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白珂玉自去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死人彻底成为永久的过去式。没想到世间竟然有人在四年之后用这么敬重的语气重提白珂玉的名字,这怎么可能不让季如祯雀跃。
“啧!真是好笑!白珂玉不过就是一个喜欢女扮男装的骗子,仗着容貌还算过得去,骗了多少良家少女为其倾倒,就连秦将军家的小姐都被她骗得差点失了名节,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还有人将她奉为神灵般敬佩。要我说,世人可真是瞎了眼,连最起码的好与赖都分之不清。”
就在季如祯跟店老板因为一方砚台说话之际,这句尖刻而又充满讽刺的抵毁,毫不客气的闯进两人的耳界褴。
寻声望去,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季如祯发生过一场小冲突的那个漂亮姑娘。
没等季如祯说话,店老板先不乐意了,“这位姑娘,虽然名震天下的白小侯当年确实女扮男装,引得不少人误会,但她扮成男装的初衷却是情有可原,并非是恶意为之。所以姑娘说她是纯心骗人,老夫觉得这句指控有些过于严重了。”
古今阁的老板似乎对白珂玉非常维护,说话的语气也在无形之中加重了几分,“毕竟白小侯最开始的目的并非想要欺骗任何人,她只是为了延续家族的使命不得已而为之。若有选择,哪个姑娘不想安安分分的嫁人生子,何苦要扮做男装,并立誓终生不嫁不娶。为了身上的责任,连自己的人生都可以尽数赔进去,所以老夫觉得这样的人非常值得敬佩。当然,最让老夫为之动容的是,白小侯在世的时候,行了不少善举善德,就说七年前卢州发生一场重大的水灾,老板姓的家园尽数被毁,那场灾难造成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在朝廷救灾款正式被派到卢州之前,白小侯曾动用了半数家产解救那些老百姓于危难之中。仅是这一项举动,就足够世人为之赞叹,更何况白小侯在世时做过的善举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件。由此可见,她的人品绝对值得世人称颂。”
那姑娘闻言哼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她用来救灾的银子,不是搜刮于民脂民膏?我可是早就听说了,白珂玉赚钱的手段非常强悍,谁又敢保证,被她赚去的那些银子是干净的呢?”
“你……你这姑娘说话怎么恁地难听?”
店老板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说出口的话竟是这么刁钻刻薄又蛮不讲理鲎。
“我说话怎么就难听了?”
那姑娘傲气的扬高下巴,“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好好的姑娘不做,偏要女扮男装当男人,说好听一点是为了承担家族的责任,说难听一点,她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的浪荡货。自古以来,公侯王爵之位传男不传女,她担心庶出的叔叔占了越安侯的位置,非要女扮男装,还给自己找了那么一个不入流的借口,真真是笑死人了。俗话说得好,没有那个金钢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非要扮成男当做侯爷,最后又怎样,还不是化成一缕幽魂被阎王爷给勾走了。世人都说越安侯府的白小侯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绝妙人物,要我说,她这绝妙人物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在越安侯的位置上坐了那么久也不见她做出什么成效,反倒是现在的越安侯就不一样了,才坐上那个位置没两年,就从越安迁进了京城。这说明什么?说明较之眼皮子浅的女人,男人才担得起壮大家族的重任。”
听到这里,季如祯控制不住的笑了一声。
那姑娘秀眉一挑,不高兴道:“你又笑什么?”
季如祯道:“我笑你一脸奴相,是天生下贱之命。”
对方气得大吼,“你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讲话?”
季如祯满脸无辜道:“姑娘,我之所以用这种态度对你说话,是因为在我心里,你身上已经被打上下贱的印记了……”
“你……”
“我什么?”
季如祯完全不给她申辩的机会,“你口口声声说曾经名震一时的白小侯如何如何,最终想表达的一个意思就是白珂玉担不起越安侯的使命。就因为她是女人,你便直接否定了她曾做过的所有丰功伟绩,这足以说明,在你的眼里,女人天生就该是命贱之人,即使风云到白小侯的那个位置,依然要被贴上低贱的记号。那么反过来,你自己也是个女人,在你的逻辑里,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女人只可以依附于男人来存在,不管她出身多高,有多大的能为,只要被认定是女儿身,注定逃不过为奴为婢的使命。所以,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废话,无非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意思非常简单,你其实就是个贱人!老板,您说我理解得有错么?”
店老板原本因为这姑娘说白小侯坏话而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被白衣公子一搅活,那点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无比开怀道:“公子说得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被骂成贱人的那位姑娘听到这话却被气了个半死,她懊恼的伸出手指,不客气的指着季如祯,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季如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用十分气人的语气道:“我又不是你爹,怎么知道你是谁?”
“你……你居然敢占我便宜?告诉你,我可是永平将军府的三小姐我叫季幽幽!”
永平将军府?姓季?
隔着面纱,季如祯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两眼,唇边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这还真是巧,随便出门逛上一逛,居然也能被她遇到季家的人中,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吧。
只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名义上很有可能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季如祯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眼看着对方在报出来历和大名之后,期待着她可以流露出畏惧或是害怕的眼神,季如祯不冷不热地回了对方一句话,“姑娘,奉劝你一句,在陌生男子面前随便汇报出自己的芳名,这种行为,可是比浪荡货还不如呢。”
说完,无视季幽幽愤恨的眼神,季如祯转而对店老板道:“这只洮砚我要了,老板,您开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