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以二十年华位临贵妃,成为靖安朝第一位正正经经手持宫权的贵妃。
纵然昔日许宣妃诞育端睿亲王又代理六宫,也不过是风传要晋封她为贵妃。晋封的圣旨尚未落下宣妃便已经事发自尽,只留了一个更衣的位份当作一点虚薄的遮掩。然而顾蓁明明前一刻还是在慧妃威逼之下不得不退避在重华宫之中的示弱女子,却在所有人的忽视里面蓦然成为了这场风波的最大赢家。
姜后和慧妃都被禁足,宫权尽数被顾蓁掌握在手中,没有人会再忽视这位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养育了两个孩子的明贵妃。
顾蓁却在重华宫中默默在佛前为冷湖上了一炷香道:“冷湖,若你在天有灵可能看见,昔日她二人以对食之事将你收入宫正局折磨你,可如今她们也因为这件事落入了圈套。因果报应自然是上天有眼,也是你在保佑本宫。本宫但愿你能好好的等着,她们为你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她心愿得偿一半,如今只掌管着宫权,日子渐渐被这些东西挤满。她不知何时皇后和慧妃又回重新回到众人面前,故而借此机会在宫中各处安插了自己的耳目,虽然并非是权势滔天手握重差的那些人,但麻痹了他们的眼睛,也获得了更多的消息。
可宫妃之间迎来送往的事情她果然不爱做,幸好还有戴梳心肯帮着她道:“原本我还是爱偷懒的,现在竟然是不成了。”
顾蓁笑道:“多亏姐姐帮我呢。”
“难不成你还嫌弃这些?旁人都眼红的不得了了。”戴梳心笑道。
顾蓁无奈道:“姐姐素来知我,实在是被这珠钗压的头疼。”
日子如流水,朱才人的事情渐渐被人淡忘。姜后又在禁足,也无人说起请安一事,也就不了了之。萧屹却还如从前一般,无事的时候喜欢和顾蓁一处窝着享受着安静的时光,现在还添了一项乐趣,喜欢看顾蓁处理宫务。等到顾蓁为难的时候,他再旁边指点一二看着顾蓁恍然大悟又有些羞赧的表情便觉得欢喜。
那其中一点奇怪的意味,就像是他亲手培养出了一位自己喜欢的合适的皇后的那样子的感受,已经全然被他忽略了。
然而这一过就是将近一年。
期间佑儿抓周抓了一支束发玉簪,顾蓁还笑道:“这孩子,真是比她姐姐斯文些。”
乐安已经开始留头了,闻言不满道:“弟弟和我怎么放在一起比较?”
然而转过年来便是瑶光公主的婚礼。
顾蓁代理宫务,自然将这件事看的重中之重,许多事情都要迁往凤安宫问过苏太后的意思后再行决断。苏太后似乎并不以此为意,笑着嘱咐她道:“贵妃心细,办事妥帖,哀家是信得过你的,无须如此处处小心。”
苏太后这么说,顾蓁便也不什么事情都问,只要把往日最紧要的拿出来请苏太后定下罢了。瑶光公主或许是即将出嫁,顾蓁在苏太后处见过她几次,也见她眉头之间郁郁寡欢的模样,整个人略微瘦了些,却显她出落得更加动人。
顾蓁便与戴梳心闲话道:“虽说皇后娘娘禁足,可是瑶光公主并未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委屈,又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嫁的又是心仪之人,就这一项就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呢,又有什么不足?”
戴梳心闻听这一句话指尖微顿,豆蔻点缀珍珠粉的指甲便停留在书页上半分的位置,怅然道:“可不是吗,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呢。可是瑶光公主求得可不止这些。”
顾蓁自觉戴梳心所言甚是,浅笑明媚道:“姐姐说的是,瑶光公主所求啊,没准儿就要说给陛下听了。我是最和善的好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帝姬没脸。”
戴梳心抚掌大笑道:“你说的可不是,这些日子宫里面谁不说你公明有度?瑶光公主的事情在陛下眼中只是个孩子的撒娇了,跟宫务有什么关系呢。只怕到时候有人出来了,必然就要兴风作浪。”
顾蓁恳切道:“姐姐知我。只是这堤坝土崩瓦解,一道梁子坏了只是第一步,积少成多才是最后冲垮的那一刻,到时候我请姐姐同赏。”
戴梳心眉宇间带了一点厉色,蓦然抓住顾蓁的手道:“我知道你为了冷湖的事情,这么多年也不能释然。可是你要知道,这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若是你一不小心为此付出了代价,就算是冷湖在天有灵也必然不会为了你所作所为而开怀的。”
顾蓁愣了一下道:“姐姐所说,我知道。”
她握紧戴梳心的手,才发现她在这初春之时指尖冰凉不已,疑惑道:“姐姐为何如此手凉,莫非是气血不足,可要叫太医仔细看看。”
戴梳心不以为意道:“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垂下眼睛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那一点心甘情愿来。当日那出云阁中袅袅的百合香柔软如烟云,却是一柄钻入人身体之中的利刃,叫她失去了生育孩子的机会,也伤害了她身体里的根基。然而她为此从没有后悔过,宁可如此交换而来自己的一世痴情。
汪作舟早已离开了桓越,在五湖四海之间失去了踪迹。
他是渺渺少年梦,那一卷发黄旧卷轴。
虽然已经老了,但仍旧不舍得弄脏碰坏。
顾蓁虽看不见戴梳心的深情,可其中一二仍旧明白。她此言并非是为了旁的,只是想要戴梳心可以平安康健,道:“姐姐总要看一看才是,原本没毛病,拖下去也就成了毛病了。”
戴梳心见她恳切,无奈道:“你啊,也只会说我和阿羽,轮在你自己身上就不经心。若是有时间,合该让林聿墨好好给你瞧瞧身子,佑儿也周岁多了,怎么还不见个弟弟呢!”
顾蓁骤然红了脸颊道:“姐姐怎么这样嘴坏,亏我还心疼你呢,这会却又跑来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