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太孤单了,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就如我,我不知道明年今日我是一堆白骨还是什么,你也一样……难道为了怕死了连累人,我们就要放弃活着的快乐吗?”
朱璇轻声说:“我们不怕死,为什么还要怕活着快乐呢?我知道你对我也不是没有心的……既然如此,那就来爱我吧,活着一天,我们爱一天……不管时间有多长,我会陪着你的,我们别在走前再留下遗憾,好吗?犬”
拓跋言说不出话来,朱璇这番话句句敲在他心上,他不知道朱璇是因为喝多了勇敢,还是她早想这么说!
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她会忘记你的!你们在一起,留给她的还是绝望!”
另一个声音道:“你这个懦夫,她一个女人都敢说活着一天,就爱一天的话,你为什么还逃避,难道你连爱的勇气都没吗?”
他纠结着,垂眼看着抱着自己腰身的手,这双手修长白皙,瘦的骨节分明,让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她一次次地救自己,给自己换衣服…踺…
这双手他握过的次数寥寥无几,可是他记得,这双手有着何种入骨的冷……
他的手下意识地握了上去,她小小的手包裹在他大掌中时,什么纠结,什么矛盾都没了,他拉着她,腾地转过了身,就面对着她。
“阿朱……如果我们两个真的无法逃避死亡,我愿意你先死在我前面……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我不能给你长久的幸福,我只希望别让你伤心……”
“阿言……”朱璇掉下了泪,另一只手抚向他的脸,那满脸的毒素没有让她退惧,她轻声说:“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你死……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救你的……你活着我就活着……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拓跋言见她的泪滚了下来,他再不迟疑,伸手将她拥进了怀中,唇寻找到她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两人拥抱着,回应着彼此的吻,这感觉如此美妙,让他们觉得一个新的世界向他们敞开了,从此他们不再孤单,不管以后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他们都相信,会有身边的人陪着自己……
情到深处,什么世俗礼节都被抛到了一边,那些成亲什么的太遥远,他们舍不得把短暂的生命浪费在那上面……
两人默契地没提这事,相拥着倒在床上,帘幔低垂,掩去了一屋春色……
在这没人打扰的寂静中,他们结为了夫妻,不需要向谁证明,他们知道,这一生,如果能活着,他们会和言铮和关洛飞一样,幸福相携到老的……
***
光阴如水,静静地就滑了过去,朱璇依旧住在山谷里,她知道拓跋言要做的事太多,她不能去给他增加烦恼。
两人确定了关系后,比以前亲密了,拓跋言十天半个月不管多忙都会抽空过来谷里小住几天。
只是让朱璇烦心的是,自从拓跋言上次被大巫师打伤后,他的健康就直线滑落,一次和拓跋正的人交锋,还伤到了腰间,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这让朱璇苦闷极了,拓跋言的身体难道已经被毒素摧毁了,都失去了愈合的能力吗?
拓跋言在外面做事,她在谷里埋头苦读,只要这世上能有的医书都被她搜来了,她疯狂地寻找着解决的方法。
这时,言铮和关洛飞的婚礼要举行了,拓跋言要去参加婚礼,出发前来谷里告别。
朱璇担心地说:“你别去了,你的身体这么差,要是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别担心,我不会死的!”拓跋言温柔地搂住她:“言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要出嫁,我怎么能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朱璇劝解无效,只能揣着不安的心送走了他。
只是,隔了十多天,龙一他们又把拓跋言送到了谷里,朱璇闻讯赶出去迎接,一看见拓跋言静静地躺在马车里,她的心就慌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吗?
等龙一等侍卫把拓跋言搬进谷,朱璇就赶紧给拓跋言检查,发现他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却让她知道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拓跋言没有多少日子了!
她颤抖着手给他处理伤口,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他醒来。
从没有一刻,她如此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见多了生死,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怕了,可是她知道了,她还是会怕。
拓跋言深夜终于醒了过来,睁眼就看到了朱璇坐在自己身边,他强扯出一个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朱璇木然地看着他,那一向灵动的眼睛被蒙了一层薄雾。
拓跋言撑着坐了起来,伸手将她拉到了怀中:“怎么了?吓到了?”
“阿言……”朱璇搂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到了他怀中:“要听实话吗?”
拓跋言怔住了,许久才苦涩地问:“是不是宣布我的死期?要……我想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
“三个月,你不能再拖了,让我冒险给你取出毒菌吧!也许我们能改变命运……”朱璇涩声道。
“也许……你说的是也许……阿朱,你知道我的,我没做完事,死也不会瞑目的!”拓跋言轻轻地推开她。
“你想做的事比你的生命重要吗?”朱璇有些恼怒了。
“嗯……如果我逃不了一死,我想在死前,做完这些事!这样,才对得起那些和我一起死在战场上的兄弟,我父亲和我姐姐!”
拓跋言的手轻轻地抚摸在她脸上:“阿朱,你知道的,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我要是死前还看着我的仇人逍遥,我真的不会瞑目的!”
朱璇推开了他的手,不发一语地走了出去。
她很失望,可是又知道自己的失望很无理,她没爱上拓跋言之前就知道他为报仇活着,她凭什么在两人确定了关系后要他为自己改变呢?
想想,自己也没十足的把握救他,难道还能要求他去冒险吗?
这一晚,她没去见拓跋言,缩在自己床上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醒来,身边躺了一个人,她在那人的怀中。
“阿言……”转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睛,朱璇的怨气没了,长长叹了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选择,我不干涉了!我只希望,不管怎么样,你都该为自己努力一次,我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救你,但是有希望,总要去试试,对吗?”
“嗯,我答应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赶在限期到来之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拓跋言承诺道。
“嗯!”朱璇偎进他怀中,闭上眼亲吻上他的唇,她不是嫌弃他脸上的溃烂,只是不忍心看。
两人缠绵着,等朱璇累了再次睡着时,拓跋言起身悄悄走了。
山谷里依然平静,可是外面却因为她的话掀起了万丈波涛。
沧焰换了皇上,关王妃死了,熙乾明下落不明,沧焰乱成了一锅粥,这一切朱璇都知道,她还知道,这都是拓跋言为了追赶时间弄出来的……
这是必然的结果,关王妃和熙乾明等人都是咎由自取,她怜悯的是跟着受累,死在这些内乱中的人……
随即,赵天泽为皇,当听到言铮和关洛飞反目成仇来了拓跋,朱璇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幸灾乐祸,她相信,言铮和关洛飞之间只是误会,他们两终会在一起的。
她高兴的是,言铮来了,拓跋言就可以放下了,朱璇知道,让拓跋言不能放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拓跋正,只有处理好拓跋正的事,他才能放心地过来。
朱璇坐不住了,带了侍女们出谷前往拓跋,没想到半路就听到了拓跋正谋反的事,还听说了拓跋言被关洛飞砍伤的事。
朱璇急了,带着侍女们连夜赶了过去,还没到王城,却接到了消息,说拓跋言已经前往神医谷了,两人就这样错过了。
朱璇顾不上休息,又折了回来,终于在神医谷口追上了拓跋言一行人。
“你怎么样?”朱璇一下马车就跑了过去,见拓跋言好好地坐在马车里,她才稍微放心,爬上车就要给他检查。
“我没事!”拓跋言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不管我还能活多久,余下的时间都是你的!”
朱璇愣了愣,拓跋言呵呵笑道:“离最后的期限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我们不急,就让我们过几天正常的夫妻生活吧!对了,阿朱,你会做饭吗?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你给我做!”
“嗯!”朱璇点了点头,她听出了拓跋言语气中的轻松,他了结了恩怨,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像正常的夫妻生活?这是他不敢奢望能活着的最
后一个心愿吗?
朱璇想了想,忽地笑道:“行啊,不过你要和我成亲,我才给你做饭!”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实质的关系,可是没有名分,她知道他是怕连累自己才没提这事。可是,他怎么知道,如果他死了,自己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更别说另嫁他人了!
她的话让拓跋言愣住了,他看着她,她也坦然地看着他。
两人都看透了对方,拓跋言笑了笑,将她的手包在了手心里:“嗯,我们今晚就成亲……只是委屈你了,没有聘礼,也没有祝福的人!”
“有你就够了!”朱璇微笑。
拓跋言来神医谷就是放弃皇位,嫁给他不能做什么天下至尊,也不能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可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在乎的从来不是他身上的光环,她在乎的是这个满身病痛,却坚强地傲立天地的男人……
护送拓跋言进谷的龙一,墨修等人知道拓跋言要和朱璇成亲,几人都没意外,反而热心地帮忙张罗起来。
龙一亲自带人出谷采买成亲物品,冷漠的墨修也亲自动手布置喜堂。
等天黑龙一带来了喜帕凤冠,无叶等人又张罗着给朱璇换上。
无叶看着一身红衣的朱璇美丽的样子,掉下了泪又慌忙摸了,自嘲地笑道:“小姐,我这是为你高兴的!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白素素也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垂了头给她整理凤袍,边道:“这喜袍真漂亮!小姐,要很多银子吧!”
其他丫鬟也是类似的模样,朱璇嫁了,以后有人照顾她了,她们都该走了,想到姐妹们一起多年,以后要各奔西东,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哭了……
除了朱璇自己,谁也不知道拓跋言命不久矣,她看着这群诚心为他们祝福的丫鬟,眼角也是湿湿的。
一切都会好的,就像当年老爷子说她活不过一年,她活过来了,她相信,拓跋言也会一样挺过这一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