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泛起皱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撕开,裂出好几个巨大的口子。凝胶状的物质从缝隙处挤入,又吧嗒吧嗒地坠落地面。这些凝胶状的物质呈半透明状,表面似乎不断挥发一般,飘逸着薄薄的雾气,而凝胶内部则又水银一样的液体在滚动。但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起,就能深刻感受到,它们是活着的。
这就是怪异。这些怪异在落地后,整体轮廓就开始向上隆起。速度不快,但在我们爬起来的时候,隆起的高度已经超过两米,而且隆起部分的轮廓也正趋向于人形。
“这就是你们说的鬼怪?”老男人有些惊讶,因为眼前的它们已经实实在在是可以观测到,似乎也可以触摸到的实体。我们都清楚,如果火炬之光的两人没有说谎,那么,眼下的这些怪异,就是它们的形态在“偏差”神秘作用下的结果——看上去随时都在挥发成气体,但主体外壳部分,却呈现半透明的凝胶状,而最大体积的内部则是银白色的液体。
“看起来,普通的物理攻击对它们是无效的。”接头人这么说着的时候,虽然目光一直停留在凝胶怪身上,但抱着我的双手却没有放开,仿佛忘记了一般。
她的判断,得到众人的认可,或者说,在神秘事件中,凡是不以固体方式呈现的怪异,都会具备一定程度上,不受到直接物理性打击的能力。更简单一点的说法,就是用普通的子弹乃至于炮弹,是无法摧毁水和气体的。乃至于,如果同时呈现流质和气体的表征变化,那么,就算用火焰蒸发。也无法解决对方。而眼前的凝胶怪,给人的感觉就是,子弹、高温、低温、切割和震荡等等最常用的手段。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是经验,也是直觉。倘若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直觉。那么其真正的结果还可以怀疑一下,但是,如果在场的所有神秘专家,都同时得到这样的直觉答案,那么其实际情况绝对不会相差太远。
“现在的它们,是比之前的它们强大了至少十倍的样子。”特纳再一次提醒到。
这些凝胶怪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我们发动攻击,它们看起来有些迟钝,变成人形的部分。从外型轮廓上来说,有女体和男体的区别,但并没有五官、肌肤、毛发和纹理之类的细节,但其摇摇摆摆的动作,却给人一种被禁锢,万分痛苦的感觉,它们的下体就是一整块的凝胶。这里已经有五个凝胶怪,它们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要将五个个体凝结成一个整体。
长满人形的凝胶在地面蠕动,表面的挥发越来越快。散逸的雾气很快就充斥在整个病房中,让我们的呼吸有些不顺畅。早有准备的几人,掏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口罩戴上。接头人也给我留了一副口罩。
“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我问到。
“立刻上去攻击?别开玩笑了,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攻击能力。”特纳说:“要不,高川先生你试试?用刀子或手枪?”
“够了,管好你的嘴巴,特纳,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站起来,看他的表情,有点儿像是硬着头皮要自己上,“我来。如果我也不成的话。就赶紧跑吧。至少它们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跑不快。”
特纳耸耸肩,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安娜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打断了想说的事情。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在刚刚接触的时候。给人的印象可没有这么嘴碎。他现在的情绪和之前相比,明显有些不正常,我想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但到底真的是因为害怕而情绪激动,亦或者之前的腼腆只是伪装,就不得而知了。
我并不觉得意外。这些家伙做所的工作,必然体现他们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这些思维和行为上的特点,渗透在他们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念头的转动中。他们除非死亡,否则绝对不会因为任何意外,就放弃自己的计划,或者说,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地产生各种计划,而这些计划,都是围绕多个任务目标而产生的,这些计划会及时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进行改变,但任务目标却始终未曾改变。
我认为,他们的目标之一,就是通过我接触阮黎医生,取信阮黎医生,也许这次研讨会的密令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利用这种意外,去完成最初的那一个个目标。我甚至猜测,他们五人中,并非是每一个人都会觉得,此时的异常事变真的算得上是意外。
毕竟,他们都是有组织的人,甚至于,排除行事风格、性格和处理任务的想法这些极为个性化的因素,他们的意志和能力,都是深受组织信赖的成员。他们理所当然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支援,而如果他们得不到支援,则可以猜测,这本身是否就为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所以,无论他们的表现前后有怎样的差异,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多么奇怪的变化,又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去应对当下的麻烦,我都不会过于意外。
凝胶怪无视我们的存在,仿佛一心一意爬向同伴,试图和同伴融为一体。三级魔纹使者少年伸出手,眨眼间,整支手臂就化作闪烁着火星,充满了热力的灰烬。伴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狂风,这股灰烬化作龙卷扑向凝胶怪。一个呼吸后,凝胶怪所在的地方,彻底被灰烬覆盖,视线根本无法穿透。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那边的结果。
突然加,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脸色一变,猛然做了一个抽手的动作,一股灰烬从覆盖了凝胶怪的灰色空间中抽出来,重新变回少年的手臂,但明显,这股灰烬的数量已经远远不比原先。而这只重新恢复的手臂。开始出现一条条的龟裂,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该死的!”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咒骂道。
“怎么回事?”老男人连忙问。
“这些东西可以吸收能量。”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说:“不,也不能说是能量。反正就是被它吸收了什么。”
“活力?生命力?”接头人迅速提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手臂。的确失去了正常血肉的红润。就如同大地失去水分,而变得干涸开裂。
“也许。”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说:“我觉得它们吸收的东西,并不局限于某一种。能量也好、活力也好,生命力和精力也好,似乎都可以吸收,而又并不仅仅是这样。你们看!”顺着他的目光,那一片仍旧包围着凝胶怪的大片灰烬,正渐渐变得死寂。火星明显减少,而且也正变得更好,热量也有明显的降低。
“这些灰烬快要死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用一种很感性的口吻描述到,“它们正在失去自己的活性。”
正是颇显中二,却又让人无法反驳的说法。
老男人走到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身边,往他的肩膀一拍,那只随时都会崩溃的手臂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按老男人的说法,这是“消除了少年身上的负面”。在凝胶怪主动发起攻击前,老男人对我们说:“我会发动一次净化,去除这个病房中所有的负面。但是,我会变得十分虚弱。”
“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爽快地回答道。
“我可是网络球的人。”接头人则这么回答到。
于是老男人看向特纳和安娜两人。我知道,他在寻求承诺。一旦自己失去力量。处境就会变得危险,而这支队伍显然没有默契到会老老实实回报他人的付出。虽然最初的时候,老男人就受了伤,是被众人带过来的。但直到现在,他也明显没有完全信任他人的样子。
“是谁把你扛过来的?”特纳举出之前自己和安娜帮助他一直逃到这个地方的例子,“你可以不相信这里的每一个人,但必须相信我们。”
“那么,准备好跳楼吧。”老男人严肃地对我们说,猛然转身。对被灰烬覆盖的那群凝胶怪摊开手掌。没有声音,沉默之中。空气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与此同时,接头人抱着我。和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特纳和安娜三人冲向窗户。
窗户不大,第一个跳出的是抱着我的接头人。我们似乎撞上了什么,耳边响起一大片玻璃粉碎的声音。然而,我记得我们选择的窗户从打开之后就没有关上。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在我的眼前飞散,时间似乎被拉长了,我可以从这一大片玻璃中,看到自己各式各样的倒影,但没有一个倒影是有脑袋的。在身后,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特纳和安娜三人也一个紧接一个跳出,缓缓于半空中漂浮,他们每出来一个,就像是撞碎了一次玻璃。一层层玻璃飞散的景象,就好似重重盛开的花瓣。
老男人是最后一个跳出来的,他的身周当然也出现了“撞碎玻璃”的现象,我清晰看到他的视线转到这些“玻璃”上时,表示是如此的惊愕。
身体的本能,已经让我展开速掠,反抱住接头人,沿着无形的高速通道,倏然远离了这些玻璃,落在地上,而其他人仍旧以一种极为不自然的缓速停留在半空中。
老男人、特纳、安娜和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脸上,全都出现了惊愕的表情,随之缓缓变成惊怒。下一刻,就像是时间的流动突然恢复正常。四人迅速跌落。
半空中,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化作一大片灰烬;特纳和安娜的跌落轨迹明显和之前不同,而且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般,身上鲜血飙飞;老男人的脑袋则已经脱离了身躯,跌落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就如同坏掉的木偶,翻滚了好几下,脑袋则落在身体几米外的地方,带着惊愕和恐惧,死不瞑目。
接头人看得目瞪口呆,我为她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发现伤口。我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但直觉告诉自己,倘若之前不是本能使用了速掠,大概也免不了受到伤害吧。而这种神秘攻击的先兆和迹象,正是“撞碎玻璃”的现象,以及那些玻璃碎片倒映出来的,没有脑袋的自己。
老男人真的被切掉了脑袋,其他人也只是凭借自己的“神秘”,保住了一条小命。灰烬卷落地面,重新变回三级魔纹使者少年,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老男人的尸首。特纳和安娜被我用速掠接住,安置在一旁时,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特纳的伤口在腰部,安娜的伤口在背部,都是深可见骨,如同被巨大而锐利的东西刮过,差一点就被斩断了脊椎。这样的伤口看起来有些严重,但两人下意识做了些什么,所以现在还能站着,仅仅是因为出血量过大,而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刚才的到底是?”特纳喃喃自语地问到。
没有人可以回答,即便是我的连锁判定,也没有在他们被攻击的一刻,观测到实际的攻击。他们就是这样被击中了,老男人甚至掉了脑袋。我检查着老男人的尸体,确认他真的是死了,哪怕他的能力可以处理“负面”,也没能挽回自己的“死亡”。回想到几秒前,众人还做出承诺,要尽可能保护他,却没想到,转眼间,他就死在更加诡异的神秘攻击下。
看不到,无法解决,哪怕是闪避,也很困难,最关键的是,哪怕当时反应过来了,没有相应特性的神秘力量保护自己,就绝对不可能逃开。从事后的感觉来说,当时的攻击给人极为强烈的突然性,快到让人感觉不出过程。
“看到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时,就已经来不及了。”其他人这么形容。但其实并不正确,因为我的确是在看到了无头倒影后,利用速掠彻底避开了攻击,这证明整个攻击过程,仍旧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个时间还不短,仅仅是太过突然,而对没有准备的人来说,先兆也太过微小,以至于做出反应时,已经“迟了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