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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我眼前的“咲夜”只是一种现象,尽管在第二次进入境界线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也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但是,每当这个现象出现的时候,我仍旧无法彻底平静地看待她。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触摸,看到她的样子,我的情绪就会产生一阵阵涟漪,我无法分辨这份情感,它是如此复杂,又如此矛盾,不是焦躁,也不是害怕、恐惧或喜悦,但又似乎都存在,只是,在这份复杂的情绪中,也有着一份让我感到安详的成份。

说不希望她出现,又期望她出现,每一种都有足够的理由,因为,这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存在,但又并非完全如此。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因她的存在而出现的异常又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种理解却无法用逻辑的语言和思维来表达。

她的存在,我的理解,以及我们之间的交互,全部都是暧昧的,就像是在浑浊湖底和清澈浅水之间,许多看不见的杂质缓缓地升降,但既不会让湖底变得更加浑浊,也不会让浅水变得更加清澈。

和龙傲天分开后,“咲夜”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如同复读机般呓语着,融化在空气之中。我又一次看不到她了,和过去yiyàng,在她不主动出现的时候,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我就在这里,咲夜,你在哪里?”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也无法理清在自言自语中升起的情绪,但是,答案其实一直都在我的心中“咲夜”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也许。正是因为我希望她一直在我的身边。

“咲夜”现象和正常世界中的咲夜个体并不能等同起来,不过,但我念着“咲夜”这个名字的时候,无法将两者区分开来。

我无法肯定,在进入境界线前的直连是否真的有效,这个境界线的地域还十分广阔。而且,意识的世界是那么地不可测,那么,正常世界的咲夜和锉刀的个体意识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也许并不是不可能的吧。

我曾经想过,如果咲夜的个体意识来到境界线,那么,这个“咲夜”现象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是,有一种抗拒的情绪让我拒绝继续深入猜想那并非是因为会发生糟糕的事情。只是我拒绝任何糟糕结果的猜测而已。

我很像人,不,我就是人类。在这个境界线中,我的灵魂,只是一个换上了重病的人类少年而已。这是我分析自己的思维和情绪后得出的结论,我当前的样子,的确是我最真实的状态,最不济也比正常世界的外表更接近真实。这个结论让我感到平静。我能够体会到,这种平静完全不同于正常世界中。通过脑硬体抑制情感时所产生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我感到自由,安详。尽管,自身所处的环境,以及所要面对的困难,根本就谈不上能够让人轻松下来。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便被那些似人非人的诡异存在追逐的时候,我也仍旧可以轻松地和龙傲天交谈,轻松地思考一些难解的问题,轻松地面对复杂的局面。这种轻松的感觉,让我不在乎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是否真的切中事情的核心,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如我所想那般行动,更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有意义。

我只是

在痛苦中,享受着这份正常世界里所体会不到的感觉吧?

我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和我之前所经过的地方yiyàng,大致轮廓上没有太大差异的通道。似乎在这个境界线里,整个五十一区的基地就是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通道,串联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房间。在这里,我能看到这些房间的门,但是,在正常世界里,大概这些门都是隐藏起来的,而肉眼观测到的基地构造,也一定不是境界线中所体现出来的这样。毕竟,这是五十一区的人们对五十一区的认知所构造出来的区域,但是,在正常世界里,没有多少人理解五十一区结构的全貌。

摆在我眼前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继续沿着这条通道走下去。我正打算这么做,但是,不远处的金属墙壁上却泛起蓝光,并由这些蓝光迅速构成了回路。这是十分熟悉的“门”被打开的现象,显然,这是一扇即便在境界线中,也处于隐藏位置的“门”。上一次在境界线中看到隐藏门,还是在龙傲天出现的时候,这让我不由得猜测,是不是又有新来者进入了境界线。

不过,直到“门”打开之后,都没有人影出没的迹象。这扇“门”打开之后就没有关闭,不免让我觉得,是在邀请或暗示我进去。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素,促使这扇“门”被开启,但是,比起径直沿着这条通道走下去,这扇隐藏门当然更有吸引力。我没有太多思考,因为,在这个境界线中,我的任何揣摩所得到的猜测,都不是完全正确的。“江”制造了这个地方,它需要我前进,所以,我也只能相信,在这里的任何变化,都并非无的放矢也许有危险,但要找到精神统合装置,就必须照做。

如果“江”真的需要我尽快获得精神统合装置,那么,同样在这个境界线里,我的进度都不可能比包括龙傲天在内,所有进入这个地方的人更慢。

我刚向前迈了两步,前方陡然出现一排似人非人的诡异存在。它们就横在通道中间,一个接着一个进入那扇隐藏门中。我和它们的距离只有十米左右,但是,它们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注意我这边。之前被这些诡异存在追击的场面,仿佛只是泡沫yiyàng,当时就已经碎裂消失了,没有任何残渣遗留到现在。

也许正如龙傲天所说的那样,那种jiliè的异常反应,是因为他和我呆在一起太久了。尽管那是一场因我而生的麻烦。但是,一旦只有我一个人,就不会成为麻烦。

我驻足原地,静静地等待这些诡异存在陆续进入门中,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在它们即将全部进入门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排在末尾的一个诡异存在朝我这边望了一眼,而且,当我和它的目光对上时,被斗篷兜帽遮掩的面目陡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相貌一闪而过,当我仔细去看时,那个诡异存在仍旧是老样子,我看得不太清楚,但那个样子。应该是我熟悉的人,不是咲夜,而是

我无法确定,只能凭借感觉说,那是个成年女性。

莫非真的再次碰到了进入这个境界线的熟人了吗?我想要确认一下,但是,对于这些诡异存在的顾忌,仍旧让我慢了一步。当我来到门前时。那些诡异存在已经彻底进入门中,而且。在我往门里看的时候,它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门后不是房间,也不是另一处通道,只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根本容不下那些诡异存在的数量。里面的光照程度和外面相同,光照亮了每一个细小的角落。并不存在假象中令人谨慎的幽暗,更没有其它具有明显存在感的物事,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地方它看起来像是一台电梯。

我顿了一下,迈步进入,还没有转身。眼前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就显出门关闭的倒影。我立刻转过头,门已经关得只剩下一掌的缝隙,而在门外,“咲夜”正站在那里。这一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之后,关闭的门彻底将我们隔绝,甚至让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咲夜”真的被隔在了门外。这让我有点不安,但是,轻微的失重感和头顶上方亮起的图案,让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这个狭小的空间,似乎真的是一座电梯,而头顶上方变幻的图像,宛如某种计数器,不过,如果凝视那些图案超过三秒,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喝醉酒般头重脚轻的感觉,视野也会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只剩下那变幻的图像在juliè地旋转,构成了更加迷幻的视像。我很艰难才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而这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时间感,也就是说,我无法确定,自己在那种状态下持续了多长的时间。

紧接着,电梯铃声响起,下降停止了。

在门打开之前,我听到了一种声音。初听起来,像是犬吠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无法在脑海中勾勒任何已知犬类的模样,伴随着的,还有撕咬咀嚼的声音,只是声音,就足以让人联想到,那必定是某种十分危险的东西危险的犬类并不足以描述这种感觉上的警报。

也许是我没有立刻出去的想法,门也没有打开,我等了片刻,发出犬吠的东西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如果只依靠自己此时的身体,是无法对抗那种东西的,这个直觉促使我下意识在电梯中寻找一些可以帮上忙的工具,尽管,在这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在这个一眼可以览尽的空间中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物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于外面存在的危险,我的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种认知。

那是犬类的恶魔。

地狱犬,体型庞大,动作敏捷,最危险的是,它在多数情况下是隐形的。

在上一个高川的记忆里,森野曾经召唤出一头像是地狱犬的恶魔,不过,在此时的认知中,电梯外的那头危险犬类存在,和森野曾经召唤出的那头地狱犬不太yiyàng。谈不上哪个更危险,只是,形态和特性有一些差异。

而无论哪一个,都会对赤手空拳的我造成极大的wēixié。没有武器的话,单凭现在这种模样的我,是很难解决掉对方的。

想要躲过去也不可能,必须杀死它。

虽然还没有正式碰面,但是,这些对门外危险的认知越来越强烈。

我左顾右看,尽管之前已经好几次确认过,这个电梯里没有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但是,一种本能般的感觉,却驱使我继续这么做。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头顶上方的图案陡然变成了一个更加形象化的形状,渐渐的。天花板不再是金属制品,而是变成了爬着蜘蛛网的老旧水泥墙砖,那个图案被蜘蛛网和尘埃遮挡了,看得不太清楚。我呼吸的空气中,浮现一种刺鼻的氨气味道,这让我恍然清醒。这才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金属的电梯,而像是更加狭小的厕所间,而且,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没有嵌上瓷砖的地方长满了青苔,便池也肮脏得让人作呕。

我下意识往裤子口袋里伸手,不。应该说,在我的手插入时,才察觉这身病人服其实是有口袋的,而且口袋里还装着某样手感熟悉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香烟,骆驼牌的,包装已经被撕开,烟只有一半。烟盒的另一半空间塞有一个打火机。我本能地,惯性地。将烟抽出一根点燃了,塞进嘴巴里。

不是幻觉,但也可以说,都是幻觉。在这个境界线里,理论上不存在任何实物,但是。香烟的味道的确在鼻腔和肺部蔓延。

当我的目光随意投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立刻看到了那原本不存在那里的涂鸦字眼:“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

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很强烈的熟悉感,很强烈的既视感。无论犬吠也好,这间厕所也好。qiguài的图案和潦草的涂鸦也好,相似的情况似乎曾经发生过,但是记忆中却并不存在。

顺着这种既视感,我再一次抬起头,然后,我看清了头顶上方被蜘蛛网和灰尘遮掩的图案是什么

那是狼,或者犬,但是现实的狼犬并没有三对眼睛。

诡异的恶犬咬着十字架,三对眼睛充满血色,狠狠地瞪着我。

它似乎是有人性的,它裂开的唇,露出的利齿,就像是在嘲笑。

似乎下一刻,它就要朝我扑来!

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这句话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三只眼的恶犬周身绽放起红色的光线。这个光线扩充到整个电梯,结果,本来更加明亮的厕所隔间,弥漫在一层仿佛警报般的幽暗红光中,感觉上,就像是被一片稀释的血液淹没了。

就在厕所门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消防柜。很难想象,本来是电梯的地方,变成了厕所隔间,而厕所隔间里,竟然有一个消防柜。诡异,但熟悉的景色,我下意识做了脱外套的动作,结果,本来只是穿着病人服的自己,却真的脱下了外套。

那是熟悉的高中校服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我的肘部卷裹起来。

所有发生在我身上和身边的变化,都像是缺少了好几帧,一下子就跳到了完成的模样。

但是,这里是境界线,诡异的意识世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我不打算纠结这些熟悉又异常的变化,用力击碎消防柜的玻璃,将消防斧取出来。

很熟悉的手感,无论重量,还是形状,都极为趁手,让人不自觉想起“完美”这个形容词。而提着消防斧的自己,似乎站在自己已经不记得了的,过去的某个时段我的时间,仿佛开始倒流了。

犬吠声,让我的灵魂变得越来越灼热,血脉奔流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而那无处不在的痛苦和噪音,正衰减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地步。自从进入境界线以来,我的状态,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我紧抓着斧头,用力吸着香烟,烟头冒起的火星,从肺部喷出的烟气,仿佛是恶龙的吐息。

勇气和力量宛如实质,从身体、灵魂和血脉之中迅速膨胀。我朝门口迈出一步,肌肉的颤动就变得更加清晰,这么多年,它从未像现在这么强有力,好似粗大的橡皮筋被渐渐拉至极限。血液在奔流,心脏在跳动,它们的声音在耳中起鸣。

我一脚踹开厕所隔间的门口,出现在眼前的,仍旧是一条基地特有的金属通道。对面光滑如镜的墙面上,倒映着我的身体仍旧身穿着病人服,但是,没有任何病人的肤色和表情,中短发细细梳理,露出知性清秀的面庞,戴上了平光眼镜,身上的衣装一丝不苟。

一个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优等生?

我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这个高川,从来都没有当过学生。所以,构成金属墙壁上那个倒影的,构成此时此刻的我的姿态的,当然不可能是“我”的记忆资讯。

甚至,“我”这个高川所占据的比例,是很少的吧。

尽管如此,这个姿态,无法让我产生半点隔阂。

就像是做了无数次那般,我将手臂上的校服扔出门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