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下起了雨,来势便不小。
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病房里很安静,越发的显得雨声之大。
这是宋久久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次住院超过一天的,而且还是昏迷不醒。
当年宋久久是在B国皇家医院出生后,大概是因为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她一直一直地哭,一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病,做了全身检查没有任何病,可还是哭个不停。
所有的人都没有办法,最后是欧阳毅想也许她嫌房间里太闷,就抱着她去外面透气。
一出妇产楼到了外面,宋久久立马就不哭了,冲着欧阳毅笑个不停。
可一进妇产楼就又开始哭,来回反复几次,欧阳毅猜测估计她是不喜欢这里,既然也没什么事,就带着她回到家里,之后她便再也没哭过,家里笑声不断。
长这么大,宋久久极少生病,最多也就是个小感冒,两天便好,所以医院那种地方与她无缘。
可如今,摔伤了头,不但住院还一直昏迷不醒,已经整整两天,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
宋楠这两日一直十分的愧疚自责,每天就守在宋久久的身边,不停地流眼泪。
即便不用任何人说,她也知道这个小妹对于欧阳家,以及对于整个B国来说的意义。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跟八个姐姐不一样,她是未来B国的总统继承人,她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城和宋雅婷赶来连城的时候是傍晚,一推开病房的门差点没昏过去。
“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妈妈,妈妈的胆子可是最小的,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前两天你还给妈妈打电话说你想妈妈了,你看妈妈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睛。”
宋雅婷今年65岁,可因为天生丽质再加上保养得当的缘故,她看起来不过也才三十多岁的样子。
此时她趴在病*边抱着自己的小女儿,眼泪不停地滑落。
欧阳城毕竟是个男人,虽然也伤心难过可并没有像妻子那样哭成这样,但双眼却是通红的。
侧脸将擦了下眼睛,这才看着一直在*边椅子上坐着沉默无声的欧阳毅,“爸,医生没有没有说九儿什么时候能醒来?”
欧阳毅的声音十分冷淡,“不知道!”
欧阳城想了一会儿,“爸,我看还是转院吧。”
“转院?转去哪儿?”
“回国,皇家医院肯定比这里好。”
“来回折腾,万一要是再有个意外怎么办?”
“……”
欧阳城不再说什么,弯腰扶起宋雅婷,“别哭了,九儿若是听到你哭肯定会难过,老八,照顾你妈,我出去一下。”
宋楠点头,从父亲手里接过母亲,“妈,您别哭了,坐下来休息一下。”
欧阳城走到门口,被欧阳毅叫住,眉头皱着,语气里全是质问,“你又干什么去?”
别看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他对这儿子可是恨得咬牙切齿。
身为B国王室的子嗣,可他却偏偏不子承父业,年轻的时候让他学习政治经济管理,他学的是一塌糊涂,就知道谈恋爱,整天带着宋雅婷游山玩水。
这终于到了该继承总统之位的时候,他愣是什么都不会,老爷子哪里放心将一个国家交给他,对他实行魔鬼式的训练,可还没训练一个月,愣是把老爷子给气疯了。
最后老爷子以“烂泥扶不上墙”,终结了自己对儿子唯一的希望,不过却对儿子提出了仅有的一个要求,必须生个儿子!
自从不再被管教,欧阳城的日子过得更加的潇洒自在,这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生,一转眼就生了七八个了,可一直都是公主,王子迟迟不见到来。
当年宋雅婷生下老八后,老爷子愣是抑郁了好些日子。
吓得宋雅婷之后再也不敢生了。
怀上宋久久实属意外,而且还是在宋雅婷四十一岁的时候,是高龄产妇了。
当时老爷子说了,无论是儿是女,这是最后一个。
宋久久出生前,欧阳毅遇到云游的高僧,高僧直言,未来的B国当属女人掌管。
那时候宋雅婷刚刚怀孕,就连b超都检测不出来是男是女,所以老爷子很生气,回到家里愣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没出来吃饭。
几个月后,可以查验胎儿性别的时候,欧阳毅特意在宋雅婷产检的时候让人给检查了,果真是个女儿!
高僧当日留给欧阳毅一个布囊,没说是什么,欧阳毅也从来没打开看,那天产检后欧阳毅想起来这件事,回家从书房的角落里找出来布囊,打开一看,是一个蝴蝶形状的暗红色玉佩,还有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欧阳玉。
老爷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就想欧阳玉肯定是个人名,那这块玉又是怎么回事?
族谱里名叫欧阳玉的有很多,究竟是哪个他也不清楚,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几个月后宋久久出生。
宋久久一出生,护士给她清洗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后腰间有一块红色的胎记,本来胎记长在腰间就已经很少见了,可这个胎记却又长得形状十分的精致,不是常见的圆形的或者其他的不规则形状,而是蝴蝶形状的,就像是纹身纹上去的一样。
胎记跟布囊里的玉佩形状一模一样,颜色稍浅一些。
直到那个时候欧阳毅才知道,那个高僧想要告诉她的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叫欧阳玉。
这也是欧阳家九个女儿唯一一个随欧阳姓氏的。
欧阳玉,宋久久的另一个名字,小名玉儿,在家排行老九,又被亲切地叫做九儿。
宋久久从出生就注定了要成为B国未来的总统,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情,能够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谁也不知道,老爷子的情绪可想而知了。
一看到自己的儿子这才刚进来,就又要出去,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考虑到宋久久这会儿在*上躺着,他都要张嘴骂人了。
欧阳城看着自己的父亲,“我约了人,时间快要到了。”
老爷子一听这理由,更是气得一张脸黑青,“欧阳城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整天不务正业就算了,如今九儿躺在这病*上你却不管不问还要出去跟人见面,在你的心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爸--”
“滚!我不想看到你!”
欧阳城的话没说出来就愣是被打断,他张了张嘴也就不说什么,转身走出病房。
“你--”
欧阳毅见他真出去了,气得咬牙切齿的。
冲着门口喊道:“你最好是别回来了!”
欧阳城听到身后的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说是不务正业,但是却也不是傻瓜。
来连城的路上他已经让人调取了小区里的监控,这会儿是去见小区负责监控的人,他总觉得小女儿不可能平白无敌地上楼梯上的好好的会摔下去磕了脑袋。
见面的地点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咖啡馆里,欧阳城见到了小区监控的负责人。
刚一坐下,监控负责人便开口说:“欧阳先生,不瞒您说,在您打电话之前已经有人过来询问监控的事情。”
欧阳城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好歹也一把年纪活了这六十多年,阅人无数,这人一开口他便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欧阳城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一点宋久久倒是遗传了他。
“刘先生开个价吧。”
姓刘的男人一愣,随即笑了,都是聪明人,也就无需拐弯抹角,他伸出手。
欧阳城问他:“五千?”
“欧阳先生真会开玩笑,五万,少一分我就把监控给另外一个人,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要来十万。”
欧阳城淡淡地看他一眼,像眼前这个男人这样贪婪的人他见得多了。
怎么来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呢?生气?愤怒?还是平静?
连欧阳城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贪婪的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好,五万就五万。”
欧阳城来的时候是带着钱的,他知道这人不会没有任何利益的提供给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却没有想到张嘴便是五万。
其实细细想想,五万买信息,也不算贵。
“跟我去车里给你取。”
“……好。”姓刘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在这连城的地盘,自家门口,他还不至于害怕这个外地人敢耍自己。
来到车里,欧阳城从后备箱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摞捆绑整齐的钱,这一摞是十万,但他并没有要拆开的打算。
“东西给我,而且还要保证只有一份。”
“这个你放心,我这人做人十分的诚信,我不可能收了你的钱再去卖给第二个人,这样太不道德。”
欧阳城接过男人递来的优盘,却并没有急着将钱给他,而是将优盘插在电脑里看了看后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钱递给男人。
男人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要知道这可是十万呢,比他预期中多了整整一倍!
看来这监控确实如他猜想的,很重要。
刚刚在来的路上,物业经理给他打电话,说是有人去监控室看监控,他虽没问是什么人看哪天的监控,但听物业经理话里的意思应该也是关于那个女孩受伤的监控,看来那天他替人值班还替对了!
拿着手里的十万块钱,男人美滋滋地离开,一路上都在琢磨,刚刚这个姓欧阳的男人到底是哪边的?男方还是女方?
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个优盘,这里面是当天监控的另外一份拷贝,他就知道,凡事多留个心眼终归是好的。
电话打给业务经理,他要了前来查看监控的人留下的联系方式,然后就跟那人打去了电话。
“你好,我是锦城花园监控室的小刘,刚才我们经理跟我打电话,说是您要查看两天前的监控?”
“好好好,那一会儿见。”
男人打车去了电话里那个男人说的地方,一下出租车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虽然他具体不知道价值多少钱,但肯定也价格不菲的豪车,车上靠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穿着打扮来看,是个有钱人无疑。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后,刘姓男人走上前,“你好,是聂先生吗?”
聂平新缓缓抬起眼皮,从墨镜的上面翻看着跟前一脸讪笑的男人,“小刘?”
“对对对,是我,聂先生好。”
“上车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好好好。”
这坐进豪车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刘姓男人在心里狠狠地美了一把,如果这次能够要来二十万,那么也够他买一辆不错的车子了。
“听你经理说前天电脑中病毒,里面的数据全没有了?”
“嗯,确实是这样的。”
“那我想查看两天前的监控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理论上?”
聂平新皱眉,侧脸盯着姓刘的男人,看来电脑中病毒另有蹊跷。
聂平新虽在这人间也不过四年,但是对这里的人情世故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听这人的口气还有那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样子他就想起了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如果我能得到那日的监控,一定重谢。”
姓刘的男人是个急性子,立马伸出两根手指道,“二--”
二音还没发出来,聂平新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两百?没问题!东西给我,我给你五百!”
姓刘的男人差点没吐血,两百?
刚才姓欧阳的男人还在他伸出五根手指的时候说了个五千,这个姓聂的倒好,两百?打发要饭的?
聂平新不悦地皱眉,他刚才是故意的,他就知道这种为了钱财的人不可能就张嘴只要两百,甚至两千都嫌少。
“那你想要多少?”
“二十万。”
聂平新眯起眼睛,侧耳凑近姓刘的男人,“你说多少?”
男人虽然爱钱,但也不是白要的,他能看得出来,这个人要比姓欧阳的那个人的脾气要暴躁多了,弄不好揍他一顿抢走优盘都有可能,而且眼下还在车里坐着。
慎重地在心里考虑了一下之后他决定还是少要一些,至少保命要紧,他可不想为了挣点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有人出价十万我没给,你要给我至少比十万多,否则我不给你。”
“十万?”
呵!
聂平新冷笑,胃口可真不小!
“对,少十万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姓刘的男人说着就要推开车门下去,可聂平新却比他快了一步,直接落了中控锁。
姓刘的男人一看车门锁了,心里一惊,脸色都变了。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聂平新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
“你,你--啊--”
一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姓刘男人的脸上,聂平新可不像欧阳城,财大气粗,任人宰割,想从他聂平新这里骗走一块钱,门儿都没有!
三拳头下去,姓刘的男人连叫饶命,“别打了!别打了!我把东西给你,给你就是!”
不费一分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聂平新勾起嘴唇,打开车门一脚将姓刘的又给踹下了车。
姓刘的男人要走,只听的冷冷的声音响起,“还有备份吗?”
“没,没有。”
“你最好是没有骗我。”
“真没有。”一共就备份了这两份,一份给了姓欧阳的,一份给了这个姓聂的,妈的,原以为能从姓聂的这里多捞一笔,谁曾想竟然是个一毛不拔的东西!
哎哟,他的脸,疼死了!
临离开的时候姓刘的男人特意看了看聂平新的车牌号,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今天是因为就他自己,改天非找他的几个哥们砸了这车不可!
聂平新得了监控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宋久久受伤这件事跟自己也没半点的关系,随手就将优盘扔在一旁,开车去了宋久久所在的医院。
在医院门口碰到欧阳城,他有些意外,因为他们之前见过面。
欧阳城也看了监控,知道在女儿出事的时候这个聂平新就在现场,可是监控画面里显示确实是九儿自己向后仰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跟聂平新无关。
所以看到聂平新,欧阳城并没有表现出敌对的意思。
“真巧聂先生,在这里碰到你。”
聂平新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好巧,欧阳先生这是来医院看病吗?”
“不是,我女儿受伤在医院。”
“哦,真遗憾,还望欧阳先生不要太难过,你女儿没事吧?”
欧阳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
两人就聊了几句,然后分开。
欧阳城乘坐电梯去了楼上,聂平新去咨询台询问宋久久在哪间病房。
在宋久久的病房里见到欧阳城,是聂平新完全没有料到的。
他有些没弄明白,为什么宋久久姓宋,欧阳城姓欧阳,宋久久怎么会是欧阳城的女儿?
“欧阳先生宋久久她是?”
欧阳城淡淡地看他一眼,“她是我小女儿。”然后来到*边,看了看依然还在昏睡的女儿,心里轻叹,监控画面里显示虽然是她自己摔下楼梯的,可是当时的情况却很怪异,放佛她的背后有人拽着一样。他分明看到了她在努力地抓着栏杆,可身体还是朝后倒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疑惑只有等她醒来了问她才行。
“老八,陪你妈和你爷爷一起出去走走,我留下来就行。”
宋楠点头,“爷爷,妈,我们出去走走。”
欧阳毅因为不想看到欧阳城所以就起身先出了病房,宋楠搀扶着宋雅婷也离开。
在门口,聂平新握住了宋楠的手腕,“你妹妹她没事吧?”
宋楠甩开手,虽然她当时没有亲眼看到九儿出事的画面,但是据保镖所言,当时聂平新跟九儿两人发生了冲突,所以她断定一定是聂平新推了九儿,不然九儿不可能从楼梯上摔下去。
但是这件事她让保镖隐瞒着没有告诉爷爷和爸爸妈妈,在九儿醒来之前她不想让这件事太复杂,弄得爷爷他们再生气。
宋楠的语气很冲,“你难道没看到吗?她还在昏迷着!”
聂平新的脸僵了僵,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很不爽。
他没有讨好过哪个女人,可这个女人从一开始都没给他过好脸色,简直太过分了!
不过反过来想,如果现在病*上躺着的是他的妹妹,估计他也不会给好脸色。
转身看着病*上的宋久久,一抹愧疚在聂平新的心里滋生,很快就泛滥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