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来监管她的龙九像棵松柏一样站在门口处,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季如祯在桌案前发了一会儿脾气,摔了笔,撕了书,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拖着下巴对站在门口的龙九道:“你陪我聊天吧。”
龙九一声不吭,像是根本没听到褴。
“龙九,你今年多大?”
龙九:“……”
“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今年十九,父母早逝,五岁那年被送到卓彧那里接受训练,尚未娶妻,也无子女,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摸过姑娘的小手……”
说到这里,她清楚地看到龙九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抽动了两下。
季如祯忽然笑了,从桌案前跳了起来,溜到龙九面前,围着他绕了两圈,“你整天一句话不说,都不嫌闷吗?龙九,我觉得你模样长得不错,功夫也还凑合,将来想娶个像样的媳妇儿进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前提是,你偶尔得像个正常人似的有点人类的表情,整天顶着一张面瘫脸装哑巴,就不怕有朝一日把你喜欢的姑娘给吓跑了?”
她的鸹噪终于让龙九有些忍无可忍,“主子临走前吩咐,让我看着你抄书。鲎”
季如祯满脸无辜道:“可是那本心经被我给撕了。”
龙九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主子知道会降罪于你的。”
季如祯眨巴了两下眼睛,“我会跟彧哥说,那书是你撕的。”
龙九抽了抽嘴角,“主子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忘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吹枕头风……”
龙九终于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气得无话可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季如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龙九面前,拖着腮道:“龙九,我心里不快活!”
龙九看着她那一脸的孩子气,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本正经道:“在紫阳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收拾了白家主仆,主子连句重话都没对你说,你有什么不快活的?”
“谁说他没对我说重话,他要是没对我说重话,我能苦哈哈的被留在这里罚抄书吗?”
龙九决定不跟这个不讲理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她就是被主子给宠坏了,才会无法无天成这副样子。
季如祯并没有因为龙九不搭理自己而停止继续说话的***,“龙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挺离奇的,但我却觉得除了离奇之外,故事本身还挺有趣的。说从前有一个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倜傥公子,在他母亲的精心教导下变成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传奇性人物,从他记事那天起,就为了家族的荣誉和自身的使命而打拼,并且因为他乐善好施,宽以待人而广结天下良缘。他自问自己从来都没对谁做过亏心事,甚至还时常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对其出手相帮。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一个躲在暗处一直嫉妒他光芒的小人,在他猝不及防之际夺走了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季如祯抬起头,看了龙九一眼,“于是这个拥有传奇色彩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龙九眼皮子一跳,寻思了半晌,最后反问了一句,“这故事哪里离里?哪里有趣了?”
季如祯似乎猜到他会这么问,接着又道:“当那公子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灵魂,带着前世的记忆,钻进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里。”
龙九终于听出了几分趣味性,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龙九没忍住瞪了她一眼,“这故事一点都不好笑。”
“龙九,假如你是那个公子,当你发现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龙九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回去找到那个害他的凶手,杀了他!”
季如祯的唇边突然溢出一个阴森的冷笑,“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那个曾经在暗处害过我的刽子手,生、不、如、死!”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季大小姐的头号复仇目标的白瑾月,因为在荷花堰被人狠抽了一顿嘴巴,心底愤恨的同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要动用越安侯府的力量给卓彧施压。
结果这件事被杜美若的二叔,也就是江洲太守杜明诚得知。
杜明诚连夜发来急信,信中郑重提到,平阳城西北郊凤鸣居里住着的那位爷,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虽然杜明诚并没有在信中公布卓彧的身份,但对方却在字里行间中影射出一个事实,凤鸣居里的那个人,想要捏死小小的越安侯府,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让白瑾月非常震惊,虽然她早就猜到卓彧的来头肯定不小,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越安侯府走向灭亡,他的来头,到底是有多大呢?
遗憾的是,杜明诚并没有在信件中交代太多,只是不厌其烦的警告她们,不想连累整个家族跟着她一起遭殃,就谨言慎行,切不可冲动行事。
白瑾月被杜明诚的这封信给吓了个措手不及,幸亏她的报复还没有付之于行动,要不然,她真是不敢想象,得罪了卓彧,会给整个白家遭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可是,卓彧的真正身份到底会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白瑾月,经过一番缜密的思量,最后想出了一个以退为进的主意。
她决定提着厚礼,以赔礼道歉的名义,去凤鸣居亲自会一会那个来历被传得神乎神的男人。
如果是从前的卓彧,得知有陌生姑娘前来探访,几乎是想都不会多想,一道逐客令扔出去,管你是九天玄女还是什么妖怪,他的态度一律是避而不见。
可这一次,卓彧却一改常态,非但没让人把白瑾月赶走,反而还敞开大门,让人将对方给迎了进来。
“小女子今日厚着脸皮登门造访,是想当面跟卓公子赔个不是。虽然上次挨打的人是我,但回去之后我仔细检讨了一下,当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在先。我的婢女在无意之中害得季姑娘的弟弟差点失足落水险些酿成人命案,我当时非但没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反而还不知分寸的跟季姑娘理论。事后回想这件事,确实是我处理不当,不过卓公子请放心,那个叫采苹的婢女,回去之后已经被我狠狠责罚过了。”
虽然直到现在,白瑾月都恨不能将季如祯那贱人碎尸万断。
但为了博得卓彧的好感,她决定忍辱负重,以退为进,故意装出一副知情达礼、贤良大度的姿态。
她要让卓彧自己比较一下,跟她的大度相比,那个小肚鸡肠,刁蛮无理的季如祯,到底有多么的恶劣。
她不否认姓季的丫头模样生得确实俊俏讨喜,但容貌长得再好还能怎么样?如果卓彧的来头真的大到连越安侯府都不敢轻易得罪,那么显而易见,凭季如祯那恶劣的态度,就算她受得了卓彧一时的宠爱,日子久了,也会变成卓彧手中的弃子,被丢弃得毫无悬念。
喜新厌旧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劣根性,更何况卓彧的容貌生得又是那样俊美无铸,身世又神秘得高不可攀。
季如祯充其量就是卓彧身边豢养的一个小宠,等哪天主人腻了她的存在,她就不信,季如祯还能继续在平阳城里嚣张跋扈。
反观自己,身为越安侯府的二小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就连才情和秉性,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要花些心思努力讨好凤鸣居里的这位爷,她就不信,有朝一日自己会取代不了季如祯在卓彧身边的地位。
带着这个伟大的梦想,白瑾月无所不用其及地在卓彧面前努力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恭维话像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出倒,那些被她提来的礼物也件件出大方名贵,充分展示了她的诚意和态度。
让白瑾月感到高兴的是,卓彧居然一反之前冷漠的态度,非但没拒绝她的好意,从头到尾还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用极度和善的姿态与她周旋。
卓彧故意表现出来的亲和,在某种程度上给了白瑾月极大的鼓励,看来她这招以退为进果然达到了预想中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