门。
“哼!”
县令生气极了,用着大家献出来的法子,却不肯贡献自己的力量。
他又不是白拿人家的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们去下一家!”
几人在猛烈的雨水冲击下,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一家家地敲门,一个比一个狼狈。
“大人,这是我家多余的麻布,您请收下。”
照相馆对面,岑家后门打开,晴娘抱着两匹布送了出来。
她虽是纸人所化,却有祈求天晴的能力,因此,雨水落到她的周身,会直接化作云烟,无法沾湿她一分一毫。
同时,她还报名参加了治水妖怪的队伍,被安排守护桃源街区。
一无所获的县令等人含泪收下,继续前往下一个布庄。
顾星烟目睹了全过程,感觉心情被揪得有些难受,但没过多久,她听见走在最前头的衙役兴奋呐喊:
“大人,王家布庄愿意把所有麻布捐出来,不要钱!”
县令和师爷互相搀扶着,雨水快要把他们的斗笠打穿,漏下来的水糊了一脸,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好!好!感谢王掌柜!”
道谢的话语被哗啦啦的雨声冲得几乎听不真切。
衙役们,还有王家的家丁,一起把麻布运了出来。
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大人,赵家绣房已经缝好了五十件麻袋,也不要钱!”
“刘家染坊也送了好多麻布,都堆在县衙里了!”
需要的麻布已经达到预期,县令第一次发觉,平常不太起眼的桃源街,就是自己的福地!
县令秉承着多多益善的原则,干脆把整条桃源街走完,经过张家裁缝铺的时候,他没打算敲门。
因为裁缝铺里的布匹不算多,也就比普通人家富余一些,还不如分给邻居救急用。
但张成才还是主动支开了一扇窗。
“大人,大人,我家也有麻布!”
“多谢多谢!”
县令握住他的手,一双手因常年做针线活而十分粗糙,一双手只在握笔处积了一层茧子,但大家的心情却是高度一致。
“你家沙袋准备得多不多?街上的水都到我小腿肚了。”
“够的够的!大人先别走,我娘子给您端几碗姜汤,喝了再走!”
说着,张成才回屋打包布匹。
喝姜汤的时候,张成才听说王掌柜他们几家都捐了不少麻布,惊讶之余,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他们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唉……
顾星烟这边也开始忙起来,把放假一天半的吴悠荷喊回来帮忙。
因为上清道长回来了。
一身湿漉漉的他,还带回了十几个小妖怪。
他深知心肠再好的人类,也不能被占太多便宜,否则朋友就不能做了。
他将一枚生了锈的铜板双手奉上:
“这是老朽的真身,恳请老板给这些孩子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