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念吟在卫君孺的对面坐下,卫君孺想要为花念吟斟上一杯茶水,却被花念吟给阻止了,“我不渴,说完我就走了,无需茶水。”
听到花念吟这么一说,卫君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找我何事?”
“想必你也知道了卫夫人回宫之事了吧?”花念吟开口说道。
卫君孺点头,不解地问道:“我知道你不会死,既然你当时如此费尽心思出宫,之后又为何回宫?”
花念吟诧异,惊讶地看向卫君孺说道:“难道楚言翊没有告诉你,皇宫里面的那个卫夫人根本就不是我吗?”
别人不知,楚言翊怎会不知,这段时间她都一直与他们一起在匈奴。
“你的意思是,宫中那个死而复生的卫夫人不是你?”卫君孺也疑惑了,“也是了,你当时假死出宫,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回宫。”
卫君孺也不笨,听花念吟的意思很快就知道了传说中回宫的那个卫夫人并非是本人,可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局面,她有些看不懂了。
宫中的那个卫夫人也是花念吟所担心的,她本想先让卫君孺将年儿这几个孩子带回宫,可是现在宫中的那个卫夫人身份不明,花念吟也不敢轻易让孩子们回宫。
“军营不安全,你可否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孩子们离开此地,并且有可以的去处。”花念吟面色凝重,现在隐藏在幕后火烧粮草、绑架曹襄的人还没有浮出水面,保不定什么时候那人还会对这些孩子下手,将他们留在军营着实危险。
卫君孺也低头沉思,她虽然并未嫁人,但是这几个孩子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对他们的感情,不比花念吟的要少。
卫君孺认识的人并不多,将他们送去卫少儿的府上不是不行,但肯定会引起孩子们的怀疑,一旦他们吵着要回宫,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而皇宫中的那个卫夫人到底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孩子们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人绝对不是真正的娘亲。
花念吟见卫君孺想不出办法,于是也不着急着说什么,而是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只是来问一问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既然你也想不出来,我再想其他办法。”
花念吟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刘皎的营帐。
而卫君孺坐在原地,花念吟提出的问题仍在她的心中盘旋不去。
或许,她可以去问一问主子,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卫君孺想着,便站起了身,朝楚言翊所住的营帐的方向走去。
花念吟从营帐外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跟在了卫君孺的身后,看见她走进了楚言翊的营帐,花念吟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弧度。
“卫夫人,卫副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李将军让属下来告知您一声。”一个士兵走到了花念吟的身边对花念吟说道。
花念吟看了一眼楚言翊的营帐,低眸思量,便对士兵说道:“带我去见卫青。”
“喏。”
花念吟随着士兵来到了卫青的营帐,她让士兵先下去,自己独自走进了卫青的营帐内,看见卫青正浑身是伤地躺在床榻上,感受到有人走近,立刻睁开了双眼,也看清楚是花念吟之后,又缓缓将眼睛闭了起来。
花念吟走到卫青的床榻旁边坐下,拿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衾,仔细为他查看着他背上的伤势,上面全部都是鞭子和板子打出来的伤痕,已经被人简单地处理过一遍了,但花念吟现在看,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花念吟眼中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了卫青说完背上,卫青感受了花念吟的情绪,稍稍偏过头,看向花念吟,对花念吟一笑,“姐,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看见他的笑脸,花念吟不仅没笑,反而是很冷漠地问道:“这样,真的值得吗?”
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花念吟更加清楚,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拍戏的时候会偶尔受一些伤,可终归来说,他并没有吃过多少苦,而现在,大大小小日积月累的伤留在了他的身上,这些苦,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花念吟从袖中拿出了膏药为他涂抹伤口。
卫青听见花念吟这样一问,也是顿时愣住了,全身僵硬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却露出了一苦笑,对花念吟说道:“这不是值不值得,而是一定要去做,为了湖心,我做什么都值得。”
他又怎会忘记,那个至今仍被锁在悬崖边上,等着他去解救的女子。
卫青的任何一点反应,花念吟都看在眼中,但是她却不解,“那刘娉呢,你和她……”
花念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卫青的眼神沉了下去,让花念吟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也不知道卫青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之看见卫青的眼中多添了一丝落寞,久久之后,卫青才缓缓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年儿死在我怀中的模样。”
听到卫青提起琴美人,花念吟的心也是一怔,那个淡然如烟般的女子,那个在临死前,都还要见上他一眼的女子。
花念吟不再言语,他也似乎明白了卫青的心思。
在娱乐圈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纵使多情,却也付出的都是真心。
虽然他的心中对玉湖心一往情深,可是他做不到对其他的女子做到绝情。
这不是优柔寡断,也不是想要脚踏多少条船,而是他做不到“辜负”二字。
琴美人的死,是他心底的殇,纵然他的心中对玉湖心深情如斯,可依然不希望刘娉变成下一个琴美人。
“我想去看看湖心。”卫青突然说道。
他的话,让花念吟回神,去看玉湖心?这么多年他都忍住没有去看玉湖心,现在去看她,却又救不了她,只能徒增感伤。
“其实我一直就是想去看她的,只是我自知自己不是公子赋的对手,如今公子赋已死,就算是去陪陪她,也好啊。”卫青的语气很弱,但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笑着的,笑容很淡,但是却很温柔。
“你若是想去看,就去吧。”花念吟的心中也释怀了,卫青不是小孩,他自有自己的分寸,对玉湖心也好,对刘娉也罢,既然他心中已经有了安排,自己也不想去干涉他,但花念吟还是不自觉地提醒说道:“女子的心,总是难猜测的,不管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感情时彼此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能够一起处理。”
玉湖心不经世事,心思单纯,可刘娉却是从小在后宫中长大的,心有城府,不像玉湖心那般好说话。
卫青朝花念吟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花念吟的话了。
“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的。”
花念吟将薄衾盖回了卫青的身上,便走出了营帐,可是营帐的门帘一掀开,花念吟就看见了站在营帐外的刘娉。
她什么时候来的?
花念吟也是微微惊讶,对刘娉说道:“公主,是来找卫青的吧,今日天色已晚,我先行一步,就不招待公主了。”
“卫夫人不必多礼,我自己就行。”
花念吟知道他们之间有话要说,也不再停留,离开了卫青的营帐。
花念吟走后,刘娉在卫青的营帐前踌躇,她从醒来后就一直没有看见卫青来自己的营帐,一问之后才知道卫青受到了军规,于是就派人打探,一得知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就立马赶了过来,可是却没有想到花念吟在里面,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年儿死在他的怀中的模样。
当年琴美人死的时候,她也在场,琴美人对卫青的情意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而他当时的伤心,她亦是看在了眼里。
原来,他对自己,只是想要弥补当年的遗憾呀!
那么,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是什么!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卫青的声音在营帐内响起。
听到了卫青的话,刘娉也不再犹豫,走进了营帐。
当刘娉走进营帐,看见趴在床榻上虚弱的卫青,以及薄衾没有盖住露出的小麦色的精壮的肩膀,刘娉的眼中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在悬崖底下的那一幕,可是随即脑海中又想起了卫青刚刚说的那句话,心中就像是麻花一样被拧得紧紧的。
“襄儿已经醒过来了,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平阳县。”刘娉开口说道。
卫青皱眉,开口正想说什么,却被刘娉给打断,“那天我知道,是你当时走火入魔,我帮你,也是为了感谢你多年对襄儿的照顾以及那天你的舍身相救,现在我们互不相欠,那天的事情,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刘娉咬牙说完了这一段话,不给卫青任何开口的机会,就转身离开了他的营帐。
她离开的步伐沉稳,一走出营帐,她就快速地跑了起来,她没有回到自己的营帐,而是孤身一人跑到了镜湖边。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这些年来对卫青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抱着曹襄在平阳侯府中到处跑的样子,想起了他在皇宫中教曹襄习武的模样。
这些画面在这些天中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在这些年中有了这么多关于他的回忆。
月光折射着粼粼的湖面,在镜湖的中心,倒映着一轮银白的月影。
玉湖心,他喜欢的女子。
那日,他就是指着这镜湖的中央这么告诉自己的。
刘娉跌坐在了湖边,泪水一滴滴地滴进了镜湖。
“曹寿,你赢了。”刘娉眼中的泪水不断蔓延,口中冷笑道。
当年曹寿对自己说他爱自己,可是当时自己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感情,不知什么是爱,可是现在,她体会到了,她明白了当初曹寿爱着自己时的那种心情了。
刘娉想起了当时在平阳侯府中花念吟教给自己的歌谣,口中断断续续地哼唱了起来。
“折梅忆,江州雨。
青卷黄泛,肆喜远依。
孤烛伴,素衫畔窗寒。
怎地有缘,三千世界唯见君?
怎地无缘,灯花百结烬无边?
三尺深,雪未眠。
相对,自无言。
……”
她是公主,她的亲生母亲是当今太后,她的弟弟是当今皇上,世上有几个女子有她如此高贵的身份?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她要不起的。
唯独这一情字,她要不起。
镜湖湖水如镜,镜湖水光粼粼。
月光,照耀着湖心。
三尺深,雪未眠。
相对,自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