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十月末的严冬滴水成冰，李弘景扶了扶斗笠，肩上传来的刺痛让她抬手的动作有些僵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她的血可是很珍贵的。
对着地图看了眼岔路口，雨水让整个视线都变得朦胧，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方向。
正常来说，她应该已经到姜国了，但一封从梁国来的信改变了她的行程。
——唐湛回来了。
这很正常，她本来就是随便打发唐湛去查颜家的事情。
那是个偏僻的地方，足够让唐湛一来一回浪费许多时间。
等唐湛回来，她早就顺利脱身了。
她设想过关于唐湛回来后的种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信。
一直有许多人好奇，十万四方骑到底藏在了哪里？
其实那些人不过是融进了七国中的百姓里，有的是屠夫、有的是街头小贩、有的是朝廷命官、有的是茶馆说书人。
这也让李弘景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国家的任何消息，不过眼下这个，她着实有些不想处理。
信中以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看起来写信之人心情还挺好的。
用非常生动的语言写了唐湛回京城得知了她的死讯后，是如何将郁丞大卸八块、将崔来明重伤、以及砍伤了李弘渊。
「要不是崔来明反应快，主上现在已经可以来参加他的葬礼了。」
任国子司业的大臣很是愉快地写。
「李弘渊的情况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掌事告诉我李弘渊取消了这段时间的早朝，估计伤得也不轻。」
光是看着信，她就感觉大脑有些宕机，实在是不知道唐湛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要报仇，唐湛应该找的也是她和唐聿修，为什么会去对这些人动手？
这次是没得手，要是让唐湛成功了，她的计划可就全失败了。
思索再三，她只得打探了一番唐湛的情况，一路顺着找了过去。
唐湛武功太高，没有任何人追得上他，以至于所有消息都模糊不清。
有人说他还在京城、有人说他去了江湖、有人说他准备大开杀戒……
无一例外，唐湛的出现让整个江湖都人心惶惶。
尤其是当年围剿唐湛的九大门派连武林大会都拒绝了，闭门不出，就怕唐湛突然出现杀他们全家。
雨水滴落在坑洼中，溅起无数水花。
她不知道再见到唐湛时，唐湛会不会选择杀了她。
不过无所谓，她总会想到办法的。
根据四方骑提供的各种信息，李弘景一路从梁国来到了江湖。
到最后她已经不再需要四方骑的消息，因为哪里都能听到唐湛的各种传言。
唐湛疯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
唐湛变得比从前更暴躁嗜血，离开梁国后他走一路杀一路，到处都蒙上死亡的阴影，李弘景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出殡的人家。
真是奇怪，在她身边时唐湛总是很安静，一点也不像是个嗜杀成性的魔鬼。
“听说他从前一直跟在那个梁帝的身边……”
“该不会是李弘景死了所以他失控了吧？”
“真的有可能，听说他还差点把梁国新皇给杀了，新皇都好几天没上朝了。”
……
饮尽碗中茶水，她起身离开了茶楼，走在路上的时候越发迷茫。
她真不明白唐湛，这么多年，唐湛是唯一一个她无法理解的人。
她第一次听说唐湛，是在六年前。
顾瓷死后，她从李明羽手中提前接过了玉玺。
从今以后，她将会成为整个梁国新的皇帝。
换血会让她百毒不侵、乃至体质发生变化，她不再会有经期，也没有生育能力，可以彻底绝后顾之忧。
但她也失去了习武能力，这对于一个危机重重的皇帝来说是致命的。
彼时她还没有找到四方骑，为了自己的安危，她决定动手创造出一个完全忠心她的护卫。
李弘景第一个盯上的是谈风，在她是杜若的时候，亓官曾经和她提起，谈风是整个江湖上武功第一高强的刺客。这很符合她的要求。
直到开始接触谈风时，她从谈风的口中听到了“唐湛”的名字。
一个令整个江湖都谈之色变的魔王。
那个时候她对唐湛的武力值还没有个概念，便以左丘玄的身份找上唐聿修，下了让谈风暗杀唐湛的任务。
那个时候还没有正式和唐湛对上过的谈风着实太年轻，他去了，他回来了，他死了一次，他从此对唐湛患上了恐惧症。
倒霉的谈风后来又被王印找去试探了唐湛一次，在发现对手竟然是唐湛后，谈风吓得卧病在床整整三天。
意识到唐湛强大的能力后，李弘景开始动手了。
李弘景有很多身份，各种各样的身份。
她用这些身份挑动了九大门派围剿唐湛，在唐湛受伤之际将三种不同的剧毒用在了他身上，让他彻底失忆。
亓官其实说的没错，金疮药怎么可能治好唐湛？除非她本来就是个医术高手。
救命之恩只是她为了拥有一个完美傀儡编造出的谎言，在唐湛睁开眼睛的那刻，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反噬的准备。
早在第三年，她就隐隐感觉唐湛已经回忆起了什么，可她不确定。
——要是唐湛回忆起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不动手？
经历这样的事情，唐湛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才对。
所以她不确定唐湛到底有没有想起来，一直到最后。
冬天唯一的好处就是下雨后雨水恨快就会结冰，路没有那么难走，就是滑了点。
李弘景照着一路各种关于唐湛的痕迹来到了沧州城，路上人们谈论的都是前几日花城被灭门的惨案。
看来唐湛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李弘景总觉得有点地狱笑话。
就在她前往花城之际，天突然阴沉下来，一看就像是要下大暴雨的模样，她只得匆匆躲到两座城中的一座小镇上。
小镇客栈中挤满了前后来躲雨的路人，看衣着打扮基本上都是江湖中人。
房间紧张，好在勉强够用。
她便付了房钱，决定在此歇息一夜。
在她准备上楼之际，抬头看了一眼屋外天穹。
分明是下午，但却一点光亮也难见着。
今晚一定会下很大的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