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吆喝声回旋,商人小贩仕途招揽客人,新郑百姓穿着粗布麻衣极力的为生活而劳作,脸上满是麻木的神色。
道路中央,锦衣贵人乘坐车马出行,美酒佳人相伴,好不快活。一条道路,隔开不同的人生,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路旁,有顽童手持风车,呼啦啦的跑着,追逐打闹,嬉戏之音响彻闹市,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作为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城池,城池内部构造比其他国家的城池要简单不少,由城门而入,一条笔直的大道可以直通王宫。
再然后,由大道延伸而出许多小路巷道,纵横交织,密密麻麻。
夜色深沉,新郑大部分人已经安眠,但对于贵族们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城内有青楼楚馆,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门外揽客,阵阵香风在夜色中弥漫开来,而在这其中有一栋建筑分外显眼,因为它足足有四层之高,入口高悬,三个古朴的韩文大字悬浮其上,紫兰轩。
阁楼内部,没有高台,没有舞女,而是留下偌大空地,一株株绽放些许紫色花朵的树木林立,轻薄的紫纱点缀其表,雅致非凡,紫兰轩,恰如其名。
典雅的装饰,将其与周围其他的青楼楚馆区分开来,别有特色,使其成为了新郑城有名的销金库。
正是因为声名远扬,韩非回新郑后不久便来到这里,因此结识了紫女,卫庄等人。“鬼兵劫饷”一案后,韩非如愿获得司寇一职,但也意识到韩国内部的不平静,姬无夜号称韩国百年以来最强大将,是韩国对抗秦国的依仗。
但同时,他也是祸乱韩国的罪魁祸首,在韩非看来,姬无夜不除,韩国必亡。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这是流沙创立的宗旨,这个组织由韩非和鬼谷传人卫庄、韩国丞相张开地之孙张良、紫兰轩老板娘紫女一同创立,目的是“术以知奸,以刑止刑”,铲除“夜幕”组织等奸邪,拯救韩国。
相比于夜幕四凶将,流沙的力量无疑是弱小的,若是没有外因,他们绝对不是夜幕的对手。
然而,为了给韩王一点小小的震撼。
夜幕放出了赤眉龙蛇,百越废太子,天泽,局势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天朗气清,晴空正盛,红楼楚馆还未开张,整条街道都陷入沉寂。
紫兰轩内并没有莺歌燕舞之音弥漫,路过这里,却能感受到一丝丝清香之气从紫兰轩内飘出,带着花草的香味。
紫兰轩二楼,一道身影轻轻拨开木窗,漆黑的眸子扫视下面的街道,城池,目光漠然,冷淡,好似没有生息。
他一袭黑色锦衣长袍加身,其间夹杂金色条纹与装饰,稍显华丽,冷峻的气息扩散,身材几近六尺,看似清瘦,灰白色的短发散在两肩,加持整个人孤傲的气息,更显一丝不言的冷意。
一条黑金的抹额束发,上有龙纹刺绣,年岁不大,面容刀削斧凿,鼻梁英挺,很有辨识度,一双冷眉平添了几分杀伐冷酷,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便是鬼谷传人,卫庄。
最吸引人的,是房间内木架上摆着的一柄奇异长剑,这把剑造型奇特,不同于寻常利刃,剑身宽阔,一面是如鲨鱼牙齿般的剑齿,一旁是锋锐的剑身,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此剑,正是号称“妖剑”的鲨齿,是天下名剑的克星。
卫庄望着城池当中如往昔般的景象,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
这个国家,没救了。
郑国渠成,天下皆惊,而近在咫尺的韩国却是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层如此,底层亦如此,国家完全没有整军备战,防御秦国的意思。
当年,韩国的疲秦之计被其余五国称赞不已,以为这个计划会拖垮秦国。
因为此工程之浩大,亘古罕见。
大禹开山治水只是传说,史书上也没有详细记载,昔年吴国一条水渠,耗费无数人力,什么用都没有。
而今,秦国修建这条四百多里的水渠,这得是多么大的工程,更别说主持修建这个水渠的还是韩国人,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但韩王忽略了人心,这个时代,士为知己者死,不外如是,郑国自入秦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想不到,秦国君臣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还将郑国渠的交由他主持修建,这份信任,这份支持压倒了他对韩国的忠诚。
因此,这才有了郑国呕心沥血,不辞艰辛的修建郑国渠,山东六国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等着看秦国的笑话,等到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郑国渠建成,关中顿成粮仓,秦国补给线缩短,就地征粮,六国谁还能挡其兵锋?
一时间,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捶胸顿足,仰天悲叹,未来一片灰暗,仿佛天塌了一样。
大秦得此水渠,关中根基已成,一统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韩国君臣竟然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警惕。
夜色降临,新郑城内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红色灯笼照亮街道,暧昧的光照下,一条条在清凉微风下随意飘动的紫色纱幔摇曳,缕缕女子幽香弥漫,醇香酒气蔓延,空气中满是醉人的气息。
阁楼房间内,一位位公室贵胄、大夫上卿在这里纵情娱乐,这里软玉温香,酒水迷人,美女环绕,一入手滑腻无比。
丝竹管弦之音不绝,高雅动听,真是天上人间之所。
然而,在紫兰轩顶楼的房间里,这儿却陷入了冷场。
案几上,酒仍旧是美酒,器具也精致华丽,韩非在拍卖会上买的上好酒樽,搭配美酒,相得益彰,可往日里素爱美酒的韩非静静地跪坐在席上,对此无动于衷。
这两个月以来,韩非创立的流沙和姬无夜所率领的夜幕,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纷争不断,有丞相张开地居中拉偏架,流沙与夜幕纠缠的难解难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王安冷眼旁观这一切。
或许是姬无夜让和他感受到了威胁,他乐意见到有人与姬无夜不对付,张开地太老了,不是姬无夜的对手,而韩非的出现,恰好能维持朝堂上的势力平衡。
韩王安与历代韩王一样,善于弄权,姬无夜贵为大将军,掌握韩国大部分军队,但这么多年,他始终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敢在后宫掺沙子,就足以证明韩王安的权谋。
可惜,这样的权谋却无法让韩国富强,只能慢慢走向衰弱,
然而,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她的政治地位,中原四战之地,他也没有办法,国家地处险要,四周都是强敌,谁都打不过。
曾经,韩昭侯任用申不害变法,十几年中,韩国变得国富民强,军事力量得到提升,四处征战,算得上是韩国最强的时候。那时候的韩国攻东周,取陵观、刑丘、高都、利,后来韩国又与魏国联合出兵,攻取了楚国的上蔡。
这时候的韩国被六国称之为“劲韩”,在战国初期声名远扬。
然而,韩昭侯一死,人亡政息,申不害喋血新郑墙头,变法被推翻,贵族卷土重来,反攻倒算,十几年的变法成果一朝尽丧。
在那之后,韩国推翻变法,国力衰弱,不仅吞并的领土被迫吐出,就连韩国本土也没能保住,国土不断丢失,苟延残喘至今。
在韩昭侯之后,韩国再也没能崛起,韩王们也开始摆烂,对于韩王安而言,他很清楚,如果韩国保持现状还好,可一旦韩国再度崛起,周边国家不会允许,秦赵魏三国将其围住,他早就没了扩张的余地。
现在不是百年前,韩国已经失去了扩张的战略空间。而今,韩王安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下面的臣子不造反就好。
要斗就让他们斗去吧,姬无夜虽强,那又如何,他根本就没办法统合朝堂势力,做出田氏代齐之事。
要知道,作为君主,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平衡,朝堂如果是铁板一块,那君主就的危险了,韩国虽弱,可申不害变法中,给君王们带来的权谋之术却被历代韩王很好的继承下来。
前面,姬无夜有韩国宰相张开地,后面,有韩非的流沙。不论怎样,韩王都是稳坐钓鱼台,看戏。
结果就是韩王稳如泰山,越是弄权,他们的地位就越稳固,韩国就越虚弱。
前不久,赤眉龙蛇脱离了姬无夜的掌控,隐藏在他身上的后手在流沙的帮助下被解掉,至此,这头猛兽彻底被放出牢笼。
结果就是,秦国使者死在了新郑。
秦国使者死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立即就惊动了韩国上下,满朝文武为此争论不休。
……
很快,消息传回秦国,苏铭立即召开朝会,商议此事。
“诸位爱卿,我大秦使者在韩国遭袭身亡,你们有何看法?”王台上,苏铭跪坐在上面,淡淡说道。
顿时,所有朝臣把目光落在朝堂最前面的吕不韦,等待他开口。
一直以来,为了修建郑国渠,秦国没有对外征战,与各国和平相处。
现在,郑国渠修建完毕,秦国终于可以轻装上阵,拿起兵锋,横扫六国。
吕不韦扶着笏板,沉声道,“大王,使者代表我大秦,此事务必要向韩国讨一个说法,否则我大秦颜面何存,若不处理此事,天下各国该如何轻视我大秦。”
“微臣以为,韩国必须付出代价。”
对于秦国和韩国而言,死一个人不算什么,可这个人是秦国使者,代表大秦,以前,秦国每腾出手也就罢了,现在秦国腾出了手,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韩国。
“丞相说的不错,老臣附议。”昌平君也站出来附和。
忽然,将领当中,年轻将领李信出列,“大王,末将请战,给我十万兵马,末将替您灭掉秦国。”
这句话说完,满朝文武都笑了。
吕不韦捋了捋胡须,淡笑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韩国算得了什么,我大秦要灭掉他们,随时都能办到。”
“韩国虽小,却处在中原战略之地,如果我大秦灭掉他们,必定会引起他国震动,届时说不得又是一次合纵攻秦。”
“我大秦好不容易东出函谷,难道要因此铩羽而归?”
苏铭头上的王冠轻动,冕旒微晃,“相邦老成持重之言,李信,你好好学学,战争从来都不是目的,打仗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以后,可不要轻易妄言。”
李信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拱手道,“谢大王赐教。”
“诸位爱卿,孤以为,现在不是用兵的时候,六国尚在观望,我大秦虽说不惧他们,可六国合纵终究是个麻烦。”
“此事,孤打算派遣使者与韩国交涉,哪位爱卿愿意前往?”
“大王,微臣请命!”
两道声音同时在大殿上响起,甘罗和李斯互相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他们都不想放弃这次建功的机会。
“两位皆是俊才,甘上卿年幼之时已代替大秦出使赵国,小小一个韩国没有资格让我秦国上卿出面,否则便是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
“李斯,你可愿代替孤出使秦国?”
李斯内心激动不已,“大王,微臣愿意!”
“此事交你了,不要让孤失望!”
紧接着,苏铭看向吕不韦,“单单只是派遣使者还不足以震慑韩国上下,相邦,孤打算派遣大军陈兵韩国边境,以作威慑,你觉得如何?”
“大王明鉴,臣佩服之至。”
“好,蒙骜,蒙武,此事便交由你们父子。”
“末将领命!”
秦国的行政效率不是其他六国可以相比,朝堂头天做出决定,第二天,出使韩国的车队就离开了咸阳城。
半个月之后,秦国已经派遣大将蒙骜,领兵十万,陈于韩国边境。蒙骜是一名老将,一生征战无数,即使曾经败在信陵君六国攻秦的军队下,号称韩国百年以来最强大将的姬无夜也不敢直面他的兵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