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好眼熟的,对对对,他是,他不就是那什么,越山派的,曲什么来着?”钱莱刚准备和吴铭搭话,结果斜眼一瞥,冷不丁的和曲益阳对视上了几秒,随即,他好奇的歪了歪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忽的伸出手朝曲益阳的脸掐去,没成想,却扎实的落了个空。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再次揉了揉,紧接着拿出特殊眼药水,滴了两滴在眼眶里,抬头小小的闭了几秒,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结果却被曲益阳怼着脸上来的狰狞表情,吓得向后弹开了好几步,嚷嚷道“我去,你不是人啊。”
曲益阳收起表情,冷哼一句,冲钱莱耸耸肩,回道“我也没说我是人啊。”
我被两人的一惊一乍的对话闹得无语,这才回过神来,忽的想起这曲益阳可不就是当事人么?刚才寻思了半天他是怎么出来的,直接问不就得了么,还瞎猜个啥,于是,我悻悻一笑,当即问道“说说看吧,曲大法师,你,是怎么出的蜃市?”
曲益阳从口袋里摸出半根烟来,递给吴铭,又试图向钱莱伸手,可也同样落了个空,他叹了口气,回道“怎么出来的,说实话,我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头绪,但是,我在出来之前,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你师傅叶国伟的声音。”
我一听,略显激动,抬手拉住曲益阳的衣袖“我师傅也出来了吗?”
曲益阳盯着我的手看了看,显出疑惑的表情,伸出食指碰了碰我,眉心顿时凝成一片,紧接着接话道“那倒也不是,就感觉叶国伟在和什么人对话,然后他就领命,转身走向一处模模糊糊的宫殿,那里,有好像有一张巨大的黑色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神秘符文和法器。
然后他就开始画符念咒,那符咒的形态,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接着我就看见那黑色祭坛上与之相应的符文,闪起了耀眼的光芒,那是一股不属于阳间的力量,那力量平稳强大,波动一阵阵愈演愈烈朝我涌来,紧接着我的眼前一黑,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旋转、坠落,再然后,我就出现在冥府的某个角落。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如同遥远的钟声,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魔力,他说,曲益阳,从此以后,你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否则,不仅是你,连同你尚在阳间的亲人,都会受到业力反噬。
再接着,原本我以为被他这么一说,我会气恼的和他对抗到底,可没想到我竟然意识模糊的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和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分离。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穿越无尽的黑暗,又像是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梦境,可当我的又一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仍旧站在了冥府的某个角落里,只是周围布满了阴冷和压抑的气息,而我的四肢和身体,也终于可以动弹了。
再来就是,我见着那小子,蹲在角落打着哈切,抽起了那半根华子。”
吴铭一边接过华子,一边委屈巴巴的看了眼曲益阳,又悄摸摸的往后挪了两步,假装弱弱的走到我身边,头如捣蒜道“没错没错,文法师,你看看我这黑眼圈,我正准备抽完华子,去补觉,忽的一声,有道光从我头顶划过,把我生生的扑倒在地上,我正想骂人。
然后,就看见他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还先发制人,掐了我的烟,把我给单手按地上了,我这可不得和他大战八百回合么?结果......咳咳,这人,不,这法师游魂,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呢,也碍于冥府规矩,不能随便动粗,只好,只好好意协商,当然了,他也算个讲理的好法师......而我也是一有正经职位的阴差,不然,还指不定被判个啥打架斗殴啥的,莫名糟了惩罚。”
“呵,没想到你们还是不打不相识。”钱莱憋住笑意,给我递了个秒懂的眼神,在被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后,只好收敛起笑意,正儿八经的对着吴铭说道“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说曲益阳现在是,非人非鬼?游魂状态对么?那他现在可不就是你们魍魉司的活了,怎么又送到文法师手上来了?”
吴铭叹了口气,吐槽道“什么呀,谁说这非人非鬼就是我们的活了,这,这曲大法师,道行可比我深多了,说句实话,真要打起来,就算我这身负幽冥眼的正牌阴差,都,都最多,最多打个平手嘛......况且,我那锁魂链对他,对他好像,好像还不太管用,阳间我就认识一文法师,我不送给她,能送给谁?
哎,讲真格的,你说这一天天的,我为了文法师,那可是掏心掏肺,起早贪黑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至今为止,我可都没捞着什么好处,还得小心翼翼的,以免犯错被丢到畜生道去,你说我这情义,可比金坚了吧。”
钱莱又一次秒懂的挑了挑眉头,和吴铭交换眼神应道“哎哟哟,那你可真是劳苦功高,要说,文法师,是得.....那啥,表示表示才对......”
我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下,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哪怕只是空口白牙的安慰,但就在我刚要开口的时候,地面发出了隆隆的声响,周围的空气带着些许震颤,以及一圈圈肉眼难见的波纹,以吴铭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
而南山的密林丛中,忽的走出一个手中握一枚幽光符咒的牛头,幽光嗖的一声闪过,在吴铭身前停下,化作一道虚幻的身影,闷闷的发出了声响“行了吧,你小子可知足吧,难道你还不知道么,你可是我们冥府头一个,上任未满49年,就能入人间道,含金钥匙出生的人么?”
“啥?!”同款的惊讶在吴铭和钱莱的脸上冒了出来。
牛头冷哼一句,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次说道“我说,吴铭,你此次任务完成得极为出色,酆都大帝特赐你提前投胎的机会,但在此之前,你需带一名新人,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
“新人?”吴铭微微一愣,眼神在钱莱,我和曲益阳之间游走,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
“对,就是曲益阳,稍后,你带他去冥府,就像上一任魍魉司带你一样,走一个圈,认识一下各个司职的阴差,然后在让他跟着你,执行几次任务,等他能完全胜任,你就可以上转生台了。”牛头说完,也不再解释,直接丢了一张黄纸给吴铭,然后身形便逐渐模糊,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铭咽了咽口水,接过黄纸,斜着眼打量起这个叫曲益阳的新人魍魉司来,心中暗自揣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好像空降一样,突然就横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他挺愿意赶紧交接工作,但也顾虑着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和他上一任带他的魍魉司一样,沦落到畜生道去。
随即,他低下头犹豫了一小会,悄摸摸的拔出锁魂链,又用脚搓了搓地面,小声念叨道“你等等,牛头大哥!我这,之前我师傅带我的时候,那可是费尽心思,最后,不也是出事了么?你这不说清楚明白点,让我怎么带啊?”
地底没有回声,密林里也没有再出现任何阴差,吴铭一遍遍的常识,仍旧无果,钱莱见状,多多少少也明白几分“诶,吴铭,别叫了。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是多余的,就曲益阳这水准,你不用带他,他就已经上手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啊,太狗屎了,就走个形式而已。”
吴铭皱起眉头,看向钱莱“呵,被你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
钱莱赶紧迎合道“夸,夸,夸,那肯定是夸你啊,走吧,该干嘛干嘛去,我呢,也得和你文法师把这尊大神给安置好了才是。”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背篓,背篓里被遮蔽的泥塑中,后土娘娘的残魂尚在,但估摸着用不了太久,就会全部消失,可说实话,可就算还有那么一丝气息,她毕竟是大神,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若不赶紧切断她和那姑娘的关联,那姑娘还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吴铭本想再多问两句,可他见我一言不发,也不敢多问,就他如今在冥府的地位,想来也只能遵命行事,而今,提前退休,也算是落得了大好处,何必管那么多闲事,免得落得一身腥呢。
“也是,我是该干嘛去了,走吧,曲大法师,但愿咱们接下来能交接顺利吧。”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目送吴铭离去和曲益阳离去,心想着这曲益阳接替吴铭这事,还真有点蹊跷,可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蹊跷的原因是什么,只能先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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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冥府的最深处,有一座古老而庄严的宫殿,酆都大帝端坐于高高的宝座之上,他的目光深邃而神秘,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而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披黑袍的神秘阴差,正是陈煌。
“陈煌,你确定这个曲益阳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酆都大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煌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已经和他在阳间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我确认曲益阳的确拥有我们需要的特殊体质和潜力,这次他能顺利的从蜃市出来,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所以,在稍微多些时日,我一定能找到蜃市和往生海的关系,而他将作为我们冥府打通此渠道一环节,让往生海不再脱离六道管辖范围。”
酆都大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很好,陈煌,之前把莽村作为冥府的实验田,这个方案算是失败了,现在放在蜃市和往生海,也算是另辟蹊径,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但你要保证,你该干的事,不容有失。”
“是。”陈煌点头,隐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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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之内,阴风阵阵,鬼影憧憧,吴铭穿梭在幽暗的走廊中,带着曲益阳在一间偏僻的屋子坐了下来,曲益阳一脸严肃的坐在屋角,眼神带着几分凌厉的洞悉。
吴铭走近他,敲了敲桌子“曲益阳?曲大法师?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曲益阳缓缓抬起头,不屑的冷哼道“你说完了么?刚才你说的关于冥府的一切人际关系和事务,我已然知晓,但是,重点呢?重点是什么?”
吴铭被曲益阳这么一反问,本能的咽了咽口水,半晌才稳住声音回道“重点,重点就是,该惹的不该惹的,你都不要惹,你就是个魍魉司,干完49年的活,或者和我一样,把49年的KpI浓缩到这么短的日子完成,然后,然后就没你什么事了,反正冥府的运作规则,你也不能参与,也不能提出意见,甚至连转生台都不能去。
你不是和文法师关系好么?以后还有什么问题,你就多找找她,然后,和我一样,干完手上的活,好好睡觉,差不多就完了呗,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谁的关系户空降,我可得丑话说在前头啊,这段时间里,如果你犯了错,就算是孟婆的徒弟,像禁那样的魍魉司,都会被丢到地狱道去,你可得谨慎些。”
“孟婆的徒弟,禁?”曲益阳眯了眯眼睛“禁之前干过魍魉司?”
吴铭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没。那什么,你,你别问了,就这样吧,我得去休息了,这几天被文法师折腾的够累了,咱们先这样吧,午夜12点我再来找你,你跟我出去走一圈,照做一遍就行,我可说好了啊,你要是搞不好犯错了,我可是,我可是会先发制人,打你......打你小报告的啊。”
曲益阳闻言,眼中再次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又被疑惑所取代“叶国伟送我出了蜃市,他自己没出来,他为什么要待在那里?我这魍魉司的身份,既可以找文法师,又可以找孟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和孟婆之间的约定还没完?叶国伟救了我,给了我人情,又没说,那么他的最终目的,会不是是为了徒弟文法师呢?还有刚才,为什么其他人碰我都是空?而文法师却能接触到我的实体?”
吴铭在一旁看着曲益阳自言自语,心里的慌乱再次加重,而内心深处再一次肯定,这曲益阳,定是某个高层的关系户,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复杂的经历。
他突然有点害怕,于是赶紧抿着嘴,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心里念叨着,别多事别多事,麻溜跑人最合适。
曲益阳无意间抬眼了看吴铭的背影,又隔着门缝,看了看外面开敞的冥府大道,那些插在路边的香烛,和几只徘徊的猫,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阳间的日子。
冥府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后还会变成常态,这里的种种规则和制度,就像画地为牢,把他圈禁在一个个谜团里,他揣测着自己大概是被牵扯进了一场关于冥府和阳间的重大事件中了,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来龙去脉。
但他也深知,不管叶国伟和此事有没有关,目前能让他唯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文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