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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婉这一跪,周围看热闹的不少,有些明眼人自是知道内情,就寻思着言铮能帮什么忙,难道言铮还敢和皇上作对吗?

而有些不明内情的人,却以为董婉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求医,毕竟上次董婉忘恩负义反咬言铮一口的事大家记忆犹新,都鄙夷董婉,这需要人家了,身段也放下了,太势利姣。

董婉才跪了半个时辰,肖北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跑了来,又气又怜悯她,气的是她这不是把言铮推到风尖浪口吗?言铮最近低调,就是避免让自己惹人注意,董婉却不理解言铮的苦心,非要把她推出来。

怜悯的是,董婉也是可怜人,这两桩事碰到一起,她一个女人,怎么承受得了呢!

就像对言铮说的,肖北对董婉还没到喜欢到要娶她的程度,帮她做事也是看在董相的面子上,虽然对董婉的坚强很赏识,可离喜欢还很遥远籼。

此时看着董婉背了荆条,只着了一件白衣,白衣上隐隐有血迹渗出,他不愿去想这是董婉用心机迫使言铮低头,只是淡然地看着,思付自己该不该出手。

虽然他出手,言铮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会帮忙,可是肖北也知道,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以再二、再三,言铮有自己的事要做,她的善心也是有底线的,他想看看,言铮的底线在哪里!

陈胜屿也来了,看到这一幕,他没急着去敲门,迟疑地站在一边,暗想自己答应帮石家,会不会也像董婉一样为难了言铮呢?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周大爷在门缝里看到,觉得事情闹大了,赶紧跑去禀告敛芳,敛芳也没想到董婉这么会招人,这和小姐要低调的宗旨背道而驰,她不敢再擅自做主,跑到门缝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围观,看到肖北,她苦笑,讪讪地去找言铮禀告了。

言铮在书房里看书,听了她的禀告也没抬头,只简单地一句:“她要跪就让她跪吧,你做的对,关紧大门,别去看就不用心烦了!”

“可是小姐,外面很多人呢,肖爷和陈公子也来了!”敛芳急道:“你就不怕不管,他们对你有想法吗?”

“对我有想法的人多了,我也不在乎多他们几个!”言铮淡淡地说着,翻了一页书,随口道:“你去休息吧,告诉周大爷,就算皇上来了也不许开门,有什么事我兜着就行!”

敛芳懂了言铮的坚决,转身往外走,要出门时还是忍不住站住脚步道:“小姐,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们有事才求你,可是,我也不喜欢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感觉二爷走后,小姐就变了个人似的……我们虽然在你身边,却没从前和你亲近了。小姐,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她说完没等言铮回答就走了出去,言铮垂着头看着书,似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许久抬眼看着敞开的门,门外只能看到灯笼照到的范围,她叹了一口气,变了吗?或者这才是自己的本性,以前初到沧焰,是想着重活了一次,也该有所改变,才那么热心的。

现在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关洛飞走了,唯一让自己对这世界有所牵挂的承载体没了,她才恢复了本性。

嘿嘿,这点自己和赵天楚很相像,所不同的是,她没有赵天楚的野心,她的无情只在于自保。

董家和石家的事她都清楚,因为这是她设计出来的,赵天楚按部就班实施的,既然是自己导演的,她完全有办法去改变结局,可是,她凭什么要这样做呢?

就如她告诉肖北的,她不是圣母,她没有挽救众生的义务,她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言铮摇摇头,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只是没看多久,门口冲进了一个人,她不用抬眼,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肖北,你是来告诉我,你不忍心了?这么说,你还是动了心!”她揶揄地笑笑,放下了书。

肖北有些尴尬,他可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是从墙上掠过来的,他特意去门口看了一下,大门紧插着,看门的大爷已经去休息了,这就证明言铮不会心软的。

“言铮,差不多就行了!董婉她这次是很真诚地来给你道歉的……还有石絮,你真的忍心让她入宫吗?”肖北有些抱怨地看看她。

“你也来利用我的善心……”言铮不满地摇摇头:“肖北,这两天人还没走茶就凉了都没让你有什么领悟吗?无情不似多情苦,要成大事就该舍弃一些东西!”

肖北摇头:“我有领悟,可我领悟的更多的是,我不是工具,我是人……我没有必要为了某个人的利益牺牲我的朋友和我的家人!如果我没有了他

们,我就算身居高位,我也不会快乐的!”

“董婉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人?”言铮挑眉。

肖北镇定地道:“她是我的朋友!”

“我也是你的朋友……”言铮微笑。

肖北急了:“言铮,别让我选择,我讨厌选择!”

“为什么讨厌呢?因为选择会让你失去某些东西对不?肖北,你太贪心了,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我不逼你选择,你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选择。想想,你从小到大,放弃的东西不是你的选择吗?为什么不敢面对选择呢!”言铮嘲讽。

肖北有些绝望:“言铮,有些是不需要选择的,你能做到的!”

“对,于强者,有些的确是不需要选择的,那弱者就该选择吗?”言铮忍不住了,起身冷笑道:“你让我同情董婉、石絮,那是因为你认识她们,那你不认识的人,你就可以让我牺牲她们吗?你凭什么呢?”

肖北说不出话来,看着言铮,许久才无力地道:“言铮,你变了!”

言铮失笑:“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这话的人,肖北,我很想告诉你,不是我变了,而是有些事是注定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有人去做的!佛说有因有果,她们在这圈子里享受了皇荫,就该承受由此带来的别的东西,这不是我造成的,是她们的父母帮她们选择了她们的人生……要怪,只能怪她们自己生错了人家……就像我,我的人生也不是自己选择的,我可能比她们聪明,那又如何,我的命运不也让别人摆弄吗?”

肖北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仍然不甘:“你比她们强,你一定有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言铮摇摇头:“肖北,你太天真了……你回头看看,尊贵如四公主,去年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结局,你凭什么以为石絮她们的命运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改变呢?我不是为自己辩解,石絮我已经帮过她一次了,可是她还是没逃掉这一劫,你凭什么以为我这次插手,她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如果我真的能改变,那我就是神仙了!”

肖北无助地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作为人在这世间的渺小,原来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以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强大了就能解决的,这世间还有很多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

再回头看看,曾经以为父辈的圆滑是懦弱,是胸无大志的表现,又怎么知道,他们年轻时不会像自己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一腔的激情是在岁月的磨砺中,在一次次无奈的妥协后才慢慢磨灭的?

年纪大了,在乎的人和东西多了,再无孑然一身的洒脱,顾虑着,妥协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自己凭什么以为他们就比父辈强呢,经过岁月的洗礼,当有一天和父辈一样在妥协中衰老时,他还敢笑父辈懦弱吗?

他沮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地道:“不该是这样……一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该牺牲她们……不该……”

言铮同情地看着他,终是不忍打击一颗年轻向上的心,她知道,这些话有可能让一个人的人生发生巨变,肖北由此可能一蹶不振,他是她赏识的人,不能这样废了他……

“肖北,你刚才说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把这话送给你,你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董婉,石絮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你把这话转告他们的父母吧,靠别人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他们舍不得失去,就别指望得到。他们是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肖北沉思着言铮的话,许久才无奈地一笑:“言铮,你算准了一切,你也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不!你的聪明我不需要证明了,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不怕她们知道吗?你这样做,可能最后一个朋友都没有!”

言铮微笑:“我不怕,知我者谓我心忧,她们要觉得我利用了她们不再和我来往,我遗憾却不会后悔,因为,我这也算救了别的女人,我不需要那些女人感激,我自己知道就行!”

“嬉笑怒骂皆由人虽然是一种境界,可是别忘记了,你还是俗人一个,你还要生活在这世界……”肖北劝道。

言铮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的忠告,肖北,我不求你理解我,我只能答应你,不会做得很决就是了!”

有了这句话,肖北放心了,点点头,走了。

言铮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她也只是俗人一个啊!

**

看热闹的人这次不鄙视她了,相反对言铮骂声不断,都说言铮是无情狠毒的女人,枉为大夫,没有一点大夫该有的菩萨心肠,还有人拿坏鸡蛋和臭菜叶砸门。

可是任他们怎么骂,白府的门还是好好关着,这些人不甘心,又跑去药铺闹,只是药铺从这日开始关门了。

纳兰青本来想走,看到这些事又留下了,她找到言铮问道:“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言铮看了看她摇摇头:“我还有点事没做完,你先走吧,我会去找你们的!”

纳兰青忍不住道:“你是想帮赵天楚做皇上吧?言铮,你就不怕皇上不高兴?”

言铮挑眉:“哦,他为什么不高兴?难道他还想做沧焰的皇上吗?他有这个精力管吗?”

纳兰青苦笑,言铮嘲讽地一笑:“姑姑,他有那么多眼线,我做什么都瞒不了他,他既然不管,你又何必担心呢!你去找他吧,告诉他,先想好理由,要是无法让我满意,不管他是我什么人,我都不会原谅他的!”

纳兰青听出了言铮的言下之意,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当晚就启程走了。

帝都表面又陷入了平静,石絮被接了回来,准备十五和董倩一起进宫,石毅原本以为石絮会去找言铮帮忙求情,可是她没去,平静地接了皇上派人送来的赏赐,就闭门不出。

石麒这边,董家退了文定,他成了军营里的笑话,很多人明着不说,背后却说他孬种,未婚妻被抢了连屁都不敢放,石麒意外地忍了。

赵罡从自己的亲信耳中听到石家父子的反应,当晚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一人坐在御书房里发呆,钱公公进去给他倒茶,他抬眼看看钱公公,自语又似问钱公公地道:“朕是不是过分了?”

钱公公哪有胆回答这问题,勉强一笑算是回答。

赵罡嘿嘿笑道:“小钱子,你也学会敷衍朕了!”

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钱公公一惊,就跪了下去:“皇上,你也是逼不得已啊,谁叫董相和肖相不识趣,一起辞官,你只能这么做啊!”

这话让赵罡有了些慰藉,点点头道:“对,朕是气恼他们,并不是真想羞辱他们,只要他们找朕道歉,朕会原谅他们的!”

钱公公陪笑:“那两个老迂腐估计把皇上的话当真了,皇上不必担心,明日奴才去找他们敲打敲打,他们会给皇上道歉的!”

赵罡摆摆手:“再缓几天吧,反正到十五还有十天,朕要看看,他们是真的对朕忠心,还是阳奉阴违,如果对朕不忠,朕饶不了他们!”

钱公公点头,跪在地上禀道:“皇上,要过去太后那边看看吗?”

皇上这几天忙着寻欢作乐,都好久没去看太后了,闻言有些内疚,点头道:“去吧……朕也该去看看她了!”

钱公公赶紧起身去安排,等陪皇上来到太后寝宫,向郧西和宋山塘都在,两人对太后的病已经是束手无策,一看皇上来了,一起跪下称有罪。

皇上摆了摆手,大方地宽恕了两人,他在床边坐下,见太后已经瘦的只有皮包骨了,昔日强悍的女人变成了这样,赵罡心酸酸的。

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争议,他知道,这世间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是她,唯一真心对他的也是她!

赵罡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想和太后说,就屏退了左右,一人独坐病榻前,拉着太后瘦骨嶙峋的手,就像一个孩子受了委屈,只能找自己母亲哭诉一般,絮絮叨叨说起来。

这些话,如果太后醒着,或者身边有人在,就算烂在他心里,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就因为知道太后时日不多了,赵罡才能放心地说出来。

赵罡却想不到,他在这边回忆从前,对着太后吐诉心中的苦闷时,钱公公手持圣旨和一瓶毒酒,来到了五皇子赵天敬的寝宫。

赵天敬的母妃一见绝望地大哭起来,拉着钱公公叫道:“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肯放过他吗?什么太子我们不稀罕,谁要就拿走吧,我只要他活着,就算变成傻子,能活着就好!”

这是一个母亲最卑微的希望,此时,什么太子身份,荣华富贵都不能和他的生命相比,赵天敬的母妃哭着跪倒在地,给一个奴才磕头。

她磕的很卖力,没几下就头破血流了,钱公公看着,迟疑了半响才伸手扶起了她,低声道:“非是老奴狠心,娘娘要真舍不得小太子,就……陪他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