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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余面不改色的笑道,“儿臣只是随便问问。”

“你只有俍儿一个兄弟。”涔太后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紧紧握.住。

“是吗?”江余露出遗憾的表情。

涔太后再也没有胃口吃这顿饭了,她说头疼要去躺会,江余没多留便起身离开。

窗棂前,涔太后望着那一园姹紫嫣红的景色,思绪竟是控制不住的飘远了。

和起十七年,她还是个刚册封没多久的良人,在朝为官的父亲一时受人挑唆,因一幅画害了他人一家五口的性命。

不想有一日东窗事发,父亲受审,她遭受牵连被送进冷宫。

一朝失势,万人冷眼。

在冷宫里的日子可以说度日如年,完全诠释了冷宫二字,冷冷清清的,曾经和她以姐妹相称的那些人没有谁会想起她,只有一直伺候她的贴身宫婢在她身边照顾。

她也是个普通人,大好芳华年纪忍受不住空虚寂寞,与冷宫外的侍卫王义邢生了情愫。

数次颠.鸾.倒.凤,她有了身.孕。

之后王义邢对她很关爱,处处照顾她,可就在她憧憬着的时候,却在无意间发现对方和她的宫俾勾.搭上了,两人就在她的房里衣衫不整的做那种事。

那时候她挺.着大肚子,一旦被发现就完了,她需要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只能咽下所有的愤怒,选择视而不见。

眼看日子渐渐逼近,她既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又害怕突然有宫里的人过来,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迎来了自己的孩子。

那夜正是皇后生辰,宫里热闹一片,谁也不知道偏僻无人问津的冷宫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那个孩子给她带来了好运,一次机缘巧合,她重新得宠。

为了安全起见,孩子被王义刑想办法带出了宫,她以为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过去也可以掩埋,她能光鲜亮丽的享受荣华富贵。

却不料王义刑威胁她得到金银珠宝,还想高官俸禄,贪得无厌。

她不能给自己留后患,就偷偷派人趁王义邢回家期间下毒手,大火烧了村子里所有的屋子,一个活物都没有逃出去。

那个孩子早就被烧死了,也必须死了。

思绪被一阵痛意拉回,涔太后蹙起柳眉,左手食指的手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窗棂上的一根木刺扎进了血肉里。

她将那根木刺.拔.出来,看着不停往外渗的血珠子,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肩头的胎记,也是一样的颜色。

寝殿里的江余让小权子在外面守着,连续两日地毯式的搜寻,被他找到了一处暗隔。

江余把手里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块半月形状的黄玉,一个保存很新的拨浪鼓,还有一些类似账簿的东西。

江余摇摇拨浪鼓,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他拿起一本簿子翻了起来,一开始还看不懂里面的内容,直到那些代号出现,他才明白这就是有关暗卫的所有记录和分配地点。

先帝多疑,他没有让任何人插.手暗卫的事,这里面每一笔都是他亲自写的。

让江余收获不小的是,暗卫里有两个被安排在封毅城身边,已经快十年了。

他一路往后看,双眼微微睁大。

十七,荆州人氏,母亡,父亲却没有记载,后面全是十七从小到大的经历,训练,犯错,包括执行任务的情况。

他不但是记录最详细的,也是唯一一个被安.插在先帝身边的人。

先帝和十七是什么关系?私生子?这是江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他又继续看下去,看完十七的所有记载,他古怪的拿着那块玉放到烛台前,透过微微光亮,将几个小字一一看清。

十七还真是先帝在微服私访期间跟一个民间女子所生的。

不等江余再多思考,翻后一页的一行字就争先恐后的落入他的眼帘。

十九,俪城石家村人士,父母双亡,十二岁入丞相府,成为丞相宋桧仁幼子宋衍的伴读,取名邱煜。

江余猛地站起来,邱煜就是那个内鬼,那么李垣背后之人是宋衍?

“000,是不是?”

等了好一会都没回应,那就是错了。

江余抹了把脸,他的呼吸慢慢重了起来,突然大胆的设想,或许整件事都跟宋衍无关,全是邱煜一个人做的。

杀害原主的真凶是邱煜,江余天马行空的乱想,浑然不觉的念了出来。

“叮,恭喜江先生完成支线任务。”

脑子里的提示音让江余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他愉悦的勾唇,蒙的。

情绪平复以后江余又拧紧眉头,邱煜只是一个暗卫,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从李垣那里蒙混过关,更没理由去弑主才对。

究竟是为什么?

第五日,宋衍收了满桌的字画从房里出来,外面寒风肆虐,他接过下人递的斗篷迈步朝地下牢室走去。

入口处的几个男子恭声道,“主子。”

宋衍嗯了声,进去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手随意放在腿上,十指交握。

周围光线有点暗,几乎嗅不到一点血腥味,就连墙上挂着的刑具都提前被清洗的很干净。

这是自从宋衍当上家主后立的规矩,他厌恶血腥味,见不得血,下人们谁也不敢出岔子。

被带过来的邱煜显得有些疲惫,他手脚并没有被东西束缚,只是看起来没什么力气。

“奴才参见主子。”

宋衍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人,“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关在这里吗?”

邱煜声音除了轻微沙哑,倒很平静,“奴才没有听主子的警告,同样的错犯了两次,是奴才愚蠢。”

“一年前你自作主张,伪装成我的样子去跟李垣交易,又以我的名义私通朝中大臣压下那起案子,后来导致陛下受害,这些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宋衍阖了阖眼眸,轻叹一声,“而你不知悔改,还想加害陛下,邱煜,你让我失望了。”

邱煜发现自己并不惊讶,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却能熟视无睹。

他十二岁混进府里,匆匆一瞥就跟了这个人将近二十年。

在他几年前一次无意的任务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后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甘心,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拼命挤进前二十,指望有机会接近那个女人。

他想要报复,那个女人心肠太毒,对她最大的打击就是夺走她的唯一依靠,也就是太子姬晔。

他利用了李垣,先帝驾崩后姬晔登基,没多久就计划成功,得到姬晔暴毙的消息。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姬晔的命那么硬,都躺进了棺材里还能活过来。

邱煜面色变的扭曲,后来大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直守在那个狗皇帝身边。

他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出城,谁知还是在十一那里失手了。

“既然主子以前可以放任奴才,这次为什么要阻拦?”

“因为我们的陛下学聪明了。”宋衍从下人手里拿走茶盏浅抿一口,“他给了我五日期限。”

邱煜根本来不及捕捉那句话里的深意,他说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只有主子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他承认他的私心,想有一天能和这个人并肩看天下。

宋衍抬了抬眼,眉间笼着几分讥诮,他轻嗤一声,“如果我想要姬家的江山,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邱煜脸上的表情僵硬,片刻后问出困惑许久的问题,“为什么?”

他不懂,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朝政,扭转局面,却甘愿做个一人之下的臣子。

为什么?宋衍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轻抿,他没必要去跟一个下属解释。

就算解释了,然后呢?无非就是得到一些同情和怜悯。

宋衍抬手,下人领来一个男子,那张脸和邱煜一模一样。

指指那个“邱煜”,宋衍摩.挲着小手指上的疤,“明日我会带他去见我们英明的陛下。”

后面几个字不自觉的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趣味。

邱煜的眼睛攸地瞪大,欣喜若狂的呢喃,“主子……”

他赌赢了,这个人真的对他舍不得。

宋衍云淡风轻的开口,似乎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

“我还是刚知道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人不但是暗卫,还跟宫里那位太后有关系。”

宋衍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一桩三十年前的陈年旧事牵扯了几人的命运,等到合适的时机给翻出来,这会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彻底破灭,秋煜苦涩的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不杀他的原因,这么说他还要感谢那个女人,不然他对这个人就没有价值了。

“主子,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宋衍没有犹豫,“并无。”

“将来主子若是像奴才喜欢主子那样喜欢上了一个人。”邱煜深深的凝视对面的人,笑着说,“希望主子也和奴才一样。”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一点点浮现怨恨和自嘲,一字一顿的说,“求而不得。”

宋衍缓缓眯起眼睛,求而不得?他所求的就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