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是有条件的。”
唐糖努力绷住笑，但还是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光亮。不管什么条件，只要妈妈肯退步，事情就好办！
“我说过，我看不出来韩非常有多喜欢你。如果一段感情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你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所以，我必须看到他的诚意。”
“妈，那你想他怎么做？”唐糖知道妈妈是为自己好，所以也乐意配合。
“很简单。在不知道我已经让步的情况，他肯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这事儿我来做，你只要配合就行了。搀”
“我怎么配合？”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我把事情都办好了，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悦”
唐糖心里很忐忑，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楚小柔就到楼下找了罗小美和赵磊。
“假装结婚？”
“是。你们也看到了，唐糖为了他一天到晚茶饭不思，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我是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她一厢情愿，人家根本就没多喜欢她。既然这样，我就让她彻底死心。石头，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忙。”
赵磊根本不愿意帮这样的忙，可是让唐糖对韩非常死心这事儿对他的诱惑太大，他根本抗拒不了。“楚姨，你希望我怎么做？”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唐糖到民政局跑一趟就行了。如果这样韩非常还是不肯跟她在一起，唐糖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
赵磊很乐意跟唐糖去民政局，但绝对不是这样的情况下。“楚姨，万一韩非常真的决定跟唐糖在一起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好认了。我如果继续阻止下去，糖糖不仅会恨我，更怕她受不了。你们不知道，唐糖最近总是失眠，她都去问医生拿安眠药了。再这么下去，我真怕她的精神会出问题。”
“可就算她死心了，也不代表她不痛苦啊？楚姨，你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的。”
“石头，你不懂。一个人死心了，就算很痛苦，也会坚强地挺过来的。就像……而且，至少这么做了，唐糖不会恨我。”
楚小柔想拿自己举例子，可到底还是把话吞了回去。把自己的伤痛晒出来，是需要勇气的。
罗小美看到楚小柔似乎要哭了，伸手狠狠地打了赵磊一下。“楚姨是你的长辈，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罗小美也觉得那个老男人没那么喜欢糖糖，否则早就找上门来了。既然能让唐糖死心，那就等于说石头有机会，自然是好事。
在两座大山的威逼之下，赵磊只好同意了。
唐糖听了楚小柔的计谋，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呀？这种、这种事情，只在电视剧里才会有。拿到现实中来演，是不是太好笑了？”
“哪里好笑了？你要是不想演也行。你直接去告诉他，让他娶你。如果他同意了，我就让你们在一起。如果他不同意，那以后就把他给忘了。两个选择，你选吧？”
唐糖觉得这两个主意都一样的烂。但是真要选的话，她也觉得原定的那个可能相对有用一点。算了，豁出去吧。“好，我听你的。”
“唐糖，我先跟你说好，如果这样他还是不肯跟你在一起，说明他根本不喜欢你。到时候，你必须放下他，别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你妈我都挺过来，没理由你要半死不活的。我现在只有你了，你有个什么差池，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楚小柔说着悲从中来，眼泪就有些忍不住了。
唐糖急忙抱住她，心里很是愧疚。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却还是要给她添堵，当真不孝。
“妈，我答应你。如果真是那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去见他了。我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让自己的爱情卑微到那种地步。”
若是大叔真的不爱她，那就放过彼此吧。或许，他们的相遇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要说到做到。你跟我说女人要坚强，别让人瞧不起。你不能自己又反着来做，是不是？”
“妈，我答应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食言了。”
答应了楚小柔第二天就去找韩非常，唐糖夜里躺在床上更加辗转反侧。最后干脆没有合眼，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天花板到天亮。
楚小柔起来见到她眼底的两个黑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上辈子欠他的。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失眠过，高考前夕还睡得比谁都香！现在好了，把自己搞成国宝了。一会儿出门得小心，别让人给抓到动物园去了。”
唐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进浴室一照镜子，自己也吓着了。
这话分明是哪里跑出来的大熊猫！
坐在餐桌上，楚小柔还忍不住说：“要不一会儿你画个妆吧，看着精神一点。”
“不用了。”唐糖摇摇头。虽然是无意的，但这倒是帮了大忙了。她要去找大叔演的是苦情戏，怎么能神采奕奕地出现呢？这样憔悴得不成样子刚刚好！
楚小柔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看着低头吃东西的糖糖，这心里也堵得厉害。不管当年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爸妈是因为韩非常才死的，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可唐糖就是喜欢他，能怎么办呢？
唐糖完全没注意到楚小柔的纠结，一心琢磨一会儿见了韩非常要怎么做。她想了整整一晚上了，还是没有个具体的方案。大抵，她本来就不适合演戏。
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餐，唐糖就给韩非常打电话。
“喂，小屁孩？”
“大叔，你在消防队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很重要。”
“现在恐怕不行，中午的时候，有没有问题？”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唐糖看了看墙上的钟，软软地窝进沙发里。离中午还有好几个小时，这些时间是最难熬的。
楚小柔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这真的是魂都让勾走了，还有什么办法？
“妈，我出去逛逛。”唐糖实在等不下去了。
楚小柔知道她心不在这里，也不阻拦她，只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不能耍奸。”
“妈，我不会的。就像你说的，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也不甜。”
“你记住就好。”
唐糖背着包出了门，走到楼下恰好碰到了赵磊。想到这事儿还要赵磊配合，她顿时觉得十二分不自在。
“去找他？”
唐糖老实地点点头。
赵磊心情复杂，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头就进去了。
唐糖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又糟糕了几分。她不明白别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享受被人追慕的感觉，她却觉得像是欠了别人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其他人还算好，石头可是从小就爱护着她的人。如今她不仅拒绝他，还要他帮忙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
轻轻地叹一口气，唐糖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向小区门口。
二楼搂道的窗户那，赵磊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渐行渐远。眼眸里的苦涩，一点一点的变得更浓。
从幸福之家到消防队并不算太远，用走的话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唐糖为了消磨时间，干脆开11路车走过去。等她走到消防队门口，时间才堪堪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
站在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不可能见到韩非常，唐糖就又按照老规矩蹲到角落里，拿着树枝玩蚂蚁。只不过这回她玩得很不专注，几乎是玩一会儿又往门口那张望一番。不时的又拿出手机来看时间，越看越心急如焚。
韩非常走出闸门，看到角落里那一团小小的身影，眼神便软和下来。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然后蹲下来。“蚂蚁跟你有仇吗？你这样玩它们？”
“大叔？”唐糖惊得掉了手里的木棍，猛然抬起头来。结果势头太猛，人直接往后跌坐去。
韩非常动作快，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拉了起来。“没事儿吧？”
“我腿软。”
蹲了快一个小时，不软才怪！
韩非常哭笑不得，又不好伸手帮她揉，只好扶她到一旁坐下来。“你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干嘛一定要蹲在那？”
唐糖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很快又苦着一张脸深呼吸。腿麻痹的感觉可不好受，比疼还难受！
这么一来，韩非常倒是看清了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那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这个小屁孩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等唐糖的腿好了，韩非常就带着她去了消防局旁边的一家湘菜馆。
湘菜馆不大，这会儿人也不算多，但他们还是默契地挑了角落的位置。
菜是唐糖点的。“双色鱼头，农家小炒肉，手撕包菜，再加一个三鲜汤。”
“好的，请稍等。”
等服务员走开了，唐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抱在掌心里取暖。刚才在消防队闸门外吹了那么久，她还真有点冷了。
“下次别傻傻的在门外吹风，你可以找个店铺等着，我直接过来找你就行了。”
“我——”唐糖想说我不喜欢，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今天的目的，于是脑袋顿时耷拉下来。
“怎么了？”
唐糖低着头，神色苦涩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着他苦笑。“大叔，以后我可能都不能来找你玩了。”
韩非常眉头打了个结。“你妈不让你来见我？”
唐糖点点头，故作坚强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努力地笑。“是啊。她不止不让我来找你，她还让我跟石头结婚。你知道啦，我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两家的家长都认为我们是理所当然的一对儿。谁知道我喜欢上你，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我想着哪怕全世界反对，我也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可是你又不喜欢我，我再折腾下去也没意思。”
“那你就真的决定跟赵磊结婚了？”韩非常觉得很荒唐。
唐糖苦笑。“我妈因为我爸的事情已经够难过了，如果我跟石头结婚能够让她开心，那就结呗。大叔，连我妈都能看出来，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我再纠缠下去，也只会让你觉得我很讨厌。况且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再纠缠了。就当是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吧。”
说着，她一口气把杯子里的茶都喝了。结果那茶还烫着呢，顿时又被她一口吐了出来，可舌头还是被烫得火辣辣的。
这一番动静弄得人仰马翻，还惊动了服务员。
唐糖觉得自己挺丢人的，眼泪不知不觉就冒出来了。
等服务员都收拾妥当之后，她才又接着说：“大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丢人，还特别烦人？”
“没有。我觉得你很可爱。”
唐糖呵呵地傻笑，眼泪越笑越多。这不是装的，她是真的难过。“是可怜没人爱吧？”
“怎么会呢？你性格很好。不只是我，陆一凡也是这么说的。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陆一凡吗？她那人嘴巴最毒辣，可不是轻易夸人的。”
唐糖仍是苦笑，不停地吸气，努力地瞪大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韩非常看得很心疼。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说“我们在一起吧”。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犹豫了。他不知道别人面对喜欢的女孩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但是他不能。他有太多的顾虑，他的，唐糖的。
“大叔，你不用觉得内疚。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是我自己主动喜欢你的，你又没有逼我。其实也没什么的，这世界上很多人都有过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跟他在一起的经历，不止我一个。何况恋爱婚姻都是冒险的事儿，谁也不能保证就能遇到一个好的，并且能过一辈子。但是我至少可以肯定，石头他不会欺负我。你说对吧？”
韩非常沉默了一会儿。“唐糖，我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别轻率地下决定。也许过了这一段时间，你就会有不一样的领悟。”
“大叔，我答应我妈了，我会跟石头结婚。”唐糖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把脸转向玻璃窗外。
那眼角的泪光，刺得韩非常无比难受。
唐糖低下头，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大叔，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行。
“我们两边家长都商量好了，明天就让我跟石头去领证。你能不能也来，帮我当一个见证人？就当是为我这场没有希望的单恋，划上一个句号，行吗？”
韩非常不乐意。他不希望唐糖就这么把自己的一生给交付了，虽然赵磊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一开始甜情蜜意的两个人都不一定能幸福，何况一开始就是勉强在一起的两个人？
“唐糖，我始终认为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你再冷静考虑一下。”
“大叔！”唐糖突然提高了声音，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我来找你不是跟你商量，也不是跟你诉苦，我只是想求你去给我做个见证，也算是做个告别吧。结婚以后，我就不适合再跟你见面了。大叔，当我求你，行吗？”
韩非常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可他心里那股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郁闷，无处发泄。唐糖说他不爱她，他自己心里也没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到目前为止，唐糖是唯一一个他有过跟她结婚念头的女孩子。只是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爱……
“菜上来啦。”唐糖一改之前的颓靡之色，恢复了平常大大咧咧的性子。“我最喜欢吃双色鱼头了，辣得特别爽。”
说着夹了一块鱼肉丢进嘴里，结果不小心呛得咳了起来，咳得眼泪直流。
韩非常把水递给她，又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唐糖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还不忘对着他笑。那笑怎么看都有种故作坚强的意思，叫人看了无法不心疼。
吃饭的过程中，唐糖一直没跟韩非常再提到感情的事儿。说的都是一些轻松愉快的事儿，韩非常很少笑，倒是她自己笑得眼泪直流。
吃完饭，两个人慢慢地走到消防队门外的公交站。
上车前，唐糖看着韩非常，抿唇而笑。“大叔，明天九点，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
韩非常还没回答，她就已经上了车。在人群里，她背对着他而立，似乎怕他看到自己的脆弱。
……
这一夜，韩非常几乎没有睡。上半夜在训练场上抽了半宿的烟，下半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走神。
说实话，韩非常的人生计划里没有结婚生子这一项。他认为自己的性子和职业性质都不适合成家，因为他根本照顾不好一个女人甚至一个家庭。
在部队里的时候，他就听上司说起过他跟妻子的故事。
他们是相亲认识，谈了两年就结婚。婚后他依然在部队里忙碌着，一年最多有就一个月左右的假期。怀孕、生孩子，都是她一个人挺着。不幸的是，她最终因为难产去世。他当时在出任务，等他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下葬了。他看到的，只有一个墓碑，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那个孩子，最终被外公外婆抱走了，他们说他根本没有资格当父亲。
在韩非常的印象里，上司一直是个钢铁汉子，流血不流泪。可那一天，他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水光。
韩非常还记得他说：“我总是不断地想，她在垂危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她是不是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岳父岳母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当不好一个丈夫，也当不好一个父亲，活该一辈子做光棍。”
韩非常知道，这样的例子比较极端。但军人对家庭疏于照顾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的时间基本都属于国家，而没多少留给家庭。
相比之下，消防员或许好一些，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那样美好的唐糖，该有一个温柔似水的男人陪着她，宠着他。白天他们各自去上班，晚上回来一起做饭吃饭，看电影，逛街……有困难的时候，她可以往他身后躲，而不是自己惊慌失措地应对……
唐糖……
天微微亮，韩非常就起来了。在训练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高升。
今天，他刚好休假。
回宿舍换了衣服，韩非常就打车去了民政局。
唐糖他们已经到了。
今天，唐糖明显特意打扮了。在精致的妆容下，她的黑眼圈消失不见了。只是眼睛里，仍有着挥之不去的疲倦和黯然。
“大叔。”唐糖笑着走过来。“谢谢你能来。”
韩非常摸了摸她的脑袋，心内千回百转，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唐糖，祝你幸福。”
这话一出，唐糖听到一声破碎的声音。是她心里的那个世界，坍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