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方应川要逼她和小厮圆房,既然她已经嫁入方家,就必须要怀孕,否则,外界必然会有不利于方应川的传言。
原来,她只不过是一个遮羞的工具啊。
这兄妹两人联手将她推进火坑,让她活得生不如死啊。她好恨,好恨啊。
沈若瑶瞧向一张脸因为刻骨怨恨而变得狰狞扭曲的宋暖雯,寂静的花园中只有宋暖雯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可怕的滔天恨意,让沈若瑶明白,宋暖雯可以为了报仇,而做出任何事。
“是世子打你吗?”沈若瑶一双星眸满是疑惑,不解道:“哎,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理国公世子已经变成了太监,但为什么他要打你呢?”沈若瑶故作不解,摇头叹息。
但宋暖雯却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她颤抖僵硬的手缓缓抹去脸上泪水,道:“他当然要打我,呵呵。”
“啊?这是为何啊?”沈若瑶仍旧茫然询问。
宋暖雯看向一脸不解的沈若瑶,觉得这样肮脏的话还是别让她听到了,伸手握着沈若瑶手腕,感激道:“若瑶,我真的要谢谢你,若非你,我就算是死,也只能做个糊涂鬼。”
“呸呸呸。”沈若瑶急忙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说这样的话?”她反手握紧宋暖雯手腕,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世子要打你?”
“好了,若瑶,别再问了。”宋暖雯颤声道。
沈若瑶一脸担忧,关心道:“哎,可你这总是挨打,也不是个办法啊?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被挨打啊?哎,暖雯,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可是我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要打你?哎,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啊?”沈若瑶着急道:“要不,你们和离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宋暖雯无奈好笑。和离?这京城高门大户间哪儿有和离的说法,只有病逝。而且娘家不会帮她,因为宋家舍不得这门姻亲。
沈若瑶急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挨打吗?哎,暖雯,要不这样,你逃吧?”
“胡闹。”宋暖雯被天真的沈若瑶说得发笑。逃?她一个弱女子,一辈子生活在高门大户里,她能逃到哪儿去啊?说不定连京城都走不出去呢。再说了,方应川兄妹怎么可能让她逃走?那对兄妹还不知道她已然知道方应川是太监的事,但她却是知道方应川逼她和小厮圆房的事,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逃?
知道了真相的宋暖雯只剩下浓浓绝望,因为她知道,她根本逃不了,想到日夜遭受的虐待殴打,想到漆黑的未来,她的眼泪忍不住又滚落而下,道:“我逃不了的,我只能死。”
“胡说。”沈若瑶急道:“一定可以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我会救你的,你忘了吗?我们是好朋友啊。”
看向热心肠的沈若瑶,宋暖雯心中有暖暖的感激,哭道:“我逃不了,方应川不会让我逃走的,除非……整个方家死!”说到此,她忍不住好笑摇头,道:“理国公府根深蒂固,怎么可能有事啊?哎。”
见宋暖雯那绝望的目光,仿佛等待随时到来的死亡,沈若瑶故作随意道:“说不定方家真会死呢。”她将身子紧靠着宋暖雯,压低着声音道:“我之前听太子提了一嘴,但也不知道真假,哎,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嗯?”宋暖雯疑惑看向沈若瑶,道:“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你放心吧!”
“你知道当年齐王叛乱那件事吗?”沈若瑶问道,见宋暖雯颔首承认,又道:“我听太子说了一句,说是理国公府跟当年的齐王有联系。”
“果真?”宋暖雯激动地死死抓紧沈若瑶手腕,用力之大,捏得沈若瑶疼痛,惊呼道:“暖雯,你捏疼我了?”
宋暖雯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手,歉意道:“对不起啊,我太激动了。”她知道当年齐王叛乱一事牵连有多广,若是理国公府果真和齐王有来往,那她是不是能逃了?
想到此,宋暖雯唇角含着苦笑摇头。
沈若瑶道:“你怎么了?”
“哎,可惜,我已经嫁入方家了。”宋暖雯摇头感叹,道:“就算理国公府真和当年的齐王有来往,理国公府肯定是逃不掉的,而我……也逃不掉。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沈若瑶感叹道:“是啊,这样的大罪,哎,可惜了,我也是才知道的,若是早知道,我一定会阻拦你嫁入方家的。”
“不!”宋暖雯看向认真的沈若瑶,眼底闪烁着报仇的疯狂,道:“理国公府若果真和当年的齐王有联系,那……一定要揭穿才行!”
满门抄斩的大罪,哈哈哈,多好啊,反正她如今已在火坑中,必死无疑,要么她同意和小厮圆房,要么,就是被方应川和昌平郡主给活活虐待死。既然她已经注定了结局,那还不如一起死了好!
“可惜了,十几年过去了,早已没有了证据。”宋暖雯无奈感叹。
沈若瑶已经提了一句,并未说太多,也没说早已准备好了证据,毕竟要一步一步来。
就在这时,花园中传来宫女的声音,宋暖雯吓了一跳,道:“若瑶,快走,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丢下话,宋暖雯急匆匆迈步就走,原本已经绝望成死灰的双眸,恍惚间燃起一簇火花。
既然你们将我推下火坑,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只可惜,齐王叛乱一事已过十几年,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若瑶静静瞧向急匆匆走远的背影,如今,只等一个适合的机会,她就能拿出萧玄景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交给宋暖雯,由这个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亲自将整个方家拉下水。
很好,这还真是要感激方应川了,原本对于昌平郡主,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但谁让方应川非要娶宋暖雯呢。
这次永宁公主举办的牡丹宫宴散去后,沈若瑶短时间内并未再叫办宴会,如今,需要给宋暖雯一个时间缓冲,那样能让方家满门抄斩的证据,一定要在最合适的时间交给宋暖雯。故而沈若瑶这些时日都只是待在家中,也幸好萧玄景忙着北月国使臣之事,也暂时没来烦她。
这日,沈敬宗带着一众下属和官兵,以及村子里的村长和村民等,慢走在京城外的河道边,叹道:“这每年河汛,总要冲垮河道,河水漫到村落,很是头疼啊。”
村长急忙道:“是啊,年年都这样,冲坏田里的庄稼不说,有时候若是水大,还能冲垮房屋,甚至将人都给冲走呢。”
沈敬宗严肃着脸点头,道:“这河道必要重新修整,一劳永逸才行,今年也来得及,如此等明年河汛到了,四周村落便不必再遭受河汛冲击了。”
听到沈敬宗的话,一众村民高兴不已,一想到明年不必再受到河汛的伤害,一个个高兴的连喊青天大老爷。河道边顿时变得喧嚣起来,无数人在河道旁高兴,现场一片欢快欣喜,也变得凌乱。
沈敬宗瞧着高兴的村民,也满意颔首,可就在这时,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谁在沈敬宗身后用力一推,沈若瑶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栽进湍急河水之中。
这让沈敬宗随行的官兵狠狠吓了一跳,急忙叫救人,甚至有几个官兵将绳子系在腰间跳进水中,没法子,这河水实在是太急了。可官兵们在河水中费尽全力,却找不到沈敬宗的下落。
夜色已深,但沈若瑶觉得这晚上天气正好,便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暂时毫无睡意。正看着,窗边响起萧玄景声音,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孤不成?”
第二日刚天色蒙蒙亮时,沈若瑶已经起床收拾好,又饱饱吃了早饭,提前往荣寿堂走去。
等到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前来给老夫人请安时,就见沈若瑶早已坐在椅子上。沈馨依旧是一副安静模样,请了安就坐到椅子上去,微微低着头,仿佛她并不存在一般。
沈菁则因为之前被关了几天佛堂,以至于心中对老夫人不满,脸色总是有些僵硬,尽是不情不愿。
老夫人仿佛没看见沈菁那古怪的脸色,而且还显得很有精神,似乎老夫人今日十分高兴一般,道:“如今天也要热起来了,哎哟,我老婆子是最怕天热的,一热起来就不高兴。”
沈若瑶微笑道:“是呢,我也是怕热,不过幸好有冰,多摆几盆也就是了。”
老夫人扭头瞧着安静的沈馨,对于当年之事她的确是有些愧疚,所以才有意让沈馨做陪嫁,毕竟以沈馨没有父亲的身份来看,她很难嫁高门大户。但都这样久了,宋涵并未来找她说话,可见是拒绝了陪嫁的意思,故而老夫人心中便打起精神,想要给沈馨找一户好些的人家。
大不了多些陪嫁也就是了。
“馨儿比若瑶还要大些呢。”老夫人笑吟吟道。
沈馨装作听不懂一般低着头,宋涵只得开口,道:“是呢,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的还不让人省心呢。”
“我看馨儿安静的很,是个好姑娘,就是太安静了些。”老夫人对于十几岁的小姑娘太过安静有些不大喜欢,她喜欢活泼些的。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婆子走进屋,一脸为难,头低的都要到心口了,支支吾吾道:“老、老夫人,松儿有事禀告。”
“松儿?”老夫人奇怪道:“松儿不是陪着大老爷外出的小厮吗?大老爷昨儿出门去巡查京城外河道了,恐是太忙了,一夜未归呢,这松儿不在大老爷身边伺候着,来做什么?”
婆子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还是沈若瑶笑道:“老夫人,可能爹有什么事要跟你说,所以派小厮回来呢。”
“也是。”老夫人点着头,道:“叫他进来吧!”
“是。”婆子如蒙大赦,这才走到门外去,将跟在沈敬宗身边的小厮松儿带进屋来。
老夫人笑吟吟的脸在看到松儿一身粗布孝衣后就消失了,整个身子变得僵硬颤抖,颤颤巍巍站起身,若非喜鹊扶着,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老夫人。”松儿一进屋,双膝狠狠跪在地上,一张脸哭得满是眼泪,道:“大老爷……老大爷去了。”
“闭嘴!胡说!”老夫人指向松儿的手都在颤抖,厉声喝道:“老婆子我都还没死呢,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去?你这胡言乱语的刁奴,来人,将这刁奴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老夫人饶命啊。”松儿急忙磕头道:“奴才不敢撒谎,昨儿快黄昏的时候,大老爷在河道边查看,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约是踩滑了,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奴才和一群官兵已经在河水里找了一晚上了,可那河水湍急,奴才们只在下游找到大老爷的官服和一只鞋子,大老爷……大老爷已经去了。”
“啊——”老夫人两眼一翻,僵硬的身子刹那间就像一瘫软肉似的倒下去,喜鹊和沈若瑶忙慌慌地急忙将夫人扶住倒在椅子上,一屋子人惊慌喊道‘老夫人’,沈若瑶见老夫人怎么叫都不醒,只好用指甲掐老夫人人中。
这一屋子忙乱之中,沈馨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抹古怪。
大伯父跌进河水之中?她是见过京城外那条河的,的确河水湍急,当初她和母亲弟弟,送父亲棺椁埋葬时经过,瞧见河水溅起浪花,那样湍急的河水人若是掉进去,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沈馨的眉头缓缓松开,也是了,河岸边本就滑,若是平时大伯父不至于踩滑摔倒,但已经中毒以至于精神不济的大伯父却就难说了。
虽然大伯父的死提前了几个月,但对沈馨来说却是大大的喜事,她强行压下心中的喜悦,在脸上摆出担忧不解,眼圈也渐渐泛红流下泪来,跟着一众人喊着‘老夫人’。
终于,老夫人在被掐了人中后总算是缓缓醒来,但整个身子仍旧使不上力气,只能软倒在椅子上,艰难地睁开一双流泪的眼睛,哽咽道:“敬宗啊,你怎么抛下母亲去了啊?你怎么能让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沈若瑶抱着老夫人一起哭,口中念着爹怎么就去了,悲伤的几乎哭晕过去,哽咽道:“我才回沈家,和爹相处才几年啊?爹就抛下女儿去了,爹啊,你怎么舍得女儿啊?”
二房和三房虽然也拿着手帕哭,但双目中却着实看不见什么悲伤。尤其是宋涵,想到当年丈夫去世,她年轻守寡,如今得知沈敬宗死了,心中只剩下快意,又看向悲痛欲绝的老夫人,心中那股子压抑消散不见,若非是在荣寿堂内,她真想狂笑出声。老夫人啊,当年你次子死,你何曾这样悲伤哭过啊?
而闻玉贞心中也尽是高兴,毕竟她唯一的儿子就是死在沈嫣手中,如今大房死了顶梁柱沈敬宗,她感觉这也算是老天有眼,为儿子报仇了,因此哭起来声音更加悲切,却是在哭儿子。
好半天,老夫人哭得几次晕过去,一个人倒在椅子上,抱着沈若瑶哭,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啊?我的敬宗啊。”
“老夫人。”闻玉贞满脸是泪,哽咽道:“如今大老爷去了,这……这是不是该将丧事办起来啊?”
“这是自然,难道要我儿死了也没个体面吗?”老夫人哭道:“只可惜了,敬宗的尸体却没有找到啊,那河水这样急,也不知道将敬宗的尸体冲到哪里去了,罢了,罢了,就将敬宗以前穿过的衣裳拿出来,做个衣冠冢吧!”
“是。”闻玉贞哽咽哭着,急忙冲心腹道:“快去,将府中挂上孝,再去亲朋好友家中报丧……”
沈若瑶瞧着井井有条准备丧事的闻玉贞,一双眼哭得都已经红肿起来,想到身上穿着的天水碧衣裳,头上还有翡翠簪子,道:“老夫人,那孙女先回去换了这身衣裳,再去灵堂哭灵。”
回到芳菲院,沈若瑶急忙换上孝衣,一身首饰也已经摘下,便立即赶往才刚布置好的灵堂,跪着烧纸钱痛哭,向前来的客人行礼。
沈家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孙妍,毕竟一家之主去世,的确是大事,孙妍听着声音,问端茶进屋的丫鬟,道:“府中何人去世了?”
“回大夫人,是大老爷。”
“什么?”孙妍大吃一惊,只感觉两眼发话,整个身子一软便瘫倒在椅子上。她想不到,丈夫年纪明明还不老啊,怎么会就去世了?顿时悲从中来,哭得撕心裂肺。
沈若瑶守在灵前,因着这一场丧事,她日夜啼哭跪在棺材前,又每日只能喝一碗粥,如今人已然消瘦的可怕。而停灵之后,也到了下葬的时日,沈若瑶以孝女身份送灵,整个人木木呆呆,一副悲伤过度模样,只有一双哭红肿了的眼睛默默流着泪。
沈家大门口,沈若瑶瞧着长长的送灵队伍,爹的棺材被抬起前往城外埋葬,一路上纸钱洒下,哭声悲伤,长长的送殡队伍走在长街之上,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瞧见是送葬队伍,心中也都觉得不吉利,急忙走开拥挤在街道两旁。
沈若瑶踩着地上才刚洒下的纸钱往前走,只哭着流泪,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着‘爹’。
送殡队伍转过长街的湾,沈若瑶的声音已经哭喊的沙哑,她瞧向一身黑衣站在人影后的萧玄景,也只是漠然地回过头,继续哭喊着往前走。
长长的街道上,沈若瑶一边哭一边喊,手中洒出纸钱,从沈家走出来已经很远了,距离城门口都只剩下三四里路了。
队伍刚转过街道的弯,突然,一百多名乞丐从街道两边冲上来,送葬队伍顿时大乱,沈若瑶哭喊着道:“你们做什么?我们这是送灵啊,你们……啊——”
一身惨叫,沈若瑶整个人被两个乞丐拉住手臂往前奔跑,而街道两边涌出的人除了乞丐,还有许多行人,打乱了送葬队伍,以至于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若瑶被抓走,口中一个劲儿喊着‘四小姐’,却根本没办法冲过去救人。
“救命啊——”沈若瑶根本挣脱不开两个大男人的钳制,只能在口中大喊着救命。
“救你?哼,沈四小姐,如今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两个假扮成乞丐的男人抓住沈若瑶,竟然一掠飞起来,掠过城门高墙往城外荒僻的高山之中跑去。
“你们做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沈若瑶被两个男人抓着往山中深处走去,一张满是眼泪的脸庞满是不解。一开始,这附近还能看见人活动的痕迹,可渐渐地,山中连路都已经没有了,野草比人还高,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安的死气。
尽管已经入夏,但山中仍旧透着冷意,当沈若瑶瞧见早已等候在山中的一群黑衣人时,更是感觉冷气涌遍全身。
荒山之中,数百名身穿黑衣,手拿钢刀的男人早已等候在此。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挟持我?”沈若瑶满心都是不解,今日骤然发生的变化,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而且这些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昌平郡主?
正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惊道:“他来了。”
沈若瑶下意识扭头看去,就见萧玄景在身后急忙追来,却被几十个黑衣人围上。惨叫声想起,黑衣人的鲜血洒在碧绿的野草之上。
“快走,带她走。”黑衣人一开口,两个假扮成乞丐的男人强行抓着沈若瑶就往前冲,见此,沈若瑶心中明白了,她应该又是被萧玄景给连累了。
刚走不过十几步,沈若瑶听到身边惨叫声,扭头一看,一个黑衣人心口被钢刀刺穿,而几乎是一瞬间,抓住沈若瑶的两个乞丐人头在地上滚动,一条手臂揽住她腰,后背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