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太子谋逆案终于得结,除却严崇太子,仅在京畿任职的大小官员,就抓了二三十人,地方官员还未曾计算在内……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法司总领呈报卷宗时,手都是抖的。
谁能想到,堂堂靖朝相国,先帝亲封信赖有加的辅国大臣,私底下竟然做了这么多不法勾当,其中最为重大的,要数与已被斩杀的戎狄王勾结,图谋江山易主。
若是皇上不下令彻查,他们就算是死,也想不到,当朝首辅竟这样一位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若不是朝中有宁侯这位虎将能与戎狄王抗衡,恐怕靖朝这江山,早已不保了!
涉案官员数目庞大,若都尽数斩杀,那朝中能用之人已所剩无几,严惩是不能了,只把四品以上高官,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其余降职流放。
一时之间,朝中空缺职位众多,今年皇榜新晋的进士便拣了个大便宜,新科状元一出仕便当了礼部侍郎,其余二甲也在六部担任高官……庶吉士等,无一虚落。
就连只考中进士的白翌楠也在侯祺钧所辖内拣了个正六品的詹事府府丞当当,白翌松也被调回了京畿,在白家老爷的都察院做事。
胡达接管了五城兵马司,而宁侯则成了朝中拥兵最多的五军都督,百官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唯独侯祺钧,还一如既往地当着他的内阁大学士,但朝野上下都知道,如今空缺的相国之位,非他莫属。
妍妃下了狠手,尽管太医院院使、院判、御医费心解毒,皇帝体内还是残留了毒素,熬了大半年,终于在冬月二十驾崩,举国哀丧……
传闻称皇帝驾崩前,召侯大学士密谈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只见他一手拿着明黄的圣旨,另一只手拿着玉玺,以靖朝相国,内阁首辅之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皇帝遗诏,立十七皇子为帝,择日登基。
有人说,皇帝给了他一柄斩龙剑,若新帝日后昏庸无道,可斩杀另立新君……
也有人说,皇帝是在求他当这个首辅,朝廷动荡,紧跟着就是内忧外患,这个道理皇帝不会不懂……即使新帝登基,若没有个有威望有才干的人辅佐,朝臣又怎么可能信服。
那时候严崇一案得结,功劳最大的侯大学士却未曾受封,朝野上下就在猜测,是不是他不愿当这个首辅了……所以这第二种说法,也不是不可能。
更有离谱者说,皇帝是想把江山交给侯大学士……侯大学士不肯,这才落到了十七皇子头上……
可谓是说的有理有据,传得神乎其神。
皇帝到底跟侯大学士说了什么,朝中没有人知道……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改朝换代了,朝中出现了一位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相国!而且这位相国,还颇得新帝敬重,见了面还要尊称他为一声先生。
朝野上下无人不怕他,他眨一眨眼睛,朝中重臣都要抖上三抖。而且他待下严苛,手段层出不穷,凡朝官忤逆不尊新帝,他都能寻着各种法子让他大改初衷,杀鸡儆猴之事,也并非没做过……
他在朝中又不苟言笑,民间都把他称作铁面相国。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下,新帝仅登基一年,就把朝臣收得服服帖帖,半点内忧也无……至于外患,自从出了严崇那档子谋逆之事,临边小国三天两头都会派兵骚扰。
只是骁勇善战的宁大都督,他们倒也讨不了什么好。
宁大都督自从与侯相国结了亲,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三天两头就往相国跑,往往秉烛夜谈之后,就有临近的小国要倒大霉了。
新帝登基的第二年隆冬,侯祺钧送走了扛银枪而来的宁大都督,终于得进芙蓉帐见娇妻。
娇妻已然熟睡,衣裳半敞,露出洁白无瑕的*,侯祺钧下腹一阵躁动,脱了外袍,躺进帐内,欲与娇妻翻云覆雨一番,一双玉手就挡在了他的胸前,“今日不行……”
侯祺钧挑了挑眉,自及笄以来,她还没这么明着拒绝过他……于是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怀里,就这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宁沁看到他狡黠明亮的双眸,就是一阵心虚,侯祺钧将手伸进她衣内,顺着小腹向下……宁沁忙抓住他的手,有些慌乱地问他:“你,你做什么……”
侯祺钧看着她,轻轻地说:“我看你有没有撒谎。”
宁沁连忙红着脸跳了开来,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这人这么无耻……她喊了知画进来,指着知画,跟侯祺钧说:“不信你问知画!”
侯祺钧眼眸深邃的看着知画,知画就是一阵腿软,相爷的目光太可怕了,她连忙跪到了地上……
侯祺钧轻轻地问她:“夫人来月信了?”
宁沁使劲地给她使眼色,知画都害怕得浑身发抖了,哪里还敢抬起头往榻上瞧,闻言就摇了摇头。
侯祺钧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了,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知画逃也似地出了房门,相爷那眼神,就跟刀子似得,刮得她生疼,她不逃就有鬼了!
侯祺钧转过头来看床角的宁沁,宁沁抱着锦被,使劲摇头:“真不行!”
侯祺钧也没想到她今日的态度会这么强硬,长臂一捞,将她带进怀里躺下,宁沁不停地挣扎,侯祺钧搂住她的腰,轻声说:“安心睡吧,我不动你。”
宁沁这才乖乖躺着不动,她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帷幔,果真不见侯祺钧有何动作,她有些不忍心,转过身,面向着他。
侯祺钧也没睡着,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宁沁才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咬着唇,小声地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好像……好像,好像怀孕了。”声音小到没有,但侯祺钧却每一个字都听清了。
他拿下宁沁的手,目光柔和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
宁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推了推他,小声说:“我一吃油腻的东西就吐,月信也迟了半个多月,是葛嬷嬷说的,还没找大夫来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在离侯祺钧有些距离的地方躺了下来,背对着他,闭起了眼睛。
过了很久,久到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才感觉到有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的双手捉到了小腹前,似在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柔柔地在她耳边说:“以后吃食要注意了,你怕冷,让人在房里多添几个炭盆……也不可再孩子气地到处跑了,亭子里喂鱼的事,就交给知画,也别爬到假山上去玩了……”
宁沁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她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问他:“相国大人,你是不是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女人怀孕啊?”怎么紧张成这样……
侯祺钧也不与她辩驳,抱着她,把锦被盖得更严实些,“总之你记住就是了。”
宁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从此便有了堂堂相国大人的把柄,他什么时候摆架子了,宁沁就拿出来笑他。
自从宁沁怀孕后,侯祺钧就推了朝堂上的各种公务,一心在家陪夫人安胎,就连朝臣上门拜访,他也一概不见。
朝臣们原先都以为,侯祺钧这相国当得相当容易,随便动动嘴皮子,就有一大堆人站出来替他效力,他自己根本什么活儿也不用做,相当清闲……等到侯祺钧休朝了,他们才知道叫苦连连,三天两头就上书让侯祺钧回来。
侯祺钧却是休沐上了瘾,皇上连下了十道密旨,他都全当做看不见,愣是在家陪着宁沁吟风弄月。
皇帝被逼得没法子了,只能下了明旨,命令他回朝……侯祺钧朝是上了,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摘了官帽,称要辞官回乡了。
皇帝不批,他就连夜带着怀了四个月身孕的宁沁,举家外逃……实则游山玩水去了。
每每想起此事,宁沁总是问他,难道就不怕皇帝判他抗旨不准,忤逆圣上砍头吗?侯祺钧总会笑得意味深长:“皇上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还不至于这么糊涂……何况,外头不都传我有斩龙剑吗?他敢残害忠良,难道就不怕我拿着剑废了他的皇位?”
宁沁一脸惊奇地问他:“先帝还真给了你斩龙剑啊?”
侯祺钧抱着宁沁,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桃花,笑而不答。
宁沁又问他:“那你舍了高位,陪我在这游山玩水,难道就不后悔?”
侯祺钧将宁沁转过来,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脑袋瓜里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手顺着额头向下,行至她小腹处:“有功夫想这些,倒不如想想,将来要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宁沁嘟着嘴哦了一声,回屋抱着古书查了大半天,也找不出个好听的。
她去书房找侯祺钧,侯祺钧收了她的书,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
新元三年,乞巧,宁沁诞下一男婴,侯相国给他取名侯重临。
他抱着小小一团的儿子,看着床上妻子的睡颜,只觉岁月静好。
他本世俗人,奈何入朝堂……
如今世事重来,他宁负天下不负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