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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遇见一个叫宋随意的女人

宋二叔回来了。杜博芮找到宋二叔的时候,宋二叔听说都是一头雾水的,不知道女儿结婚了,而且正是和之前相亲的那个男人。

杜博芮订了机票,把宋二叔带了回来,直接先带去医院看宋随意。

到了病房,宋随意刚好睡着了。

宋二叔看着坐在女儿病床边的男人,心里一琢磨,知道是谁。

杜玉清慢慢站了起来,拿起桌子旁的拐杖,转身面对宋二叔。

宋二叔打量他拄着拐杖那条腿,眼里是闪过一抹惊讶。可能之前有听说过,但是,真的见到了,观感感受完全不一样。

“你是——”

“我姓杜,叔叔可以叫我玉清。”杜玉清说。

“行,我都听说了,是你救了我女儿。”宋二叔看着他身上穿的白大褂,吃惊的还有一点,残废人可以当医生吗?

杜玉清对宋二叔低声说:“随意今天有点发烧,需要休息,我们到隔壁说好吗,叔叔?”

听到女儿发烧,宋二叔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没事吧?”

“不会有事,我保证她不会有事!”

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坚毅,流露着一种压倒人的气势,与其斯文俊朗的外表有些不一样,宋二叔说不出话来了。

岳丈和女婿到了隔壁。杜博芮看着弟弟单独进去房间和宋二叔交谈,心里泛起了一丝担心。要是他是宋二叔,看见自己女儿这样,心里肯定也难受,难免会把责任推到从没有见过面的女婿头上。而杜玉清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揽上全部责任的准备。

可事实上呢,事实上,宋二叔低头想了会儿,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责备他人的话,只说:“我之前不知道,也或许是我没有在随意的电话里听清楚,我女儿这个婚——”

“你女儿是法律上我正式的太太,我答应过,发过誓言,会一辈子保护她好好珍视她,一辈子和她白头到老。”

“可能吗?”

杜玉清眯下眼,宋二叔这个样子有些奇怪。

“叔叔如果想责备我没有好好保护到随意,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哎!”宋二叔叹气,“随意,她很麻烦到你吧?”

“叔叔?”

“那人来找我的时候,他说是你大哥,我后来一想,不对呀,你不是在乡下吗?可你大哥一点都不像是乡下人。”

说起来宋二叔什么都不知道呢,完全不知道他原来是杜家的少爷下乡是去避祸的。没事了当然会回来继续当杜家的少爷。只能说这对父女一模一样,想她那会儿知道他身份以后,第一个念头想的也是这个。

“关于这事,请允许我对叔叔进行解释。不管叔叔能不能理解能不能听得进去,我只想说,我对随意的心是真的。”

宋二叔嘴角流露出来的苦笑,一点都不信他的话:“你父母知道这事吗?你父母同意了吗?”

“随意是通过相亲和我认识的。她当时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的真诚和善良,有什么理由会被人反对?”

“你避而不谈,小伙子。”宋二叔也不是真正的二货,在某个时候挺精的,一听他这话已经指出,“听得出来,你的父母并不完全同意这门婚事。要不然,来找我的人,打电话给我的人,应该是你父母而不是你大哥。”

杜玉清愣了下。

宋二叔愁着眉,只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挺苦的,命苦,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甚至为了这个男人都打算倾尽所有了,哪里想到一开始是个骗局。

怎么办?眼看这男人长得一副绝佳的皮囊,又是个医生,对他女儿看来很温柔体贴,他女儿这是上了条贼船下不来了!

“叔叔,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

“你要什么实话,实话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小伙子。”宋二叔说。

“我觉得叔叔好像对随意有什么隐瞒的事情,上回我去过叔叔你们家,发现没有一张照片是有随意她妈妈的。”

宋二叔那双眼睛落在他的脸,一丝惊诧,一丝惊怕,很快地低下头去,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妈妈当然有照片。”

“为什么不摆出来呢?”

“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妈妈为了她死了不是吗?所以,如果摆上她妈妈的照片,不是让她看到难受吗?你说你喜欢她,为她好,连这点事都想不到!”宋二叔说到最后脸蛋涨到通红,明白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气自己,恼羞成怒。

只是这女婿还是一副冷静卓越的样子看着他。宋二叔冒汗,想走。

门这时候打开了,鲁仲平走了进来,对着宋二叔说:“宋叔叔,好久没见。”

宋二叔嘴唇哆嗦着,指着鲁仲平的脸:“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里当麻醉师。”

宋二叔的腿软了下,坐回椅子上。

“叔叔。”鲁仲平走到他面前,“我问过我爷爷了,我爷爷说,后来随意把事儿都忘了,你都没有和随意说,是吗?”

“嗯。”宋二叔对此撒不了谎。

“随意的妈妈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宋二叔哎,长叹气:“你们说来说去,如果想挖这个的话,没有用处。她妈妈确实是去世的了。”

“叔叔,你到现在都打算对随意撒谎吗?”鲁仲平都看不过眼了,生气地说,“她有权利知道自己母亲是否活着的真相。”

宋二叔拍个大腿:“我怎么可能在这个事上说谎!她妈妈死了是死了!”

声音大了些,隔壁睡着的人轻轻动了动身体。

宋二叔仿佛惊弓之鸟,到了现在,他反而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拔腿就想逃。

杜玉清和鲁仲平互看了眼。杜玉清说:“这样吧,叔叔你先到我和随意的房子住。”

“不用,我回自己家里。”宋二叔说,起身提脚。

杜玉清在他后面说:“宋家的奶奶好像说漏嘴了,说是自己把随意的妈妈赶走的。”

宋二叔的脚踉跄了下,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看着宋二叔的背影,鲁仲平一边叹气,一边对杜玉清说:“她不是很想见她爸爸吗?”

“不!现在她爸爸不适合见她,她的病情也不适合见她爸爸。”

鲁仲平吃惊地看了下他的脸:这个老同学,老样子,对自己岳丈,还是一副专业的医生面孔。

宋二叔回到了自己家。没多久,知道了自己女儿让宋思露开车,然后宋思露受伤住院的事。他急急忙忙提了看病的水果赶去宋思露的医院。

三叔三婶在宋思露病房的门口,早就守株待兔了,等着这个老二一来,劈头盖脸地骂,好出那个气。

哪里想到,宋二叔到医院门口被人拦截。

拦截宋二叔的人是宋家老大,宋大伯拉着宋二叔,先到了宋奶奶的病房:“思露她没事,挺好的,快出院了。倒是妈,这下病的不轻。我家婷婷都得轮着排队来服侍奶奶。你赶紧把随意找回来尽孝道,不然太不像话。”

宋二叔这人老实,听宋大伯这样说都没有意识到其他宋家人不知道随意受伤的事,说:“随意她在住院,我替她看着她奶奶。”

“你说什么?她住院?她怎么可能住院?她不是做了错事躲起来了吗?太不像话了,有个当医生的老公,假装生病都可以了!”宋大伯怒气冲冲地说。

宋二叔傻眼:他女儿这是装的生病吗?

在旁边的翠姐和宋婷婷见着这个情况,互相递个眼神,走过来,围住宋二叔。

“二叔,随意她怎么了?在哪里住院呢?住院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也不让我们这些姐妹去看看她怎么行?”宋婷婷流露出像是很关切的神情说。

宋二叔听她这话好像没错,搔了把脑袋:“她住哪家医院我也忘了。人家带我过去的。这样,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人家。”

“二叔,你快打吧。”

宋二叔拿起电话,拨了杜博芮的手机号码。

杜博芮没有防备,把宋随意住院的地址告诉了宋二叔。

宋家人知道消息以后,一群人都气得咬牙切齿的,心里想的都是宋随意狡猾至极。像三叔三婶,想着自己女儿同样住院,但是没有杜仙人照顾。宋随意倒是好了,被杜仙人保护起来宠着了,这怎么得了?这一切不是宋随意惹出来的吗?怎么可以让宋随意一个人逍遥在外?

像宋婷婷和翠姐,都可以想象到宋随意和杜玉清这对夫妻因为这事儿这段时间恐怕是更亲密了。

一伙人于是连哄带骗的,骗了宋二叔带他们去宋随意住的医院。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宋二叔,他们根本进不了那家医院根本没有办法看到宋随意,怎么闹?

在宋随意的病房,杜玉清站起来,神情一丝严谨的紧张。

鲁仲平告诉他:“片子出来了,你最好亲自看看。”

由于宋随意突然反复发烧,他们不得不怀疑她的伤口内部有问题,于是重新做了个检查。杜玉清跟在鲁仲平后面,走去医生值班室看片子。

那边,宋家人让宋二叔带路,杀到了宋随意的病房。

宋随意听到嘈杂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刚好看到宋大伯等人围着宋二叔,她一惊吓,忘了他交代的,起来掀起被子:“爸?!”

宋二叔转过头看见女儿,刚想开声。没想到自己兄弟,宋三叔宋四叔,一个抓住他身体,另外一个一巴掌突然打到他脸上。

“你这样教你女儿的!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差点把我女儿害死!”宋三叔冲宋二叔咆哮宛如一只巨熊,完全没有了兄弟的样子。

宋二叔被打的一脸懵,嘴唇抖抖:“我,我——”

“爸!”宋随意冲了出来,鞋子都没有穿,冲出病房的门,对着宋三叔喊,“有事找我,找我爸做什么!”

“你说的好,找你!是要找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要不是你,你妹妹会受伤在脑袋里打个洞吗?你倒是躲一边去了,只知道办男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就再教育你爸你才知道什么叫做错!”

宋三叔再扬起手。

宋随意跑过去,把自己挡在宋二叔面前。

宋三叔那巴掌下来时,眯了下眼,刚好要甩到她身上。

“住——手!”

谁的声音?

宋家人齐齐转头,看见了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其中,拄着拐杖的杜玉清,那一脸仙人的容颜此刻镀上的那层沥青,仿佛化为了阎王。

宋三叔的手举在半空不知道怎么落下来。

“你们发疯了吗!”鲁仲平不可置信地对宋家人喊道,“她是病人,还没有好!还在发烧!整整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才下的手术台,差点醒不来。你们打她是想杀人吗?”

听说自己犯了杀人罪,宋三叔猛地把手挪了个方向:“不,不对!不是的,我没有想过打她。是她自己冲出来的。”

无论宋三叔怎么解释,宋家人只知道,那个男人的表情没有一点变。连宋随意看着他那个样子都有些害怕起来。

他这个表情她从来没有见过。

够了,都够了!

杜玉清大步迈了过去,突然一只手把坐在宋二叔前面的她抓了起来。

“杜大哥,杜大哥——”她被他抓的那只手,只知道他把她的手抓的好疼。

他一直拉着她走,直接拉她拉回到病房里,然后砰一下,当着宋家人的面关上门。

宋家人如梦初醒。翠姐嚷了起来:“哎,这干嘛?她爸都没有和随意说上话呢。”

“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杜玉清的声音从门板里头传出来,那样的霸气和严厉,让宋家人每个人都发了冷。

“他怎么连你都骂?”翠姐宛如不可思议的,对着宋二叔说。

宋大伯一反常态,把坐在地上的宋二叔扶起来:“你是他岳丈,快过去和他说,你要见随意。他没有理由不让你见你女儿。”

哪里知道宋二叔自己突然摇了摇头:“不了。我之前有见过。”

“你胡说什么,你都到这里来了,你不见随意就走?”宋大伯对着弟弟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一直这么二?!”

宋二叔垂下眼:“我本来就这样。”说完他站起来,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宋家人简直不敢相信。但是,没有宋二叔的话,这里肯定闹不下去了。

病房里,宋随意看着他那张严峻的脸,喊了声:“杜大哥,那是我爸。”

“你爸也不对,明知道你都这样了,他还带人来。”

杜仙人从来是这样的,不论亲远,只论个理,只遵守一个原则。

宋随意有点生气了:“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要知道我怎么想?”

宋随意忽然缩了下脑袋,她用力地挣了挣,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哪怕他这个表情让她看了真的感到害怕。

“那是我爸爸,他是这样的性格,他是我爸爸,你原谅他不行吗?”

杜玉清没有说话,拄着拐杖到了她的床头柜前,拿起支体温计,对着她说:“把嘴巴张开。”

宋随意别过脸:“我话没有说完。”

“我的话只说一次,把头转过来。”

宋随意倒在床上,不理他。

他弯下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

她对着他的那双眼眶有点红,但是极力掩饰。她不想和他吵架,好像这是和他第一次吵架。

即便如此,他的表情没有变,掰开了她的嘴巴把体温计塞了进去:“不准说话,含紧了。”

她只好用手指抓起他的袖口,抓着抓着,好像一只调皮的无法忍耐的猫儿。

对于她这个幼稚的举动,他却是宽容地包含了。

宋随意深深地感受到,说隔代真是隔代,他这会儿这个杜大医生,肯定是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到了时间,他把体温计从她嘴巴里拿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不用看,他其实都能猜得出来,经过刚才激烈的那一闹,那么激烈的情绪刺激下,她的体温急速攀升了。

他去看她的片子的时候,发现她肺部有了感染。伤口没有好,加上肺部感染,等于本来好点的病情却突然加重了。

“杜大哥。”看他老半天没有声音,宋随意倒是担心起他了,问。

“下午要把你送去隔离病房。”

这是他最终最难下的一个决定,但是作为一个医生他只能做这个艰难的决定。她的身体条件已经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隔离病房是什么?”

进了隔离病房,他如果去看她,都得全身遮盖,穿隔离服,避免伤害到她。想她在手术室里看到他那个样子那么害怕,他想也不敢想,接下来她会不会崩溃。如果打麻药,鲁仲平又说有危险。

他作为医生从来没有这样艰难地抉择过。天知道,他此刻只想当她的老公。这话要是被吴俊泽他们听见,肯定觉得他疯了。

“随意,知道我为什么当医生吗?”

宋随意眨眨眼,第一次听他自己主动提起自己的事。她不敢呼吸,屏着气。

难道他是为了谁,为了哪件事当医生吗,和宋思露一样?

“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一个叫做宋随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