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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莎的植入技术能够提升冒险者在统治局中的生存能力,但是同样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对于荣格和席森神父来说,在这里接受对方的技术治疗是迫不得已的行为,即便有可能被植入一些有问题的东西,但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也许不会立刻死亡,但绝对无法应付接下来的战斗。这就是我虽然知道接受莎的治疗并不是上上之策,但也没有警告他们的重要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换一个角度来看,只有让莎拥有做手脚的余地,才能换取她更进一步的信任。我们必须和莎合作,或者说,和莎合作对于我的计划来说十分重要,她无法带给我什么好处,但是近江却能够在她这儿吸取知识的养分。既然如此,不阻止荣格和席森神父接受这种带着警惕,乃至于恶意的治疗,甚至让其他人接受植入手术,让莎得尝所愿,本身就是计划中的事情。

虽然在感性上有些违和,但在理性上,我却并不认为是错误的事情。我认为自己的行为并没有出卖任何人,只是在所有的选择中,做出了对自己当前来说最合适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并没有侵犯任何人的利益。

先不论有选择的走火、锉刀和洛克,即便是对荣格和席森神父来说,这个决定也并不是只有害处。而且……在做出选择的时候,荣格是清醒着的,他不是笨蛋,不可能没想到这些可能存在的后遗症。但他没有拒绝。

在即将到来的残酷战场中。无法进入最佳状态几乎代表着死亡,即便合作过一段时间,但没有人会为一个非自己人的重伤者支付让自己人陷入危险的代价。毫无疑问,无法作为战斗力的人,即便是席森神父也会被抛弃,而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让自己重新变得有用起来。

是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我不喜欢这种事情。仅此而已。我如此在心中对自己说着。

有了荣格和席森神父这两个某种意义上的“人质”,其他人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所以,我对他们的决定很可能带来的后患没有半点隐瞒。

即便莎表现出对魔纹使者的兴趣。但即便他们拒绝植入手术,也不会给我和莎的合作带来任何影响,当然,如果他们选择进行植入手术,无论对我、莎还是他们自己来说,也并非完全都是坏事。

“我想,不需要担心限界兵器的事情,但是否进行植入手术,还请你们自己想清楚。”我对大家说。

“请询问她是否可以将数据资料保存在便携终端里。”走火从后腰掏出黑匣子一样的便携终端,锉刀也是同样的问题。

于是。我向莎转述了大家的想法。

“只是限界兵器和一些技术资料的话,完全没有问题。”莎说:“不过,我希望他们接受植入手术,大脑的逻辑运算效率并不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可以进行大脑和终端直连,多少能够将效率提高一些。”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想要将他们改造为我们的状态?”我意识到之前理解的错觉,再次询问到,“仅仅是让他们的大脑拥有一个连接终端的端口?”

“是的。要进行我们这种程度的大脑改造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如果在上一个基地,还有一些老旧的设备可以应急处理,即便如此,使用那些设备进行改造,成功的几率并不高。在畀接受改造之后,那些设备已经很久已经没有使用。也没必要再维护了。我并没有预计到会有重新启用它们的这一天,况且,因为素体生命的进攻,如今那些设备已经彻底损坏了。”

当我将这番话翻译给其他人听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仅仅是这样的话,可以接受。”走火说:“我也很想体验一下大脑和终端直连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我需要这项技术。”

“我这边也没问题。”锉刀说,她代表了洛克的意见。

莎并没有拒绝这项交易,对于能够将自己完全改造为构造体生命的她来说,区区一个大脑和终端直连的技术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我们脚边,大量管线从掀开的地板下,如同疯狂生长的植株蔓延出来,将走火、锉刀和洛克吓了一跳,但他们仅仅是退了一小步就不再抗拒,即便听不懂莎的语言,他们也能理解当前的景象——改造从现在开始了。

这些管线将他们就地缠绕,从脚踝开始,沿着腿部、身体直到头部,不断向上蔓延,就像是碰到支撑物的藤蔓植物,几个呼吸间,就将他们层层叠叠包裹在由管线纠缠构成的金属棺材之中。地面上回路的光芒注入管线之中,在管线内部流淌,点亮附着在管线上的微型灯管,金属棺材如同霓虹灯一样不断闪烁着奇异的光。

看不清内部到底在进行怎样的手术,不过,莎告诉我手术要持续一整天。我当然不相信这个说法,认为之所以会需要一整天,是因为莎要借助手术的便利,对魔纹和人体进行深度观测,以便获取所谓的“微机胞器官”的数据。莎在这个过程中进入沉默状态,无论畀还是近江都有自己的工作,以至于整个基地大厅中就只剩下我一人无所事事。

我寻了个角落坐下来,补充完能量之后,让大脑和脑硬体进入待机状态。

视野彻底黑暗下来,思维也迅速停滞,这个过程和睡眠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我已经无法再思考其中的不同了。

被定时唤醒的时候,尽管视网膜屏幕中的待机时间固定在二十四小时这个数据上。但在我的主观感觉中。待机黑屏似乎是上一秒才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并没有睡醒之后的满足感,以及突然转醒的那种朦胧感,就像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已经跨越了时间长河。

视网膜屏幕中开始罗列自检数据。之前对战所收集到的数据已经量化并重新整理,能量也补充到足以和三格素体生命持续作战并消灭它们的数值,身体损伤完全修复,随时可以进行高强度的战斗。我重新将视野调转回身边的环境中,低垂着头部的莎仍旧保持之前的沉默状态,无论是进行接口植入手术的走火等人,还是接受治疗的荣格和席森神父。都没有任何完成的迹象。

穹顶上方,近江仍旧在处理大量的光屏数据,和我们进入基地时看到的光景几乎没什么不同,我不知道这种工作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不过看不出有任何疲劳的迹象,她的动作仍旧是那么敏捷、熟练而流畅。我站起来,如同是普通人的话,面对和我类似的处境,或许会陷入一种百无聊赖的情绪中吧,但是,依靠义体化的身躯根本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也有可能,是压抑了这种情绪的滋生。经过这一系列苏醒后的经历,我开始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会无聊。不会痛苦,也不会感到疲惫,似乎一切必要的情绪、感知和感觉都可以化作冰冷的数据进行纯逻辑的观测。

也许,对于真正的人类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无聊透顶的状态吧,但对于已经百分之六十不属于人类的我来说,这种想法毫无意义。

视网膜屏幕中的准星不断在大厅中游移,数据如同刷屏一般在独立窗口中流淌,不过,一切运算和判断都由脑硬体独立完成。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些数据的意义。但是,既然脑硬体在运作,那么这些数据就一定不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畀从视野的角落走过来,我转过头,看到她没有遮掩的脸和身体。她已经换上了一体式的乳白色紧身衣,将青涩的身体曲线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在紧身衣的领子、胸口、背部和手腕等等显眼的细节处印有代表“0”的统治局数字,以及红白伞状的标志来判断,看来又是一件来自于统治局保护伞工业集团的东西。

看来在三十三区,这个“保护伞工业集团”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军火企业或部门,只是,这个看似三十三区最大的军火商组织似乎也已经彻底凋零了。我想,在莎的自卫组织中,并不缺乏在保护伞工业集团任职的原住民,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拥有足够的武装和研究设备,持续抵抗素体生命和安全警卫的围剿。

畀的容貌本来就已经被毁了一半,仅仅用发型遮掩,即便如此也无法彻底掩盖那只闪烁着红光的人造眼,加上总是板着脸,就好似面皮已经僵死一般,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感觉就更加深重了。

虽然从外表上看,畀的改造程度并不高,但她那张没有情绪和表情的脸仍旧让她和构造体生命的莎,以及素体生命的山羊教团成员充满了高度相似。我不知道她给人带来的感觉有多少是技术的缘故,但我觉得,她仍旧是可以通过自己脸表现出各种情感的,如果她能笑一下,或许就会让人产生不同的感觉。

即便不受到情绪的干扰,但我仍旧想看看她笑的样子。

直到畀来到我跟前,我也没有将这个希望说出来。

畀将数据线递给我,和她进行直连早已经是轻车熟路的事情。当我将数据线插入后颈的接口中,立刻接到畀给我传来一段数据,在地图上点亮了三个地点的坐标,我将坐标处的地图放大,更多的数据构成了这三个坐标的注译。

那是三个被隐藏在建筑山之中的秘密场所,相关数据显示,这是三十三区沦陷之后,一部分没有融入莎所主导的自救组织的原住民们自行建造的基地,关键的地方在于,那里有疑似可以通往其他地下区乃至于地面的渠道。

我不明白,畀为什么会突然给我这些数据。莎说过,她和畀最大的希望就是离开三十三区,如果这份数据是真实的,她们早就应该不在这里了。而且。虽然数据是畀传过来的。但她似乎没有确认过这些数据的真实性,我甚至怀疑莎也不知道这份情报。

“离开吧,高川,离开这里。”在直连的对话中,畀对我如此说到,“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安全警卫,在安全网络恢复之前,你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明白,我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我说。

“莎曾经试图解析并模拟三十三区的安全系统。她在改造我的时候,在构成我的资讯中灌输一部分实验成果,在某种程度上,我拥有曾经控制三十三区的安全系统的一部分机能。莎将以我为核心重新构造三十三区新的安全系统。安全网络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统治局早已经不存在了,只有安全系统没有被完全瓦解,安全系统从一开始就没有由改造人组成的安全警卫,也不可能建造这种安全警卫,因为它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权限。

改造人隶属统治局,却独立于安全系统,安全系统能够控制的,只有非智慧生命的智能机器而已。

安全系统就算是在最严谨的时候也无法完全抵抗入侵,更何况它现在已经支离破碎了。我们在做相同的事情,高川。从一开始,无论莎还是我,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安全警卫,不属于早已经不存在的统治局,也不为安全系统服务,只是通过某些不正当的方式获取了安全警卫的身份而已。

高川,你再留在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安全警卫,隶属三十三区新安全系统的安全警卫。”

——修复安全网络。

——重新构造以畀为核心的安全系统。

——安全系统能够控制的只有非智慧生命的智能机器。

——将高川改造成真正的隶属三十三区新安全系统的安全警卫。

畀的话似乎揭开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大秘密,可是。我竟然没有半点惊诧,相比起探究这个若隐若现的巨大阴谋,我反而更在意为什么畀会对我说这些事情。在我和她相处的这一段不长的时间里,从来都没看到过畀违反过莎的命令,即便是面对素体生命和安全警卫如此危险的事情。她就像是一个严格遵守上司命令的士兵。可是,如果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莎本该让她守口入瓶才对。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你不会背叛莎,不是吗?”我问到。

“是的,我不会背叛莎。所以,能够离开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人,高川。现在就离开,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畀说:“我希望你能离开。”

“为什么希望我一个人离开?”

“不知道。”畀的脸没有半点表情,但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但我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说。

尽管似乎莎在针对存在于三十三区的所有存在进行某个阴谋,而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畀这里得到更多的情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对突然急转直下的事态而烦忧,反而,畀对我说这些话的行为本身,却让我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不能离开。”我对她说。

“为什么?”

“你说过想要离开三十三区,这是你的愿望吗?”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到。

畀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莎不离开的话,我也不会离开。无论变得怎样,我都希望能够和莎在一起。”

“莎也说过,她也想离开这里。”我说:“正因为如此,我才和你们合作,不是吗?”

“也许吧。”畀这么回答,顿了顿,说:“但是,她不会离开的。我们会重建三十三区。”

“其实……成为安全警卫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将畀抱在怀里,畀的身体好似僵硬了一下,但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许她被改造之后的身体本就是如此坚硬。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也不理解流淌在自己体内的这种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是脑硬体并没有阻止这种出于感性和冲动的行为。

畀的身体,是如此冰冷,而我的身体,却充满了人的热度,但是,或许我们的内在是截然相反的。

我觉得比起自己,畀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真是笑话,义体化百分之六十的我,当然比她更不像是人类。

我真希望,能够以这个已经偏离人类的身躯和灵魂,为这个看似非人,但实际更接近人类的女孩做一些事情。

无论莎想要做什么,她都已经走在实施的路上。但是,我从不担心她想要做什么,无论她是想要离开三十三区,还是想成为三十三区的新统治者,对我来说,实质上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末日幻境的世界。

我不会被入侵,不会被修改,我将会沿着早已注定的道路走到一切的终点。

这样的我,在世界终结之前,想要为眼前的女孩做点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