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过去。
华锦重新回到了苍山。
不过和下山不同的是，此番回来，她的身后却又多了一人。
一袭红衣，左顾右盼，一副呆傻的模样。
正是那刚拜入雪月城的雷无桀。
“师姐......怎么还没到啊？这儿离着雪月城未免也太远了吧！”雷无桀揉了揉屁股，抱怨道。
在他屁股上面，还留着几个鲜明的脚印，非常显眼。
“知道远还不跟紧点？”华锦随意踢飞了一颗石子，淡淡道，“若不是师娘说要带着你上山，我一个人早就到了，哪还用这么麻烦！”
“我这伤不是还没好吗。”雷无桀看着华锦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而且被踹了这么多脚，我哪里还跑得动......”
亏得他小时候无比崇拜剑仙。
以为剑仙之剑横压一世，乃是世间最绝世之人。
当然，实际接触下来，也的确如此。
但是这性格嘛......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恶劣！
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之前运送黄金棺材的时候，便是动不动就拳脚相加，猛踹屁股，搞得他整日担惊受怕不知所语。
而现在到了雪月城才发现。
不仅是李当归，就连他徒弟也是如此，动不动就喜欢踹人，真是悲痛欲绝，难以复加。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打不过华锦，只能白白遭受欺负。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也是如此，雷无桀顿觉生无可恋。
“有话就大声说出来，说那么小声嫌我听不到吗？”华锦擦了擦白皙娇嫩的拳头，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你应该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药王谷的传人，说不得生死人肉白骨，但是拿剑捅你个千八百剑，造成的轻伤，还是能分分钟给你救回来的！”
“咕噜~~~~~”雷无桀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忽而摸着头朗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我怎么会随意说华锦师姐的坏话呢，师姐人美心善，无桀欣赏还不及呢！”
“知道就好！”华锦轻哼了一声。
雷无桀看着前方恶狠狠的身影，忽然下定了决心。
等着吧！
等拜入雪月剑仙门下后，他一定竭力修炼，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绝世高手。
到了那个时候。
今日踹屁股之仇，必报之。
当然。
争这一口气不是证明他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别人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还不是个少年？
就莫欺少年穷！
可想着想着，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比生存与死亡那个问题都还要大上一百倍。
那就是......好像自己年纪还比华锦大些！
额。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是少年呢？
好问题！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安能后面踹我屁？
窝囊，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你阁着做什么美梦呢？”华锦忽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雷无桀。
雷无桀抬头。
只见在这山腰林间，忽然多了一座精美的别院。
“我们这是到了？”雷无桀呆呆道。
华锦一手推开门，眼神示意着雷无桀：“进去吧，师娘还在里面等你呢！”
“你这徒弟终于是到了。”李当归站在玉兰树下，洒然一笑。
李寒衣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过头看向雷无桀，冷声道：“为何来的这么晚？”
“我太累了，睡过头了。”雷无桀依旧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跪下！”李寒衣负着双手，极为严肃。
雷无桀愣了一下，也没问为什么，双膝一弯，马上跪在了地上。
“还真是个傻子......”李寒衣无奈摇了摇头，“还不快行拜师礼？”
雷无桀立马反应了过来，磕头行礼：“弟子雷无桀拜见师父。”
李寒衣垂眸叹了一口气，有些心喜，又有些心酸：“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叹罢，她缓缓坐在了李当归的旁边，目光却前所未有的锐利，如同一柄剑深深插进来雷无桀的心中。
“身为剑客，你可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拔剑？”
“为何拔剑？”雷无桀瞬间愣住了，沉吟了半晌也没想出要如何回答。
李寒衣也不恼，仍旧平静道：“但以拔剑，必有原由，有人是以一剑之威势平天下不平事而拔剑，也有人是因一诺千金为守护而拔剑，还有人是在生死之间大彻大悟而拔剑。那么你呢？你是为何而拔剑？”
雷无桀挠了挠头，讪笑道：“师父，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
“那你当年为何选择练剑？”李寒衣微微皱起眉头。
“那日我看见师父长袖一挥，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冲天而起，极致的火光就天空染成了火烧云般的景象。我从未见过如此玄奥神奇的剑术。那时师父便问我，是否想要习剑，我都没有半分犹豫就应了下来，只因那刻因一剑之美而震撼。”雷无桀思索着回答。
李寒衣微微抬起头，望着那漫天飘落的玉兰花，眼中又好似映现出了那一轮明月，那一汪沧海：“对，一剑之美的确震撼人心，有许多人都是因为远远望了一剑，便毅然选择了成为剑客。但这只是习剑，而不是拔剑。”
说到这里，李寒衣猛然看向雷无桀，眼神变得无比凛厉，就仿佛是冷夜的冰霜，让人心脏倏的一下停止了跳动。
“二者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有若云泥，因为习剑可以谈成败，轮风流，但是拔剑出鞘，那可是要分生死的！”
“生死？”雷无桀呆呆地望着云兰树下的一颗杂草，苦涩一笑：“在江湖中，生死倒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脖子一抹死了便是死了。”
“但我雷无桀不认同这样的江湖。胜败常见，何论生死，拔剑可以论道，却非论生死！”
李寒衣垂首道：“你不杀人，人便杀你，那你就甘愿如此赴死吗？”
“那我......我就......”雷无桀顿时语塞，不知要如何回答。
“寒衣，你就莫要再诛你这徒弟的心了！”李当归忽然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我收弟子，要你管？”李寒衣冷冷的转过头
“我还就要管了！”李当归站起身来，指着云兰树对雷无桀道：“你且看这玉兰树，与你看的那一颗杂草何如？”
“都是......绿植？”雷无桀沉思了片刻，眨着眼睛试探道。
“扑哧~~~”一旁的华锦忍不住笑，骂道：“绿植个头，你脑子里是长满了绿植吗？”
“额......那是什么？”雷无桀不解道。
华锦也不知道，便哼了哼，仰头不语。
李当归淡然一笑，答道：“北冥有鸟名之鲲鹏，其翼若垂天之云，背负青天，可腾云而直上九万里。却也有鸟雀腾跃而起，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以三餐而反，腹犹果然。”
“哦！”雷无桀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云兰树便犹如鲲鹏，而小草却只是鸟雀？”
李当归满意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来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原来鸟雀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想问题，我就说我怎么想不出来呢......原来是没吃饱啊！”雷无桀咂了咂嘴，一副肯定的模样。
“咳咳......华锦！”
“师父？”
“踹他屁股！”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