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指责,白小侯是没有半句怨言的,当时的她,从来都没想过秦素衣明明被自己拒绝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追随着她的脚步,甚至好好的秦家大小姐不当,偏要看破红尘,削发为尼。
后来她懂了,秦素衣之所以会做出那么极端的决定,是因为对她的爱,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也许一开始她就错了,自以为可以顶着一张男人的脸横行于世一辈子,疏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形中让多少人对她魂牵梦系。
在她没恢复女儿身,第无数次拒绝秦素衣的那段时间,对方甚至低三下四地请求过,如果没资格做她的妻,为妾也好,为婢也好,只要她肯让她一世跟随,名份什么的她根本就不会计较。
万没想到,被自己执意爱了那么久的白小侯,居然会是个女儿身。这个打击几乎让秦素衣整个人在瞬间崩溃,自杀未遂之后,秦素衣做了一个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决定。
她提着剑,歇斯底里的非要跟她做个了断。
也许,秦素衣的目的是希望她死在自己最心爱“男人”的剑下,于是看穿她动机的白小侯退怯了,甚至在那场对决中,故意被秦素衣刺中自己。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秦素衣一个好好的姑娘因为自己而搞得疯疯颠颠,只要被她刺一剑,两人之间的恩怨说不定就可以就此扯平。
谁能想到,那一剑虽然没刺中她的要害,却还是无情地夺走了她的性命。
因为,剑上有剧毒。
饶是白小侯多么聪明多么懂算计,最后因为一时恻隐,竟命丧黄泉,成了那场不伦爱恋中的凄惨牺牲品。
重生之后,她很多次问自己,她恨秦素衣吗?可笑的是,她根本恨不起来雠。
就当她上辈子欠了那个人的,最后她用死亡偿还了所有的过错,于是,大家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说一声扯平了。
一切化整为零,互不相欠。
这也是季如祯一直不想跟秦慕言扯上关系的最终原因,看到秦慕言,就会想起秦素衣,想起秦素衣,就会想到自己当年的荒谬。
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想让自己继续活在上一次留下的旋涡里,所以,不管秦慕言有多优秀,她和他之间,注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可能。
“秦公子,我家到了!”
看着眼前两道紧闭的大门,秦慕言的眼底流露出几分依恋和不舍,“那个杜美若,你不必把她放在心上。虽然我外公跟杜家有些交情,但我跟她之间,其实并不相熟。”
莫名其妙的一句解释,在此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季如祯心里很清楚秦慕言这句话的意思,他故意撇清他跟杜美若的关系,是想用另一种方法来说明他心里对她的想法。
面对秦慕言那双充满期待的双眼,季如祯笑道:“秦公子跟杜小姐之间有没有关系,其实并不用跟我解释的。”
秦慕言步步紧逼道:“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会解释!”
“不,我不明白!”
“如祯……”
“秦公子,天色太晚,你回去吧!”
秦慕言的眼底流露出片刻的失望,紧紧凝视着她无情的视线,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后悔的痕迹。
当他对上季如祯绝决而又冰冷的目光时,突然苦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带着几分苍桑无奈和不舍,真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季如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异常发堵,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憎恨自己为什么要残留着前世的记忆。
如果没有前世那点恩恩怨怨,她其实是很有可能,被秦慕言这样的男人所吸引的。
怪就怪,她们之间有缘无分吧。
季如祯匆匆赶回凤鸣居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在卓彧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抄书了。
可今天因为是秦慕言的生日,提早离席有些不太礼貌,而且回来的时候对方还执意要亲自将她送到家门,以至于一直拖到现在才回来,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也不知这样的晚归,会不会让那个总是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男人大发雷霆。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季如祯就像小老鼠一样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来到卓彧的书房门前。
远远望去,书房里一片灯火通明,走近了才发现,龙九就像一杆标枪似的顶着他的面瘫脸,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当他的忠心守卫。
见她鬼鬼祟祟溜了过来,龙九的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季如祯赶紧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溜到对方身边,压低声音道:“龙九哥,你主子今儿心情怎么样?”
龙九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想回答她这个幼稚的问题。
季如祯哥们儿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讨好道
:“咱们交情这么深,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喏,你偷偷告诉我,我是不会跟你主子说的。如果他心情不错也就算了,要是心情不太好,为了避免他老人家将满腔怒火撒到我身上,我决定找个地方先躲躲,什么时候他老人家心情舒坦了我什么时候再出来请罪……”
话还没说完,被她强拉成同盟军的龙九便扯着嗓子对书房内喊了一声:“主子,季姑娘回来了!”
季如祯像看怪物似的瞪了龙九一眼,压低声音道:“龙九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有你这么阴人的吗?”
龙九继续摆出一脸面无表情,显然不打算买她的账。
季如祯被这个死面瘫气得有火无处撒,眼看着自己躲不过,只得恨恨地踹了龙九的小腿一脚,这才视死如归般推开了书房大门。
像往常一样,卓彧坐在书案后正在处理成堆的书信,也不知这男人到底是干嘛的,好像每天都有看不完的书信等着他亲自审阅,有几次她想偷偷瞧几眼,结果被他发现后,挨了好一顿骂。从那以后,她就学乖了,没他的准许,轻易不敢往他跟前凑,免得再给自己遭来一顿无妄之灾。
因为对方从自己进门那刻起始终没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这让季如祯心虚的同时,也有点没底。
“咳!主子,我回来了!”
见自己进门半天,对方也没理她的意思,她决定主动打破沉默,让自己稍微有些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