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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石子郅被江余抱在怀里睡了几个晚上以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小心提防,也没有因为江余的触·碰而紧张不安。

这样的变化江余是体会最清楚的,他不打算改变现状,尤其是在夜里,小火炉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这天难得出了太阳,温度也高了一点,江余把院里几根竹竿上的脏污擦掉,让石子郅去屋里抱了被子出来晒。

石子郅呼呼喘气的走过来,“哥,我想把棉袄脱了,好热。”

把被子铺开,江余看看他热的红扑扑的脸,皱眉说,“解开扣子就行,等会身上的汗一干就冷了。”

“好吧。”石子郅抿嘴,冷了就会生病,生病就要买药,哥很穷的,没有钱,他也没有。

这么想了一会,石子郅又扬起笑容,坐在石墩上把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解了,面朝太阳,眼睛眯成一条缝。

兄弟俩下午把厨房剩下的野菜全摊开了,打开铺子大门让里面的霉味散开,又挖了院里几个角落堆积的雪烧成热水,装满一大木桶。

江余脱.掉所有衣物跨.进木桶,慵懒的往后一靠,浑身毛孔被热水包.裹,渗.透进四肢百骸,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

站在门楼的石子郅小声哀求,“哥,我能不能不洗?”

“可以。”江余在他欢喜的目光里慢悠悠的说,“以后别跟我睡了,你回杂物间和老鼠一起睡吧。”

石子郅脸上的血色褪了一大半,他喜欢被这个人当做宝贝一样抱着。

“好吧,我好像很久没洗了。”那意思就是你最好有个准备。

江余斜眼,扫过去的眼神就是我嫌弃你脏,把石子郅委屈的不行,他把鞋子脱了,又把棉袄扒了,攥着裤腰带的手松开又收紧,一脸为难的杵了一会就慎重的解开。

“哥,我进来了。”

“快点。”江余无语,小孩年纪不大,事特别多。

第一次跟他哥一起洗澡,石子郅非常紧张,眼底藏着期待,他同手同脚的爬进木桶,背过身去。

小孩单薄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背部最多,又细又长,纵横交错,像是藤条抽·打出来的。

江余盯着看了几秒,用布巾擦.拭,“手别一直泡在水里。”

“哦。”石子郅忍住不去挠,把两只手放进水里又很快拿出来,乐此不疲。

擦拭的动作一滞,江余冷声呵斥,“别动。”

还在扭动小屁·股玩水的石子郅立马就不动了,两只手垂放在木桶边缘,显得特别乖巧。

江余闭上眼缓缓调整呼吸,他暗自抹了把汗,小孩皮肤滑.嫩,又完全不知道危险,一会儿东蹭蹭一会儿西撞撞,真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没有得到允许,石子郅还保持着木头人的姿势,他突然紧张的瞪大眼,“哥,有东西戳到我了。”

江余脸一黑,“是树枝。”

“树枝?怎么会有树枝呢,我洗木桶的时候明明洗的很干净。”石子郅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一手抓住乱动的小胳膊,江余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哪来那么多话,还要不要洗澡?”

石子郅垂着头,耳根发红,他支支吾吾的,“……要。”

“把脖子仰高一点。”

石子郅使劲仰着脖子,眼睛看着屋梁一角的蜘蛛网,那里有只被束缚的苍蝇正在试图从破开的小洞往外挣扎。

他蹙起眉头,网要织的结实紧密一点才能困住狡猾的猎物。

江余把石子郅抱起来转过身面对他坐着,给他搓胸口,搓出一堆泥。

大概是觉得很痒,石子郅仰头呵呵直笑。

“手臂抬起来。”江余无意识的扯开唇角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给小孩搓澡,太费神了。

估计等他完成这卷的任务,他对小孩的成长过程已经完全不抱兴趣,不过作为天生的纯基.佬,除非代孕,不然也没小孩。

江余莫名其妙的开始胡思乱想,可能是经历几个人生,心老了。

见一滴水珠在面前的人鼻尖上微微晃动,石子郅忍不住伸手去抹了一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自然多了,他一会摸摸这一会摸摸那,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给石子郅搓完上.半.身,江余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对方的两条腿和小鸟,顺便弹两下,一通折腾下来,他累的连手指都懒的动弹。

石子郅身上白了很多,被热水一熏,透着干净的红晕,他抬起胳膊擦擦脸上的水,伸出一根手指挠挠江余。

靠着木桶的江余声音模糊,“往下一点,大力挠挠。”

“哥,你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石子郅眼睛一亮,他偷偷凑近一点,再近一点,屏住呼吸在江余的额头亲了一下。

之后接下来几天石子郅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做贼心虚,眼珠子乱瞟,就是不敢看江余。

要不是江余知道小破孩连鸟身上的毛都没长齐,他还以为对方在外面跟谁家的姑娘好上了,一副我谈恋爱了的魂不守舍样子。

天一连几天都很好,街坊四邻通过偷偷观察发现从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痞子真的变好了,都开始慢慢送出友善的笑脸,走动也一点点增多。

江余开始跟他们打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没有远亲。

好在每回都有受大伙喜爱的石子郅跟着,大家看他跟江余很亲近,也都没有对江余给出什么冷眼和驱赶。

次数多了,笑声也就多了,江余的离奇变化让老一辈都在感慨陆有为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二十四那天镇上很热闹,小年过的也是有模有样。

江余被巷子里几家的同龄男女叫去街上看戏去了,留了石子郅一人看家。

见江余走没影了,守着机会跳出来的李秀儿扒在门口,“石头,去河边抓鱼吧?”

正在打扫屋子的石子郅头也不抬,“不去。”

李秀儿背后的长辫子随着她的跳动来回晃,“为什么不去啊?柱子二毛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我要在家里等我哥。”石子郅回答的理所当然。

李秀儿一听,气的叉腰,“成天就只会围着你哥转,哼!没出息!”

石子郅当做没听见,心想难怪当大掌柜的福礼爷爷都总是唉声叹气的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从街上满载而归的江余把赢来的东西放好,提着一看到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小孩,“你怎么不跟秀儿他们出去玩了?”

石子郅一脸正色,“我不爱玩。”

江余闻言,沉默的扶额,祖宗,你还是去吧。

石子郅担忧的问,“哥,你怎么了?”

“头疼。”江余声音忧郁。

石子郅提心吊胆的跑去厨房烧热水,满脑子都是他哥头疼,完了完了,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变回去了?

于是一整夜江余都被某小孩弄的没能睡着,直到天蒙蒙亮他第无数次保证头不疼了才合上眼皮。

没过多久江余就被外面的动静闹醒,很吵,像是有女人在哭,他没去管从门口跑进来的脚步声,拉拉被子继续睡。

石子郅气喘吁吁的跑到床头,“哥,出事了。”

江余翻身,半点没想要搭理的意思。

“真的出事了,是秀儿她爹。”石子郅趴在他耳边嘴.唇贴上去轻声唤,“哥。”

“嗯……”江余按住他的手,声音饱含困意,“乖,别闹。”

石子郅小心的戳戳江余的鼻子,手指头轻轻划了一下,“哥,我长的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呢……”

心里很难过的石子郅撇撇嘴,秀儿娘柱子爷爷,还有好多人都说他们不是亲兄弟。

所以他不姓陆。

石子郅老气横秋的叹息,他要是能和这个人更亲一点就好了。

虽然他这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

江余没睡几分钟就被锣声惊醒,他快速穿上外衣出去,外面闹的很大,很多人指指点点,李氏正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又哭又闹,秀儿也在一旁哭。

原来是秀儿她爹早年被拉出参加征兵队伍,一去就没再回来,秀儿娘还一直盼着,托人打听回来的消息,才知道对方早就死了。

大过年的摊上这种事,孤儿寡母的命怕是难了,谁看了都摇头。

大年前两天李氏做了个让众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把家里带不走的一些东西都留给了江余,包好衣物吃的带着李秀儿回山昀镇娘家过日子。

李秀儿哭的特别伤心,嗓子都哑了,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她扭头大声喊,“石头,等我长大以后就回来找你!”

“再见。”石子郅平静的站在那里,对她挥挥手。

江余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秀儿走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石子郅仰着头眨眨眼睛,似乎在问江余,他为什么要舍不得。

江余低头望进小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良久,他的眉心慢慢拧了起来。

来这里半个月多,从平时的观察和这副身体的记忆可以得知李秀儿是小孩最好的玩伴,两人关系一直很亲近。

面对重逢渺茫的离别,他却无动于衷。

江余目光微闪,这小孩长大以后是个薄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