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文界之中,方运挂念的人并不多,除了张经安,只有数人。
自从回到文界,方运就发觉圣庙为自己储存了海量的传书,只要自己接受,数以万计的鸿雁传书会飞来。
方运暂时放弃接受,坐在车厢里。
不多时,马车来到城南的一处菜市场,缓缓在菜市场中前行。
此刻已经是黑夜,菜市场中有些昏暗。
车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方运的指示赶车。
车行片刻,方运突然稍稍掀开窗帘,从缝隙中向外看。
天寒地冻,菜市场的人比往常少,但菜贩们照常做生意。
就见一个简陋的木棚中,挂着一盏昏黄的马灯,马灯下面摆着许多暖箱,暖箱被棉被盖着,露出少许绿色的菜叶,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妇身穿厚厚的棉袄,正站在木棚之中轻轻跺着脚,偶尔叫卖一声。
“新鲜的白菜,一棵只要十八文……”老郭大声喊着,瞄了一眼马车,就见马车的窗帘落下。
老郭突然停嘴,疑惑不解地看着那辆马车逐渐走远。
“老头子,你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马车里坐着认识的人。”
“能坐马车的都是有钱人,你能认识什么有钱人。”
老郭嘿嘿一笑,慢慢挺直脊梁。
方运把老夫妻俩的话听在耳中,微微一笑。去年自己带着张经安掏粪的时候,就与这位老郭在一起,此人厚道老实,帮了不少忙,在方运带张经安离开时,留给老郭一千两银子,外加他亲手所写的“珠江侯张龙象”一纸。
见到老郭没有受自己牵连,方运便放下心,但随后,面色阴下来。
在珠江城的时候,方运曾前往一对农村夫妇家做客,因为楚王清洗珠江军,自己到那家人做客的事被告发,导致那对夫妇被流放,而那位农妇在流放的途中去世。
方运目光一暗,但很快恢复正常。
马车继续前行,不多时,停在长河街的一家酒楼门口。
长河街并非是最繁华的街道,京城中有身份的达官显贵绝不会来这里,但是有些财物之人则经常来这里,也是普通读书人的聚会之地。
方运抬头一看,黑色的门边上写着“纪家酒楼”四个大字,与这条街上的其余酒楼并无不同,有三层高,但方运选择了这里。
方运让车夫留在楼下,迈步进入纪家酒楼,扫视一眼,便从楼梯上二楼走去。
或许是因为冬日的夜晚,一楼与二楼并不热闹,一个小二本过来询问方运,方运随手扔给他一两银子让他离开,然后向三楼走去。
三楼与下面不同,十分活跃,方运听到众人的话语声,便知道可能是一场小型文会,不过自己就是读书人,而且只是去三楼看看,楼梯口并没有封路,上去并无不妥,便继续向上走。
楼梯贴墙,方运正走到楼梯的中段,楼上一个小二微笑着向下张望道:“这位客官,您可是参加文会之人?”
方运抬头望向三楼的小二,停在楼梯上,道:“若第三层禁止读书人进入,我可去其他酒楼。”
方运发觉,小二的态度出现明显的变化,面带冷意,充满戒备。
“按理说,并非文会之人,不得上三楼。”小二的语气很不客气。
小二又看了一眼方运,此刻的方运外形是张龙象,虽然是个一脸络腮胡的壮汉,但气质非凡,小二迟疑起来。
这时候,三个读书人走到楼梯口,皆身穿童生服,都是二十余岁快三十的模样。
问清原委后,其中一个面色白净的童生笑道:“这位兄台,虽说我们在三楼举办文会,并未邀请外人,但也并不排斥天下读书人。只不过,你并未穿文位服,我们也不敢贸然欢迎。我看……既然兄台想上三楼,那就作一首诗,只要获得我等认可,便可加入,如何?”
文界与圣元大陆不同,若圣元大陆出现一个像张龙象的人物,九成的读书人都会认得,但文界交流不够通畅,而且这几人都是童生,连官印都没有,都不能进入论榜畅谈,很难看到张龙象的画像。
就在这时,十余读书人走到三楼的楼梯护栏边向下看,除了四五个秀才,大都是童生,无一认得方运。
那些人问清方才的事,都笑了起来,一位面相和善的秀才解释道:“这位仁兄,我们并非是刁难你,而是荆州习俗。”
方运笑了笑,道:“无妨,一首诗而已。”
方运说着,迈步向上走,走了三步后,继续迈步,同时道:“一爬爬上最高楼。”
众人一愣,刹那之后哄堂大笑,打断方运的话,几个年轻的童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那小二也在偷笑。
“这位仁兄,你三四十岁了,作了这种诗,竟然敢说自己是读书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若是这也能叫诗,那我的所有诗词都可镇国!”
“还一爬爬上最高楼,也不怕摔着!”
方运微笑着继续迈步上楼,很快来到楼梯口,扫视三楼后,道:“十二栏杆冲牛斗。”
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
牛斗是指星辰牛宿和斗宿的位置,前一句还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可第二句马上说这三楼的栏杆极高,有冲天之势,甚至能直指星空。
虽说算不得妙句,但两句连在一起,却要胜过寻常的诗句。所有读书人这才明白,那第一句是方运故意而为,一是为了与后一句形成鲜明的对比,二是设下圈套引诱他们上钩。
那小二的笑脸僵住,连秀才都不敢笑,他更不敢。
方运登上三楼,楼梯口的几人急忙分开。
方运一边迈步一边继续道:“张某不愿留名姓,恐压文界十四州!”
若是寻常人作出这种霸道的诗词,必然会引发众人攻讦甚至嘲笑,但方运亲口说出,携毕参之战胜利之余威,气势浩荡,一界独尊,万王俯首,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胆战。
童生与秀才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背后冷汗涔涔,只觉眼前之人无比伟岸,好似他只要一伸手,便能拍碎文界十四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