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德宫,安欢颜便立即去看青兰。曹天佑替青兰诊治过后,一直留在明德宫未走,就等着她回来。安欢颜将他请进正殿,示意他坐下说话。张石很有眼『色』的将众人遣退,守在门口。
“曹太医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莫不是青兰出事了?”
曹天佑连忙否认,“青兰姑娘无事,如今她已经苏醒,意识也已经恢复,接下来便是慢慢休养即可”犹豫了片刻,抬头说道:“是德妃那边出问题了”
安欢颜不禁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上官宇带着内务府总管岳正风来臣的府邸,他说前段时间,贵妃娘娘曾经派人去过浣衣局,当时他未曾在意,只以为贵妃娘娘是去找德妃泄私愤,徐氏是被皇上遗弃的,不可能再回到宫中,即使疯了残了,皇上也不会再过问,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里。后来,他被我们拉拢,就更加的放任德妃的人。德妃疯癫多时,胡言『乱』语惯了,看着德妃的人也从不在意。自巫蛊事件发生后,他心中起疑,让人多留了个心眼,前几日她们突然汇报说,德妃好像是装疯,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在人前说了几句话”
曹天佑故意停下来,偷偷瞥了一眼安欢颜,见她神『色』带着几分凝重,便知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是不是类似本宫害死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之类的话?”
他点点头,“虽然浣衣局的那些奴才没有留心过,可难保有心人听了大做文章。岳大人当时便意识到德妃的事情定然与您被贵妃娘娘指认施巫术害人一事有关,立即派人暗中调查,发现他给德妃下的『药』被人偷偷换掉,他本想抓住那人,让她招认幕后指使人,没想到她竟服下毒『药』当场死亡。岳大人觉得此事有必要告诉娘娘,所以昨日内弟便陪着岳大人将此事告知臣”
曹天佑说完,惶恐不安的看着安欢颜,只见她脸『色』越来越冷,手里的绢宫扇早已被她的锋利的指甲戳破,用力的扯下扇坠,便被她无情的扔在地上。
垂眸,摆弄着手里的巾帕,淡淡的说道:“回去告诉岳正风,找个由头,把徐氏处置了,本宫不想再听到她的消息”
闻言,曹天佑怀里的『药』箱应声掉落,发生哐当的声响,安欢颜抬眸轻轻一笑,道:“曹太医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本宫吓到了?”
他尴尬一笑,道:“没有,没有,臣这就回去转告岳大人”
待曹天佑走后,张石走进来,站在她身边,低声说道:“主子,想必贵妃娘娘突然向您发难,定是德妃说了什么”
她微微点头,短叹一声,道:“也怪我也大意了,只想着安欢馨沉浸在丧子之痛,忽略了她为子报仇的仇恨之心。如今看来,竟是我害了凌烟青兰”她内心自责,若是能早点派人解决了德妃,安欢馨也不会知道内情。若是能早点察觉,她也不会派凌烟青兰去盯着安欢馨,凌烟就不会死,青兰也不会因她而伤。
“主子别这样说,毕竟谁也不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德妃那边是否要奴才出手?”
“不必,岳正风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跟本宫去一趟慎刑司”
因皇上特地嘱咐,不准对香怡用刑,故而慎刑司的人也不敢对她无礼,只是单独将她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慎刑司的总管太监李忠是岳正风的人,岳正风的主子是安欢颜,他自然也要向安欢颜尽忠。笑脸迎接着安欢颜,将她迎进慎刑司,听说她的来意后,亲自领着她到香怡被关的房间。
张石低声在耳边交代了几句,他便领着人退下。张石拿了把椅子放在她的身后,安欢颜顺势坐下,看着蜷缩在墙角,妆容已『乱』的香怡。
“不想问问本宫手里的玉佛扇坠是怎么来的吗?”安欢颜从袖中拿出扇坠,冲着她摇了摇。
香怡这才有了反应,慢慢转过头,站起身子,睥睨而视。安欢颜看到了她眼中的怒火,慢慢转变为厌恶,最后则是充满了『迷』『惑』。如今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勋儿,你没有对他做什么吧?”香怡哽咽着说道。
“还记得本宫入宫前,姐姐回府,你我相见的场景吗?”
香怡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摇摇头,说道:“奴婢不记得了”
“你跟着姐姐多年,姐姐的为人你最了解,这次你背叛了她,她不会放过你的。但你明知道背叛她的下场,对她还是忠心耿耿,最后依然选择保她,不得不说让本宫很感动。可你知不知道本宫并不满意,凌烟是怎么死的,青兰又是被谁割掉了舌头,你我心里一清二楚,本宫一向是个小气的人,你既然没有做到本宫的要求,那本宫...”
“求求你,放过勋儿!”安欢颜还未说完,香怡便跪着爬到她脚下,乞求她,“奴婢愿意为凌烟偿命,只求您放过勋儿”
俯下身子拿开抱住她的双手,抬起她的下巴,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本宫稀罕你的贱命?你以为你死了,凌烟就能活过来?若是想要你死,本宫不会留你到现在。不过你现在也的确对我没有用了”
“娘娘,奴婢死不足惜,但勋儿是无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求您放过他”香怡不停地磕头,求安欢颜大发善心,直到额头上渗出血渍,仍然不肯停止。
玉手轻抬扶住她的弱肩,拿起帕子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血迹,眼角的泪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本宫可以放过那个孩子,但是...”
“奴婢会自裁了断,绝不会脏了娘娘的手”
安欢颜笑着摇摇头,步摇也发出铃铛般的脆响,煞是好听,“不,本宫不会杀你,本宫甚至可以答应放你出宫,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但是你要告诉本宫,上次在严华寺刺杀本宫的刺客,他的底细想必你知道吧?”
香怡低下头不说话,她已经背叛过安欢馨一次了,难不成为了苟且的活着,还要再背叛她不成?只要勋儿没事,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哼笑一声,慢慢抬起头,闪烁的眸光里有着无比的坚定,“娘娘,奴婢为了自己的儿子叛主乃是迫不得已,可是奴婢不会为了自己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背叛主子”
她本以为安欢颜会勃然大怒,欲杀之而后快,却没想到她只是点头微微笑着,将玉佛扇坠放到她的手心里。
“香怡,出宫以后和你的家人远离京都城,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当然也包括本宫,不然本宫可保证不了,你和你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安欢颜薄袖一甩,准备离开,香怡出声叫住了她。
“为什么?”她大声质问着,“为什么不杀了我?”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还有牵挂,为何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让自己的家人痛苦一生。香怡,本宫不是不知道凌烟青兰被陷害一事,你脱不了干系,但是本宫还是不会杀你,因为你心底还有一点良知,不是无可救『药』的人。凌烟生前跟我说过,不希望我和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雕心雁爪无恩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宫希望你能明白,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凌烟”
轻提莲裙,抬步迈过门槛,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眼中。握紧玉佛,喃喃自语着,“勋儿,娘很快就可以去找你了”
走在青石板路上的安欢颜,没有坐着轿撵,而是让他们跟在身后,张石随身伺候着。放慢脚步,凑近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今晚去相府一趟,告诉相爷,玉梅必须死”
将拂尘放到右手边,低声回道:“此案是陆大人主审,恐怕相爷也没有办法”
敛步止住,柳腰一转,面对着张石,拿起手帕挡在嘴巴,小声说道:“陆庭信早已投靠父亲,所以他会听从父亲的吩咐”
张石猛地抬头,瞳孔微张。他身为暗侍之首,为何并不知晓安丞相早已私下拉拢陆庭信此人,那皇上呢?他是不是也被蒙在鼓里。安欢颜看出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此事日后我会再跟你解释”
他只得压下心里的疑问,跟在她的身后,如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回明德宫。
陆庭信将玉梅带回大理寺后便开始问案,玉梅死不承认,他只得用刑,奈何玉梅咬牙坚持,就是不肯承认,嘴里还嚷嚷着要见贵妃娘娘。他一时束手无策,便将案子的前因后果告诉他的夫人。
沉思片刻,方才说道:“老爷,既然牵扯在内的都是安家人,老爷不妨将这个难题交给安丞相。安贵妃与安妃之间,恐怕已是水火不相容,安盛必然会选择其中一个,而依着目前的形势,他选择安妃的几率更大一些,被抛弃的很有可能就是安贵妃,所以老爷不妨去他那里探探口风,再做决定不迟”
陆庭信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摸』着有些发白的胡须,欣慰一笑,道:“为夫明白夫人的意思,明日就去相府拜会相爷”
第二日傍晚时分,陆庭信布衣打扮,独自一人来到相府,管家安贵立即将他迎进安盛的书房。
“相爷,下官今日来乃是为了玉梅一事”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了当的说出来。
安盛早已猜测出他的来意,只是他左右为难,下不了这个狠心。他无力的问道:“玉梅招认了吗?”
“玉梅矢口否认,而且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要见贵妃娘娘”
仰天长叹一声,怅然说道:“皇上已经不想为这个案子分心了,你尽快了结了吧。玉梅因与凌烟、青兰不睦,利用贵妃娘娘痛失亲子一事,挟私报复,接下来的事,陆大人可明白?”
安盛眼里显『露』出的黯然与无奈,他尽收眼底,但只要他给了话,他就不必纠结。抱拳施礼道:“下官明白,不日,案子便会圆满结束,相爷请放心”
第三日,御书房内,大理寺卿陆庭信上奏,“启奏圣上,玉梅承认因私怨构陷凌烟、青兰,贵妃娘娘也深受蒙蔽,玉梅已在狱中自裁谢罪,请皇上处置”
“既然贵妃也是受害人,此事就算了。不过,她识人不清,辨人不明,不宜再执掌六宫。福贵传旨,晓谕后宫,从今日起,协理六宫之权就交给安妃。这段时间,贵妃就在仁和殿闭门思过吧”
“奴才遵旨”福贵领旨退下。他没有来得及细听元辰熙与陆庭信说些什么,便带着口谕来到明德宫。众人跪在正殿接旨,听后,除了丁香、小月二人,无不为安欢颜感到高兴。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子得了势,奴才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安欢颜却半点都兴奋不起来,想要的权势终于得到手,然而却是用凌烟的命,青兰的一生换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担得起。
“娘娘,金印宝册尚在贵妃娘娘那里,奴才已经派来福去取,奴才是急着来给娘娘报信,所以还望娘娘恕罪”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安欢颜,福贵堆满笑容,用近乎谄媚的笑脸,冲着安欢颜笑着说道。
她礼貌『性』的示以微笑,道:“是本宫要谢谢福总管心里记挂着本宫,福总管坐下说话吧”
他也不拒绝,坐到椅子上。“娘娘,奴才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皇上还在和陆大人说着话,所以奴才也不能耽搁太久,待来福取回印信,奴才就得回皇上那里伺候”
“有劳福总管了,您先喝口茶吧”
安欢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从安欢馨那里要东西,而且还是她最看重的东西,无异于虎口拔牙,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心里默默地说道。
果不其然,来福左手捂着脸讪讪地回到明德宫,低着头不敢看安欢颜,更惧怕福贵的怒视。
“娘娘,总管,奴才无能”声若蚊蝇,几乎不可闻。
福贵当着安欢颜的面也不敢摆师傅架子,冷着脸,怒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来福吓得立即跪倒在地,急忙向安欢颜求情。她这才发现,来福的左脸肿得不成样子,说是猪头都有人相信,可见安欢馨下手是都么重了。
“福总管,此事怪不得来福”安欢颜笑着说道,转头看向来福,“是姐姐动的手吧”
这不是问句,来福听得清楚,却不敢回答。
“也罢,来福是因为本宫受伤,福总管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就别计较了”安欢颜为他求情,福贵自然不会再处置他,而且他也并非真心想要处置来福,只想吓唬吓唬他,又怕安欢颜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心里有气就不好了。
福贵笑脸相迎,道:“娘娘既然为他说情,奴才岂敢不依。狗奴才,还不快向娘娘谢恩”
“奴才谢娘娘的不罚之恩”
安欢颜不怪罪是她大度,但拿不回东西,可就是他的罪过了,“娘娘,那奴才就再去一趟仁和殿,这次定会将金印宝册带回来”
她微微摇头,含笑说道:“皇上那里还需要人伺候,姐姐那里本宫去一趟就是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姐姐化解先前的误会”
通过来福脸上的伤,他就可以判定安欢馨的怒气有多大,她既然想出头,他自然答应。当下笑着回答:“如此多谢娘娘了,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