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秦昭襄王亲政之后,大权仍被朝臣把持。
而今的大秦朝堂远远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吕不韦虽然党羽众多,可老秦贵族以及楚国外戚也占据相当的势力。
这一切还得益于当初庄襄王的安排,平衡了朝堂上的势力。
蕲年宫,苏铭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王袍,头戴王冠,衣摆之上绣着龙纹,端庄而大气,不过,他的目光却落在这座宫殿之上。
与秦国其他宫殿不同,蕲年宫是一座城堡式的宫殿,当初修建蕲年宫的时候,秦国内部不稳,时常遭受西戎袭扰,外表上,这座宫殿的形制倒是与章台宫相近,一脉相承。
论奢华与气势或许比不上咸阳的章台宫,但论战时应变,蕲年宫就成了一座军事堡垒,一旦有战事,秦国君臣便可进入蕲年宫躲避战乱,军事用途大于政治寓意。
入冬之后,蕲年宫内寒冷而干燥,即使烧着地龙,出了大殿也依旧寒冷,不过以苏铭的武功,这点温度对他倒是没影响。
整座堡垒占地数千亩,庭院数十座,房屋楼阁更是多达六百多间,暗渠引入雍水,外围而观,整个蕲年宫的四周城墙高高耸起,三丈六尺则小矣,外层全部用长六尺、宽三尺、高一尺的大石条垒砌,里层夯土墙两丈六尺宽,城内再用大砖砌起。
雍城依山而立,城墙只开东西南三座城门,每门只有一个城洞,城门箭楼十分坚固,稳如要塞,宫内可驻扎兵马数万,攻守兼备。
从这里,苏铭依稀可以想到大秦历代君王在雍城驻扎军队,扫平西陲边境的场景。
如今,西戎覆灭,义渠纳入掌控,大秦内部没有战乱,雍城也渐渐失去了军事地位,只剩下大秦旧都得政治地位。
此行前来的数千兵马已经在蕲年宫各处把守,侍卫、侍女、仆役各归其位,诏令而入,左右近臣入蕲年宫中央大厅,那里是历代秦王处理政事之所。
历代秦王,都是在这里加冕称王,开始执掌秦国大权。
嬴政,当然也不例外。
……
咸阳城内,吕不韦望着空荡荡的府邸,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复杂,太后与大王去了雍城,也将大臣带走大半。
秦王亲政,是秦国最重要的事,从今年开始,大秦的朝堂中心就要从他这里转移到嬴政身上,一时间,他还有些不习惯。
权利是会上瘾的,嬴政没有亲政之前,吕不韦可以代行王权,把持朝政,可当大王亲政之后,他势必要拿回权利。
届时,自己如何自处?
在秦国,权臣没有好下场,这样的情况与昭襄王时候很像,芈太后依靠魏冉、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四人把持朝堂。
可当昭襄王亲政,立即就将这四人驱逐,一举夺回权利。而今,大王亲政,吕不韦觉得自己也该留条后路了。
在秦国,君王的权利大于一切,当年秦孝公变法,有那么多贵族反对,变法依旧进行,持续了几百年。
表面上看,自己贵为大秦丞相,执掌朝堂二十多年,根深蒂固,可一旦大王铁了心要对付自己,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想明白这一点,吕不韦便做出了决定,往后在朝堂上决不轻易与大王硬碰。
……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就到了四月,雍城的大秦宗老准备好了冠礼大典。
宽阔的校场之上,数千大秦锐士手持长戈整齐划一的站在两列,森森长戈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文武百官穿着玄红官服,在场中等候。
天高气清,微风吹拂,旌旗猎猎,大秦王旗耸立在城墙之上,威严而肃穆。
校场之上已经建好了祭台,长长的台阶上铺着红毯,最高处有玄色大鼎,其内正燃烧着熊熊烈焰。
此刻,文武官员一片静默。
高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赢秦宗老高声呼喝:“加冠大礼,开始。”
话音落下,立于祭台两侧的战鼓轰隆隆响起,健壮的力士双手挥动鼓槌,牛皮大鼓发出震天声响。
苏铭穿着王袍,头戴王冠,两条剑眉斜入鬓角,一双丹凤眼,幽森而富有威严,拾级而上。
一步步,走的很平稳,慢慢走上祭台。
随后,大秦宗老念着古怪复杂的祭文,还有巫师祭祀在场中跳大神,祭祀上苍,山川河流。
念完之后,写有祭祀文章的卷轴被放进青铜大鼎。
苏铭缓步走到宗老面前,缓缓跪坐下来。
礼乐之声再度响起,比起刚刚的战鼓,此刻的礼乐庄严而肃穆,配合祭台上的场景,竟然让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证着秦王加冠礼的那一刻。
“一加布冠,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赢秦宗老从随从的托盘上取出玄布,站在苏铭身后,将他束起的头发包裹起来,这代表着冠礼的第一冠,这一礼象征着不忘本
这一礼完成,台下百官躬身作揖,一片肃穆。
“二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寿胡福!”
第一礼完成后,宗老从另一个托盘中取出黑色皮弁,扣在苏铭束起的头发上,随后将墨玉发钗插入头发,随后,宗老又从托盘中取下一柄秦剑,躬身系在苏铭腰间,下面的朝臣再度躬身行礼。
“终加玄冕,显先王之光耀,承皇天之嘉禄,天命王者,福泽九州,千秋万年,与天无极!”
宗老缓缓托起王冕,双手竟在颤抖,好似这王冠有千斤之重,最终,漆黑的王冠戴在了苏铭头上。
这一刻,苏铭只觉头顶一沉,旒珠垂落,遮盖住他的视线。
在古代,行了冠礼,便代表着男子成年,可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与权利,越往后,人们对冠礼的意识越发淡漠。
在五胡乱华之后,许多礼仪制度消失,从南北朝到隋唐,冠礼一度废而不行。南北朝时,南朝宫廷还有一些皇家冠礼,随后的朝代,儒家崛起,冠礼慢慢恢复,但这也只是在官面之上,民间的冠礼几乎彻底消失。
等到满清入关,冠礼彻底消失在华夏大地当中,后世之人只能从书中的文字畅想过去。
这个时代,即使是平民百姓,也很注重冠礼,即使再穷,也会让亲友长辈给男子加冠取字,而女子则要及笄。
举行冠礼的日期需通过卜筮吘心挑选,以确保一切顺利。
束发,在加冠仪式上,青年男子的头发会被束起并在头顶挽成发髻,然后用绸子包裹。
加冠,这是冠礼的核心部分,通常包括三次加冠。一般而言,普通人加“三冠”,象征着自此后拥有的三项权力:
第一加缁布冠,象征不忘初心,可拥有人治权;
第二加皮弁,自此佩剑,可拥有兵权;
第三加爵弁,正式成为宗族一员,可拥有祭祀权。
但是,天子和诸侯还要再加一冠,即第四冠,天子为衮冕,诸侯为玄冕,这是权力交接的象征。
祭台上,苏铭从寺人手上接过象征着王权的秦王大印和调兵的虎符,他深吸一口气,将秦王大印举过头顶,“大秦万年!”
高台上的声音与战鼓声交织在一起,在众人耳边回荡,文武大臣们手持笏板,齐声高呼,“大秦万年。”
苏铭立在祭台上,俯视下面朝臣,“孤为秦王,当继承先祖遗志,东出函谷,匡诸侯,天下凝一。”
“大王万年!”
“愿为大王效命!”
周边的士卒目睹这神圣的一幕,激动不已。
随即,文武朝臣纷纷向苏铭行礼,表示臣服。
……
冠礼和亲政典礼举行完,代表着苏铭正式亲政,王权归于自身。
数天之后,苏铭与文武大臣一起回到咸阳,第二天便召开朝会。
章台宫,作为大秦朝会和举行典礼的宫殿,庄严而肃穆,以往,苏铭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参与朝政,而今,他成为了主人。
恢弘、肃穆的宫殿内,百官云集。
苏铭身着玄色王袍,头戴九旒冕,跪坐在高台上。
天子十二冕旒,而秦国即使再强大,也只是诸侯,若以后要戴上十二冕旒,必须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否则会被天下人耻笑。
加冠后的第一场朝会,文武百官齐聚,没有一个人缺席。
吕不韦、芈启、姚贾、李斯、蒙骜、王龁、蒙武、王翦、甘罗等人全部在列。
“臣等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殿内传来洪亮的声响,百官躬身参拜,高声大喝。
“众卿平身。”
苏铭伸手虚抬,冕旒之下的目光在诸多大臣身上扫过,“孤即已加冠,往后一应奏折当送至王宫,孤亲自批阅,不假他人。”
在他亲政之前,这些奏折本该是由吕不韦和赵姬共同批阅,但赵姬不管事,批阅奏折这件事便全数落在了吕不韦身上,他得以代掌王权。
这句话落下,朝臣们把目光落到前面的吕不韦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然而,吕不韦没有丝毫犹豫,“老臣遵命。”
“大秦国内,医者极少,百姓生病却无医药,孤决议组建太医院,诸子百家中的医家已经入我大秦效劳,协助教导医者,编纂医书。”
“甘罗,此事之前由你负责,此事很重要,医药之事,人命关天,孤希望,以后大秦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一间医馆,为百姓治疗病痛。”
百官当中,一个少年手持笏板出列,“大王放心,甘罗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随即,苏铭将目光转移到案前的竹简上,“竹简笨重,不便书写,往后各级官署尽量使用纸张处理政务,一应所需由少府提供。”
少府令出列,“诺。”
“孤继位之时,韩人献策,助我大秦修建水渠,。至今已有数年之久,工程即将完成,此水渠乃是大秦之心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今年,务必要将此渠道贯通,灌溉关中土地,一应钱粮,拨付到位,不得有误。”
治粟内史,都水丞出列,“臣领命!”
这三件事说完,苏铭没有再主导朝堂,下面的官员也是陆续上奏,商议朝政。
在这个世界,即便是第一次上朝,苏铭没有半点错乱,一切刚刚好,既没有大肆动作,也宣告了自己的政治主张,顺利交接朝政。
新官上任三把火,火肯定是要放的,但不是现在。
而在朝堂上,吕不韦就显得沉默了,很少开口说话,显然是想把主导权交给苏铭。
下朝之后,苏铭回到王宫,宫内的寺人上前道,“大王,太后召见。”
苏铭点点头,去了太后宫。
大殿上,苏铭拱手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赵姬走下来,看着眼前的苏铭,眼眶一下子红了,“像,实在是太像了。”
看着眼前穿着王袍,头戴冠冕的苏铭,赵姬就好像是看到了嬴子楚一样,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母后,今日孩儿初次召开朝会,母后应当高兴才是,何故哭泣?”苏铭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母后是高兴,以后,我儿便是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王侯。”说着赵姬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木盒放到苏铭手上,“政儿,这是大秦秘密组织罗网的信物,以后罗网就归你管。”
苏铭接过木盒,看也没看就放进袖中,“母后放心吧,我一定会继承大秦先王的志向,一统天下。到时候,母后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赵姬擦着眼泪,目光中满是慈爱,“政儿,你一定会成功,这天下除了你,没人能做到。”
没有嫪毐这一档子事,赵姬依旧是向着他,不再像历史中那样作妖,对于她和男宠之间的事,苏铭也不打算插手。
只要不生孩子,不明目张胆的给先王戴帽子,他由得她去,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贞洁看的也不是很重。
比起在朝中扶持亲信,专横擅权,玩玩男宠算得了什么?
从赵姬那里回来之后,苏铭在宫女的伺候下脱了冕服,换上常服,冕服厚重,不利于动作,没有外人在,他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