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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索的突然出现,让店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少女竟然成功召唤了电子恶魔“木偶”,可我的“神秘”却没有恢复的迹象,两相对比,我不由得对玛索的鬼影噩梦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这里并非是绝对禁止使用个人的神秘,只是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我想,是否被玛索选定为目标,或许也是其中之一。这条规则,让玛索可以无视人数上的劣势,始终处于一对一的情况下。

少女终究没能做出反抗,她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但是,召唤电子恶魔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了,这个时间明显超过我过去召唤夜鸦夸克的情况。在“木偶”以少女为核心构建完成之前,她的阴影已经被利用,亦或者被侵蚀,从下方钻出的阴影触手立刻就打断了她的动作,一鼓作气钻进了她的嘴巴,还直往她的喉咙深处探去。

我没有出手,因为,阴影触手的行为,不像是要杀死少女,更像是往她的身体中灌输了什么东西。少女自然十分惊恐,然而,哪怕阴影触手已经退去,侵袭所带来的各种负面感觉,仍旧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她开始作呕,咳嗽,剧烈地仿佛喘不过气来。她的样子看上去,比身穿病人服的玛索更像是病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少女惊恐问到。

“你承认,契约就完成。”玛索终于开口了,她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但她的行为和话语,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什么鬼东西!”少女还想说什么。可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这一次,她甚至咳出血来,她看到自己的血,表情更加惊怖了。

“承认,不然就会死。”玛索如此说到。

我觉得,少女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无法理解,于是解释到:“她让你承认她刚才对你做的一切。契约就能完成,否则就会死。”

少女咳嗽得越来越剧烈了,我觉得,也许她会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而且,那浓重的鼻息音,有些像是哮喘。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才说:“怎么承认?”

“就说承认。”我说。

少女还有些犹豫,但又是一口血呕出,立刻慌忙喊道:“我承认,我承认了,可以了吧!”她的话音刚落,目光就不由得凝固了。因为,玛索的身姿,正在夕阳的光中融化。没眨几下眼,那个地方就只剩下一片空气。然后,我听到少女的喘息声恢复了正常,这个恢复迅速而诡异,就像是之前的痛苦都是假装的。但是,那明显不是少女自己假装的。

“走。走了?”少女有些不确信地看过来。

我点点头,算是回答。玛索已经拿走了她想要的报酬。尽管,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对少女做了什么。

少女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闯向门口,用力推开门,便好似虚脱一样摔倒在门外。在她重新站起来前,我也跟着出了钟表店的大门。店外的光景,和从店内向外探视时的光景并不总是一致,玛索现身的时候,黄昏色的街景,就像是错觉一样,如今走出店门,仍旧只能看到那仿佛万年不变的阴沉白昼。

“灰雾又浓郁了一些。”我对少女说。她似乎听不懂,只是一副丧气的表情坐在地上。我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她身边默默等着。少女受到的打击不小,她刚开始出现时,虽然落于下风,但也许在她的心中,还是很自信的。我这么想着,解析自己的观察所得,描绘着这位新认识的少女的心理。

“你害惨我了。”少女抬起头对我说。

“你不是还活着吗?”我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少女说的,就是之前现身的玛索,她的直觉很敏锐,也相信自己的感觉,换做普通人,大概只会觉得那真的是玛索吧。

“你说呢?我也无法肯定。”我没有对她说谎。虽然我觉得那就是鬼影玛索,但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却仍旧没有证据。毕竟,在那个钟表店里,已经出现了两到三个玛索。尽管她们的气质各不一样,却不意味着,她们真的没有半点伪装。

“那是鬼影!?”少女圆睁着眼睛,盯着我说:“你不是帮那个女孩解决了鬼影噩梦吗?为什么那东西还会出现?而且……”少女蹙眉想了想,勉强形容到:“它很古怪,和我的鬼影不一样,它是特别的吗?”

“我没说过解决鬼影噩梦,只是说帮助了那个女孩。”我没有避开她质疑的目光,“它的确很特别,但它并不是原来就这么特别的。”

“你做了什么?”少女追问,她也许觉得,是因为我的帮忙,才让那个鬼影玛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对鬼影玛索的在意,反倒超过了自身还存在的问题。

“秘密。”我笑了笑,毕竟,我对玛索的情况的认知,也仅仅是推测而来,“说说你吧,现在感觉如何?”

“……你害惨我了。”少女怔了怔,脸上的浓妆也掩不住苦涩,“你不应该让她出来,你是神秘专家,有这个能力,不是吗?”

“不,虽然我是神秘专家,但并不意味我总能为所欲为。”我平静地回答道:“我只能保护自己,然后告诉你在那个地方应该怎么做。实际上,我已经帮助你了,我提醒过你,不是吗?”

“太晚了!”少女大喊。

“只有你做了什么,才会发生相应的情况。我无法预知你会做什么,自然也无法事先提醒你。”我笑了笑,不在意她的怒气。

“你可以告诉我,随便说几句话都会应验。”少女赌气般说到。“而且,是你引诱我说要报答它的。”

“如果你不说,你早就死了。”我平静地和她对视。“你如果不进入店里,就不会出事,但是,你不得不进入店里。她打开门邀请你,你接受了,所以,你需要付出一点东西。而你不知道,你要付出什么。这就是这件事的始末。我让你承诺给予报答。所以,你留下性命。神秘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行为,一次念头,就会遭遇不测的危险。欢迎加入我们的世界,菜鸟。”

少女听得目瞪口呆,她似乎就要反驳我,可是,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这倒是她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若是普通人,大概会鸡蛋挑骨头一样,硬要找出一些道理来吧。我说的那些话。的确很像强词夺理,让人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而我故意选择了最差的办法,但是,这么想的人。也绝对无法在神秘的世界中生存下来。因为,涉及神秘的事情。总是这么强词夺理,没有理由,只能接受结果。

我说的也许不符合世情道理,但却是神秘事件中最常见的情况,每个人总以为自己足够深思熟虑,条条逻辑,可是,即便是看似逻辑的神秘,逻辑也仅仅是表象,甚至于是陷阱。逻辑是要构建于对事物的正确认知上才成立,可是,人们又如何对“神秘”产生正确认知呢?正是因为无法真正去理解和认知,才被称之为“神秘”,也许,随着知性和经验的不断成长和成熟,可以理解更多的东西,但是,“神秘”这个概念,却永远在前方,以一个绝对差值,领先于人们成长的速度。

不要奢望用逻辑去解释神秘,也不要以为,解决了一次神秘事件,当第二次类似的神秘事件出现时,还能用相同的方法。也许,真的可以用相同的道理和方法去解决第二次,但这也不过是概率问题。所有的神秘专家都必须意识到:第一,解决了神秘事件的办法并不意味着是正确的办法;第二,神秘事件无法用逻辑学去分析和总结。

这很不可思议,完全违背世人对事物规律性的认知。很多人都认为,万事万物都一定是存在规律的,可以从细节上分析出规律,将这些规律总结起来,就能形成一套通用的办法。却没有意识到,人类所能接触到的事物,对于“万事万物”来说,不过是极为渺小的一部分,而那位未知的部分,又有多少和已知的部分相同或相似呢?我想,截然不同,才是其真面目。人类尚且还渺小的认知,创造了自以为是的逻辑,而这些认知和逻辑完全基于自身构成,同样无比渺小,根本不足以概括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一直都认为,人类的意识拥有高维属性,但是,却受限于*的低维表现,所以,当人类还活着,还屈服于*的时候,人类的认知,拥有一个极限,那就是*的极限。末日幻境,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个极限,产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神秘,但是,却没有摆脱lcl的拘束。“病毒”让人体恶化,虽然是在破坏意识存在的基础,打破人类对事物的认知,以及各种基于生物固有形态特征所决定的各种观念,不得不让人感到恐惧和恶意,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未尝也不是让人们看到了生命的更多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才是病院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到研究中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制造血清,治疗病毒,不过是研究中的一个过程而已,而并非最终的结果。然而,没有人可以想到,“病毒”的存在竟然是如此超乎想象,而面对这样一个超乎想象的存在,任何已知的知识和经验,都不足以作为“正确”的标准和参照。所有的失败,所有的悲剧,其实仅仅在于,我们太早接触了“病毒”,亦或者说,这样超乎想象的东西,太早降临我们的世界了。所有人面对它所带来的未知,除了猜测,就是猜测,也只剩下猜测,每一个行动都基于猜测,每一个理论都看似有道理,实则没道理,因为,它仍旧是基于猜测。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这是因为,大家不得不这么认为,否则就会被那深沉和未知的黑暗打倒。陷入无边的恐惧中。所以,只要能燃烧希望之火,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妄想也没关系。

没有希望,才是智慧生命最恐惧的情况。

“病毒”就是如此超然、古怪而可怕,人类的想象不足以将其描述,所以,因它的存在。才产生的末日症候群现象,也是那么的古怪。让人束手无策,而同样因为“病毒”才形成的末日幻境,看似简单,尽在“剧本”之中。但是,谁又能肯定,它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呢?至少,我相信,病院里的那些研究人员绝对不会那么认为,因为,他们到目前仍旧无法复制末日幻境,也弄不清楚它到底是如何构成的,反馈回来的数据犹如一团乱麻。虽然末日幻境在运作。系色成为中枢,也撰写出“剧本”,可是。无论是可以进入末日幻境的,还是无法进入末日幻境的观察者,都无法确定,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因为,就我所知,末日幻境即便没有系色中枢。没有“剧本”,也是一直存在着。自行运作着。当观察它的时候,它变成了我们看似可以理解的样子,但是,没有人可以确定,观察不存在的时候,它又是什么样子——这个观察者理论,至少是人类自己推断出来的一个科学理论,哪怕觉得它不完全,但在没办法的时候,仍旧比其他理论更让人感到信服。

我想,每一个研究“病毒”的人,都会意识到吧。当我们观察它,或者说,试图观察它的时候,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以及我们从这种表现中得到的认知,其实根本就不足以用来描述真正的它。这是如此让人恐惧的结论,让人想都不敢想,承认它就意味着,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工夫,自己只能对其束手无策。

“病毒”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幸好,我还有“江”。

由“病毒”所带来的一切是如此不确定,所以,试图用世俗道理去看待末日幻境中的神秘,只会招来死亡。能够存活下来,成为神秘专家的人,哪怕无法从病院现实的高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也已经体会到了这一点。纯粹就神秘的力量而言,神秘专家并不一定超过新人。少女的电子恶魔“木偶”,在神秘性上并不弱,或者说,电子恶魔并不弱小,无论它是表现出怎样的能力,但起码都算是超能现象,普通的魔纹使者,也要到第三级才拥有超能,哪怕是优秀的魔纹使者,也最多提前一级拥有超能罢了。而电子恶魔,却可以在接受的一瞬间,就让一个人获得超能。少女之所以显得弱小,正是因为,她用正常的目光和态度去看待神秘。

是的,问题就在于,她太正常了,哪怕是聪慧,也是正常意义上的聪慧。只依循“正常的观念”而行动的正常人在神秘事件中,只会吃亏,也活不长。因为,所谓的“正常”,只是就人类社会本身而言的“正常”,它对于未知而黑暗的部分,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变成剧毒。

这是在可怕而又异常的生活中得到的认知,很难理解,如果没有切身体会,根本无法真正明白,而且又冗长罗嗦,谈论起来,让人感觉不到正确性,也感觉不到任何养分存在,并且,如果用在非神秘的事件中,会造成许多错误。所以,我从来不对普通人说,因为,他们的世界,是正常的,他们接触的事件,是非神秘的,他们或许直到死亡,都看不到那隐藏在深沉和黑暗的恐怖。我的认知,我的经验,我的知识,对他们的生活完全无用,只会让他们混乱。

可是,少女不一样,她已经接触了神秘。我看得出来,她的性格,也会让她继续追寻神秘,就如同大多数充满好奇心的年轻人一样。而即便她不主动接触神秘,神秘也会找上门来,就如同我过去所见的那些无辜者一样。我有利用她的想法,但是,即便不是为了利用她,我也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可以让她更快融入这个世界,这个生活。

她的确在玛索的鬼影噩梦中受到了伤害,而且,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伤害,玛索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她至少还活着,没有像中年人和年轻人那般被猎食。少女是不幸的,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地点,来到这样一个地方,接触了这样一个事件,但我觉得,她应该看到,其实还有跟多比她还要不幸的人。例如玛索,她虽然是少女不幸的根源之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自身就是幸运的。

少女好半晌都没有回音,只是在想着什么,沉默的气氛,并没有让我走开。我对她图谋不轨,但并不意味着,我就完全不在意她的好坏。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但是,却已经决定,哪怕是矛盾而伪善的,也必须要做一些事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英雄。

“抱歉。”少女终于开口了,“我刚才实在是太烦躁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怎样。高川,我会死吗?或者,像是被诅咒一样,害死自己在意的人?”

“她对你做了什么?”我反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烦恼,但我肯定,它一定对我做了什么,我有这样的感觉。”少女说。

“那么,专家的建议是,除非真的意识到有什么异常是因这种感觉而起,否则就暂时忘记它吧。”我回答到。

“那时有可能悔之晚矣。”少女不开心地说。

“可是,除非真的察觉到,否则,你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我说。

“这可不是什么好建议!”少女的声调拔高起来,“你是神秘专家,就不能给些靠谱的回答吗?”

“很遗憾。”我直视她的眼睛,用最认真的态度说:“这已经是最靠谱的了。神秘专家,不是英雄,无法扭转所有可能的悲剧。”

“那这一行还有什么意义?”没等我的话音落下,少女就诘问到:“无法改变悲剧的话,你们的工作有意义吗?”

“神秘专家不是一个正规意义上的行业,它甚至不是一个行业。你也许觉得,神秘专家像是侦探和冒险者一样,但实际并非那样。”我平静地对她说:“神秘专家,只是对幸存者的称呼而已。”

“幸……幸存者?”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显得焦躁不安。

“是的,要成为神秘专家,只有一个途径,也只有一种证明,那就是不断接触神秘事件,然后活下来。”我回答到:“它很简单,也很困难。”

少女的表情终于变色,她应该从来都没想过,所谓的“神秘专家”会是这样的情况。如果没有亲身体验那九死一生,却无法摆脱恐惧的情况,大概会真的相信,神秘专家就是和名侦探,知名冒险者之类的存在吧。神秘专家向他人解释的时候,也往往会用这样的概念,去伪装真实的情况,也许有感性的理由,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么做可以减少麻烦,可以得到帮助,可以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机会,在神秘事件中得到一个相对稳固的立场,可以比所有涉及者更有可能活下去。与其说,这是一种自封的荣誉,不如说,这是一种求生的手段。没有神秘专家会以称呼自身为“神秘专家”而感到自豪。因为,这就像是吃饭时用餐具,而不是直接用手一样的行为。

“谈谈你吧,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少女的表情暗淡,似乎没有了争执的气力,平淡地回答到:“格雷格娅。”

我听闻后,不由得怔了怔。少女似乎察觉到了,说:“怎么了?”

“不,真是个好听又令人怀念的名字。”我笑起来。算上另一个我的记忆,以及更早的末日幻境的经历,她也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就像是朋友重逢,虽已不记得,但却仍旧有温馨的感觉。没想到,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玛索变成了小女孩,格雷格娅还只有十七八岁。而且,在那么广阔的世界里,就像是冥冥中有看不见的丝线,牵连着我们彼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