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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肿瘤

地板一直下降,伸手可及的地方都布满着暗红色光芒,向上眺望,暗红色在短短的一米内不断浓重,最终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暗,让我感到自己正在朝深不见底的地狱坠落。尤其在四面长出的不断渗出浓汁的血肉和苔藓,好似胞衣一样不断增殖着,令人厌恶作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

起先是淡淡的腥臭味,不久后就变成了另一种更复杂的刺鼻味道,逐渐的,能够分辨出掺杂其中的硫磺味和烟火味。血肉和苔藓好似被一股只有他们才能感受到的高温炙烤着,不断蔫化萎缩,变成一团灰烬挂在墙壁上。墙壁似乎也被烧穿了,不断有热光的表皮落在地上,露出藏在其中的铁丝,仿佛看似厚实的墙壁只是在铁丝网的表面涂了一层泥浆和纸皮,如今终于呈现出真正的姿态来。

光不断随着墙壁的瓦解渗透进来。

随着电梯不断下降面的墙壁全部变成了铁丝网,间或有没有被烧尽的肮脏残渣堵塞在网眼处,令人根本生不出触碰的心思。透过四周的铁丝网,我和真江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之处——一个巨大的,由铁丝交错而成,如同悬浮在半空的玛尔琼斯十字架。而我们正是从圆顶处落下,十字架底部连接着一个如同肿瘤一般的东西,便是我们将要抵达的去处。

那个肿瘤的质地和模样看上去是某种生物的内脏组织,例如内脏,但却给人恶化的感觉,就像是生细胞病变后的产物,和之前在墙壁上出现的血肉脓包和苔藓十分相似。我第一时间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刺穿肿瘤物体的十字架就像是一支注射特效药剂的针筒。

不断下落的我们仿佛正是药剂的一部分。

玛索就是在这个肿瘤一样的东西中吗?玛索继承了前人的遗志,严格说来,他们之所以被献祭进来,正是为了执行索伦的意志。对于艾琳和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言,也许抢夺了一部分操纵权,并不断和他们作对的索伦,就像是肿瘤一样可憎却难以根除的存在吧。

想象、情感和职能等等构成存在的资讯交错扭曲,最终形成了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产物。例如这里的肿瘤,涂鸦和怪物们。所以,很可能思念体“索伦”就在这个肿瘤中,这个地方就是“他”的根据地也不足为奇。

视野再一次陷入暗红色的牢笼中,随后地板停止了,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真江猛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不知所以地回过头去,现近在咫尺的双眸再一次出现幽深清明的光泽。

她从我的风衣中掏出一把灰石塞进口中,继而脸上出现黑色的回路,这些回路不断蔓延,遮过耳根,滑下锁骨,迅变得繁复,转眼间就密合起来,形成一套战斗风格的全身式黑色胶质紧身服,关节处有硬质的螺丝帽状凸起,除了五官和长及腿的头外,脸颊和额头也都包裹在黑色的面罩中。

在这个肿瘤中可以使用灰石和其他力量?我觉得并非没可能,毕竟肿瘤暗示着本体的异变,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规则在这个地方被有限度地扭曲了。魔纹没有回应,才能和能力也无法施展,于我而言,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真江和我不同,她还有从墓地区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处夺取的巫师力量。

这个肿瘤中同样不存在灰雾,只能通过灰石进行转化,她身上的这件紧身战斗服,很可能就是在现有资源不足以形成铠甲的情况下,最终所形成的巫术具现,也是现有灰石能量最大利用效率的选择。

就在真江忽然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正前方好似电梯的门口一样自动往两侧打开。

我抓紧了手中的匕,在外界的光景缓缓敞开的时候,身体被一只手臂揽住,紧接着一阵腾云驾雾,视野高转动,最后停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居高临下。真江抓着我,如同蜘蛛一样贴在天花板上。

虽然真江的反应很激烈,但是我们并没有遭受攻击。

这是一个和之前进入过的任何场景相比,都可以称得上怪异和独特的房间。大约有一个篮球场大,但是建材并非是钢铁和泥石,而是一种白色的物质,分不清是有机还是无忌,像是泡沫塑料,又像是某种黏液干涸后所形成的角质壳,一层层堆叠的纹理十分清楚。我很快就想起来了,和停尸间的奇怪活尸所形成的茧十分相似。

球形、圆柱形、椭圆形、多边形……各种形状的构造体好似随意丢弃一样陈列在房间中,犹如这是一处垃圾场。这些构造体有些像是设备,其上光点闪动,似乎仍在运作,有些仿佛纯粹就是只有形态的废料,值得一体的是,无论设备也好,废料也好,材质和构成房间的建材似乎是同一种物质。

整个房间通体都是灰白色的基调,充满了老朽、颓废和衰亡的感觉。

这些杂乱无章的构造体中散出荧屏的亮光,错落在缝隙中的显示器正在运作,仿佛他从遥远的过去,直到遥远的未来,都会有无数的数据从那个蓝光的屏幕上如水流下。就在我左手边的尽头,有一片从构造体垃圾中开发出来的空地,监控台一样的设备呈月牙形的阵列连接在一起,居中有一个躺椅,一个人形躺在上面,头部也戴着某种周密仪器,无数的导线或从天顶垂落下来,或从地面散开,一端连接着头部的古怪仪器,另一端则深入到四周的设备中。

因为背对着我,因此无法看清这人的长相,从体型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戴一身如同未来科技一般的装甲,同样有数不清的导线插在这身装甲上。

在这片设备阵列的附近,还有少说十几座圆筒,只有六具还直立着,其他的全都成为了构造体垃圾堆的一部分。这些圆通足有三米高,全体密封,只有中上的位置有一扇窗口,却无法从我和真江所在的位置看清o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直立的圆筒仍在运作,一排警示灯以匀的节奏不断闪烁。

也许那个躺椅中的怪人就是此地的主人吧,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人。构造体垃圾堆的间隙中不断有人影穿梭,山丘上也出现了身穿制服的家伙,我认得出来,这些人都是番犬部队的士兵。他们就像原始人一样,手持着不知道从那里拗断的管状物,以及用这些杂物自制的冷兵器,甚至有几个人举起了鱼枪一样的武器。

这些武器一看就知道并非来自现实,样式和材质也是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也是第一次出现的东西,大概是这个肿瘤空间中的特产吧。

他们要应付的大人物可不是我和真江,而是两个老熟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席森神父和斯恩特。就算被这些士兵包围,侧向背对而立的两人仍旧是那幅无动于衷的表情。他们的确没什么好紧张的,斯恩特一定有什么杀手锏,让自己能够在这个不属于自己操纵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中挥力量,而席森神父的双手俱都戴上了那种奇特而厚实的手套,这对手套能够确保魔纹的运作。

番犬部队的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就算他们手持现代化的枪械也无法和魔纹使者对抗,绝对实力的差距并不以他们的战斗意志为转移。

虽然这些人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和真江的身上,不过我可不觉得自己两人的突入可以瞒过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

他们为什么会齐聚这个地方?这个肿瘤一样的物体究竟是什么?那个疑似艾琳的女孩引导我来到这个地方,究竟意欲何为?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答。而这个奇怪的房间,将是这次任务的终点。

又有人走上了构造体垃圾堆的山丘,随着攀登的声音,不断有零碎的物体一路掉落,出“咔啦啦”的声音。很快,那个身影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玛索——”那具尸体果然不是你吗?实在太好了。我不可自已地自言自语着,就像上一次离开时说的那样,我们又见面了。

玛索的身上穿着形同缩水的宇航服一样的装备,显得粗壮高大了许多。这套装备同样是用那种灰白色的角质状材质制成,看似简陋臃肿,但看上去反而让行动利索了许多,只要注意上面的接缝和盒装结构就能现这套服装和鱼枪一样,都是某种科技造物,而且充满了制式风格。那种鱼枪一样的武器在她手中同样端着一杆。

她似乎和番犬部队的士兵组成了共同战线,还出人意表地当上了这群士兵的头儿,真是令人惊讶。然而,本应该和她在一起的男孩自始自终没有出现。

玛索站在山丘顶上俯瞰着席森神父和斯恩特,随马上视线朝我和真江这儿投来。她对我的出现露出困扰和无奈的复杂表情,但是,正是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来对了。虽然她上一次在我面前表明过决心,不过显然只是别无选择之下的决定。

没有选择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我可是亲身感受良多。虽然我自己也是在一条泥泞的滑道中越滑越急,根本来不及跳进其他的支线中。

“你怎么回来了?”她说:“这里不欢迎你。”

“没办法,我是来报复的。”我的心情在看到所有人都汇聚在这个地方后,意外地变得轻快起来,“你上一次刺穿这里,可是痛死了。”我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语双关地说。

玛索愣了一下,随即出一声多少带着愉悦的哼笑声。“才多久不见,就变得油嘴滑舌了。”她这么揶揄道。随即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说:“你不应该回来,高川,这一次可和前几次不同。没那么容易出去了,不,也许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她的目光转到席森神父和斯恩特身上,用一种愤慨而压抑的声音说:“先是一大堆不知所谓的家伙破坏了封印,又出现了这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喂,神父,陌生人,你们两个打算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不过相信你们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很快就要变成地狱了。”

“很显然,美丽的姐。”席森神父的单片眼镜反着白光,右手优雅地在胸前划下十字,抓起十字架亲吻了一下,“就像耶稣需要犹大,圣者也需要地狱。”

“真是假惺惺的神父。”玛索鄙夷地出嘲讽,视线落在斯恩特身上:“你呢?陌生人。”

“陌生人?”斯恩特自嘲般摇摇头,虽然他看起来十分稳重,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间或的一瞬间,他的眼眸中会闪过疯狂和热切。“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玛尔琼斯家的财产,我只是从偷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给他一个教训而已。是吗?索伦,你和我的母亲在这些年里相处得愉快吗?”斯恩特说到最后时,脸转向了月牙形设备阵列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躺椅中的男人。虽然一直就有此处是索伦的根据地的想法,但是在得到确认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个身材过两米的魁梧大汉就是那个不断将我送出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男孩。

可是,斯恩特应该不会说谎,而且玛索也没有否认。

躺椅中的人没有回应,这种情况显然在其他人的预料之中。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已经被压制到无法感知外界资讯的程度了吗?”斯恩特露出狡狐一样的微笑,对席森神父说:“按照协议,注入病毒数据之后,你可以带走微机胞构造素体相关的设备和资料。”

“合作愉快,斯恩特先生。”席森神父露出阳光的笑容。

“您太客气了,神父,您可以称呼我斯恩特,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不是吗?”斯恩特同样露出中意的笑容。

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口互赞,士兵们无动于衷,可是玛索的脸色却阴沉下来。我知道玛索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正是因为她多少知道这两个男人的实力。或许为了生存,她有必要守卫此处,但是敌人的强大却让她处于进退两难的局面,一旦开战,能给这两个男人造成多大困扰暂且不提,自己的性命无疑会岌岌可危。

“帮我,高川”她警惕地盯着包围圈中谈笑风声的两个男人,大声叫起来。

“啧,啧,啧,这不是情报局……不,安全局的那位先生吗?叫做高川吗?”斯恩特有恃无恐地朝我看来,挂着微笑说:“你也要来插一脚吗?还是不要的好,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过要和我们作对的话,可就出不去了。”

“高川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席森神父文质彬彬地问道:“只要你和身边的那位女士不干扰我们的行动,过后我会给你们一些资料,我相信一定物有所值。”

对于合作伙伴摆出的低姿态,斯恩特不由得报以惊诧的视线。

虽然觉得席森神父是个有诚信的人,但是不清楚他们的行动会给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带来怎样的变化,所以我不敢轻易应承。我的目标只有玛索一人,但是玛索是献祭给索伦的祭品,这两个人显然要在索伦身上动手脚,一旦索伦出了问题,很可能会对玛索造成某种影响。

不过,就算真江能够借用灰石使用一部分力量,要正面阻止这两个人大概还是有些忐忑。真江或许可以和其中一人战成平手,但是我和玛索加上这里残存的六名番犬部队的士兵,是否能够抵挡另外一人还是一个问题。说起来,之前和这些士兵一直处于死敌的位置,现在却不得不联手,真是个讽刺。

唯一的可能性还是在索伦身上,虽然从双方的对话来看,受到斯恩特的计划的影响,索伦的处境变得恶劣,但是既然身为十年中一直在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和艾琳作对的狠角色,应该还有一些手段才对。

必须尝试一下才能推断,而且,我对那六个圆筒中到底藏着什么感到好奇。从斯恩特的话进行推测,可能就是所谓的“微机胞构造素体”。

“试试看吧……”我说罢,猛然将匕投向斯恩特。

在这个能够使用魔纹力量的席森神父实在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只能交给真江应付了。

“攻击”玛索第一时间喊道,并且将鱼枪的扳机扣下,一根矛矢朝斯恩特急射而出。

同一时间,三个拥有鱼枪的士兵同样朝同一个目标射出矛矢。另外三个士兵也举起手中的兵器朝席森神父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