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恍若置入梦境之中。
梦里有人盈盈在水畔,有人衣袂飘飘,舞曲弄笛,乐声悠悠,让人神魂颠倒。
风卷起灰色的发带,在风中舞动,那一股香气四溢,让人醉卧其中,再也不用想其他。
一曲终了,她看着潋滟的水面,看着水光中他的脸庞,轻轻唤了一声,“允文......”
她悠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正坐在床边一脸沉醉得看着她。
她慌乱中,将眼神飘向窗边。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满眼怜意,温言道:“白天让你受委屈了......”
“为何?”她眉头蹙了起来,怒目圆瞪。
“不管如何,锦儿都是因朕而死,况且,福治是她唯一的孩子,朕都要善待他们!”顾宴开站了起来,望着窗边的那一抹黑色,叹了一口气。
一席话,触到了言溪的痛处。的确,福治没了娘,也没了爹,实在是够可怜。
“金儿进宫也是太后的意思!不是她能左右的!”顾宴开言语未尽,已经将所有的错,都推给了太后。她完全是无辜的。
果然,深情都不及久伴。两个月的朝朝暮暮,抵得上那些所谓的情深似海。
“那皇上可要好好待她,算是皇上对苏妃的补偿哦!”言溪气得一阵冷笑。
这笑声让顾宴开突然为之一震,这笑声,像是从哪里见过!
曾经,太后也这样的笑过,笑声中充满了凄凉、无奈、失望和痛苦。
记得儿时,他每每见到太后这副无助的样子,都发誓要变成父皇最优秀的儿子,让太后母凭子贵,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往事如烟云,昔日的母慈子孝,却变成了今日的凉薄,相互利用,真是造物弄人。
“若是太后及时收手,大梁国就会少很多麻烦,你也就可以平安的待在朕的身边了!”顾宴开脸色严肃道。
“朕真是搞不懂太后,难道朕给她的不够多么?高高在上,无人能及的地位,还有高枕无忧的往后余生,为何......为何她好不顾忌母子之情,要将朕置于死地?”
顾宴开手里的拳头紧握,眼中怒火中烧!
他这皇帝竟然被自己的母亲,最亲近的人,给逼得要违逆孝道,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宴开说着,竟然跪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刻,言溪才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太后故意将苏金儿安排在皇帝身边,便是为了给她和顾宴开之间制造嫌隙,瓦解他们之间坚如磐石的感情。
不得不说,太后太了解顾宴开身上的弱点了。
这个时候,若是真得跟顾宴开计较,那便是中了太后的奸计了。自己能想到这点,顾宴开也一定想到了。
她抬眸见顾宴开失态的样子,忙挑帘朝外面看了看。
所幸,红莲斋里所有的人,见顾宴开过来,早就识趣的退下去了。
她俯下身,将顾宴开搀扶起来,用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帕子,给顾宴开擦了把脸。
顾宴开抱着她的腰身,脸紧紧贴在她的身上,道:“不要再离开朕了,朕好孤独......”
言溪伸手抱住他的头,用手摩挲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庞,温言道:“好,我不离开了......”
此时来说,心中冰凉的孤寂,一句谎话,也能彼此温暖余生。
他重新抱住他,将她缓缓放下。她那一头的乌丝衬得脸庞更加白皙,让人心动不已。
他的呼吸声渐重,与她的呼吸声纠缠,此起彼伏,相互交织。
突然,他停了下来,字字清晰的悠悠道:“允文......?”
言溪缓缓睁开眼睛,道:“他是苏州州尹,曹师爷的儿子!”
顾宴开愣了一下,他像是回到了那时,一个娇小又圆乎乎的小脸儿,眨着一双纯净的眼睛,有些怯怯的看向他。如今,这双眼睛里揉进了世间的一切,不复那般。
“皇上,金妃娘娘请您去一趟锦绣阁。”门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听得一清二楚。
顾宴开和言溪对视了一眼:真是狗胆包天,竟敢擅自闯入红莲斋来要人。
顾宴开收拾了一下心情,朝着外面喊道:“朕......这就去,你先回去复命!”
门外应了声“是”,便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
顾宴开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袖角,待到整理整齐,他伸手拍了一下言溪的肩膀,便抬脚走出门去,那身影挺秀峻拔,与言溪初见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完,简直是扫兴。这苏金儿分明就是在挑衅,挖墙脚挖到了自家门口,顾宴开还不得不顺着她,简直是可恶!
言溪气得捏着拳头捶了一下床铺,却不偏不倚的捶到了床突出的棱角上,疼得她直咧嘴。
伤口的血很快渗了出来,顺着手指滴在了床上。
这真是祸不单行,本来就气儿不顺,又遇到这个倒霉事儿,简直是晦气。
言溪想着,从空间里取了点儿云南白药来,给自己的手指涂抹好,包扎上。
然后,她吹熄了灯,一直在床上躺到天亮。
早上,红莲斋里的人,都兴奋异常,觉得金妃就是个摆设,这自家娘娘一回来,任她再如何不寻常,也抵不上自家的魅力。
憋屈了两三个月了,心里头终于舒畅了一回,这活儿干得也十分卖力。
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宫女,还议论娘娘为何这般隐忍,连欢快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半分。
言溪睡醒后,来回在院子里走动,碰见交头接耳的小宫女,很是好奇,就凑了上去。
小宫女们议论的正欢快,道:“我听说,这欢愉的时候,人都会情绪波动很大.....”
另一个道:“我没听说过,可昨晚上,咱们院里,连声音都没有呢!”
“哪里,我明明听见皇上的哭声......”
言溪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几个小宫女吓得慌忙跪倒道:“娘娘恕罪!”
言溪指着几个小宫女道:“虽说本宫平日里不怎么惩罚下人,可若是你们不懂规矩,我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宫女吓得变了脸色,她们进来有段时间了,却赶上言溪根本不在宫里。
听得院里的姐姐们说,自家娘娘是个善良的人,可这刚一回来,就撞到了枪口上,心里不免慌张,若是这娘娘真的责罚起来,会是个什么后果?会不会让人乱棍打死?
“娘娘,奴婢只是替娘娘高兴,可没有别的意思!求娘娘饶恕了奴婢.....”
“是呀,是呀......”
几个小奴婢拼了命般的磕头求饶。
“以后,不许在宫里议论皇上的事情,否则会重重处罚,这次,念在初犯,就暂且饶恕了你们!”
言溪晃动着手腕,看着昨晚的手指上的伤口,若有所思的说道。
小宫女们本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言溪竟然饶了他们,满腹的感激之情,头也磕得更加响了,甚至有一个头还磕破了皮,渗出了一点儿血。
“好了,好了......”言溪摆手,示意她们起来。
这时,远处飘来一阵丝竹的声音,像是从锦绣阁的方向。
声音时断时续,怪异非常。
刚才磕头的小宫女中,有人看到言溪神色疑惑,便道:“娘娘可是为这音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