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镜在口袋里不安分起来的时候,炅鋆落正坐在临江的茶馆里和胡说一起喝下午茶。
工作日的工作时间,茶馆里的生意较节假日自然清淡不少,偌大的店堂只稀稀落落坐了两三桌客人,几名侍应生无事可做,皆聚在收银台旁说闲话。
语声窸窣,音乐轻缓,伴随着掀帘而入的初夏暖风,一室静好。
炅鋆落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似乎在看又似乎什么也没在看,沉浸在透窗而来的阳光中,她不禁有些昏昏欲睡,这种空白的感觉,如同游走在梦与现实的边缘,时醉时醒,分外无聊却又分外美好。
她眨眨眼,收回茫然的视线,面前的胡说依然不声不响,他言辞不多,两人大部分时候就是这么默然对坐,静静地享受着闲适的下午。
炅鋆落转转眼珠,刚想说点什么,扣着扣子的衣袋突然翻腾起来。
夏少又怎么了!她无声的蹙眉,一边腹诽手一边已经伸进口袋按住了扭动的圆镜,目光开始四下游移,打量馆中情形。
“怎么了?”胡说放下茶杯,轻轻的抬眼望她,那双幽黑的双瞳如点漆如磁石,吸进了所有的光,让她的视线一径穿行而入,便无边无际。
炅鋆落晃了晃神,圆镜再次在她手心里不安分的躁动,显然是夏少在催了,她回神,摇摇头,毫不避嫌的从口袋里掏出圆镜,用手抹抹镜面就准备和夏少对话。店大人少,无人注意他们所在之处,至于胡说,她瞅了他一眼,心道,反正他也不是人,看到也无妨。
彼时炅鋆落尚不晓得这圆镜是怎样的稀罕之物,只当是非人界不鲜见的联络工具之一。可胡说岂是不识货的人?骤见炅鋆落手中之镜,他漆黑的瞳仁已是微不可见的飞快缩了一缩,不过转瞬就恢复正常,神态自然如常,好似并未瞧见什么特别之物,惟有唇角掩不去的一丝微噱,泄露了他此刻心怀计量。
炅鋆落对此毫无察觉,她正没好气的瞪着镜子里的夏少。想她好容易有个安逸舒适的下午,可以和胡说这样优雅有格调的美男子单独喝茶聊天,偏偏中途被个死皮赖脸的夏少拿圆镜来凑热闹!而夏少一出现,多半没好事!所以,炅鋆落气鼓鼓的,但事情的发展居然向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夏少靠拢,再次偏离她的预计轨道。
夏少竟然不在他万年不挪窝的办公室里,非但不在办公室,还是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方镜约莫是被施了术悬浮在空中,透过镜面炅鋆落可以清楚的看到夏少仰面而躺,双手叠于脑后,晒着太阳眯着眼,嘴里还叼着根草,而更加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懒洋洋的夏少居然对她说:“闪闪,一小时后九味轩见,我请你吃饭。”
请吃饭?无缘无故的,请她吃饭?炅鋆落一怔,还是在本市最高级的连服务员都拽得要死的一道开胃小菜都能让你吞掉舌头的私房菜馆九味轩?她听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听错了,第二个反应则是揣测哪里来的飞来横财把资本家夏少的脑子给灌进水了。
她眨巴眨巴的透过镜子看了他半晌,还是问道:“为什么?”
夏少终于取下嘴里叼着的草杆,睁开眼,笑盈盈的望向她:“想请你吃饭就请你吃饭,需要理由么?”他此际没戴眼镜,炅鋆落的视线便径自掉入他那双幽幽泛紫的眸子中,他瞳色虽深,却深如最纯净的紫水晶,透澈到可以让炅鋆落在他的瞳仁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映,她呼吸猛地一窒,似乎心脏亦跟着漏跳了一拍。
“怎么不需要?”她不假思索且毫不客气的补充道,“是你就需要。”
夏少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撇撇嘴,只好说:“今天我生日。”
“啊?”
“不信,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夏少边说边从裤兜里摸出身份证贴上镜面。
唔,出生1988年05月25日哎,那两根手指真讨厌,好死不死的捏在姓名栏,刚好遮住了炅鋆落想知道很久了的那么几个字,此刻她更是恨不得把那两根手指砍了,或者练就什么透视功,可以力透血肉直面证件可惜,这些皆是妄想。她心中暗叹,无奈转回主题,没想到这家伙真是今天生日,实足二十五岁,比她大了四岁。好吧,她撇撇嘴,心里添了几分柔软,既然是人家生日,那就给点薄面,不计较了。
彼时,炅鋆落仍以为夏少和她一样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自然也就没有怀疑这张身份证的真假,当然她就是怀疑也没用,因为这张身份证确实是如假包换,只不过以非常协会的雄厚实力,用假信息做张真身份证又有何难?
话说回来,炅鋆落似乎对夏少至始至终就存在着一种莫名的信赖,别看她平日里小心思不少,对夏少的言行却是极少多想,否则以她目前对术法的了解,怎会对身份证上的日期信以为真?生辰八字,可谓性命攸关的信息,怎会如此随意的被记录在一张小小的通用卡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