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麻烦把这个复印一份!”
“闪闪,请把132号文件夹找给我!”
“闪闪,……”
东方大厦十三楼的办公室里,炅鋆落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左左右右的跑动,屁股连沾下凳子的机会都没有。
忙碌的时光总是能让她对“闪闪”这个日趋习惯日渐接受的绰号倍感熟悉
马尔福家养的小精灵就有一个叫“闪闪”。
而她现在被呼来唤去的状态,唔,除了自己长得比家养小精灵强了些,其他好像都差不多,而且人家那个闪闪还有许多小精灵同类,还有哈利波特来拯救,而她,除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她转转脖子,瞥了一眼懒在长榻上看文件的夏少这个是boss,确实不能算同类。
而能算作同被剥削者的:小悲乐枫永远外勤,墨鱼颜玲珑乐不思蜀,算命的百解,百解对了,又好几天没看到他了,莫非又上哪个孤僻的角落独自演算去了?炅鋆落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唔,不出现就不出现吧,不能一下子奢求太多,至少他现在不会再躲着她了,也不会再刻意冷冰冰的对她和她保持陌生距离了,他们之间的气氛相比以前已经融洽了太多。熟悉,本就是一个过程;朋友,也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她尊重别人的空间,也保护着自己的空间,她不急。
不过说起百解,又让她想起了占卜,既然再次联想到那件事。
自从外环西路回来后,她一直都对夏少冷着脸,除非必要,否则一句话也不跟他多说,更不用提闲话家常。
所以,倘若不是因为旺季,倘若不是因为所长一直不停的在支使她做着做那,这片只有他俩存在的空间,会安静到寂寥,寂寥到说不定连房子都忍不住高歌一曲。其实往日里,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得挺好的,只是她近来在生气。在生夏少的气,故而不想理他。但夏少待她,倒像是格外热闹些。
“闪闪”
炅鋆落终于受不了夏少拖长了半截音的迭声呼唤,把手里的书重重的砸在书桌上,两眼一瞪,恶狠狠道:“干嘛?有废话快吐!”
“我不要吐。”夏少毫不犹豫的接口。
炅鋆落扁扁嘴,把差点溜出口的半截损话咽下肚,说出来可就正中所长下怀了,她瞅瞅面前这个看似什么都随随便便其实什么都不随便的人,心里划过刹那的怅然。
“喂,你真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她还是先退了那一步。
夏少猛地拉下脸上盖着的书,没有戴眼镜的双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那目光更显得深邃而安静,默默的吸进所有的光,然后沉淀如磐石。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在星星点点的金色阳光下,炅鋆落清楚的看到,他的瞳仁真的是紫色的,幽幽的纯粹的紫,没有一点杂质,让她的视线就这么通透的一路穿行进去,但,无边无际。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会儿,一抹笑意宛然若现,他坐起身,眼睫微垂,目色寂然:“我想着你也该问了。”
炅鋆落心一缩,像被捂进了小一号的铁盒,伸展不开。
他知道。
他,都知道。知道她想问什么,知道她在气什么,也知道她在等他开口,可他为什么就是不主动说呢?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非要等到她自己意识到了才愿意说呢?
那天从外环西路回去,她其实是很希望接到他的电话,听到他全盘解释的,毕竟她最后的不悦,连百解都看出来了,素来外表散漫实际上心思细腻的所长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示,在最希望他亲口告诉她事实的时候,她等到的,却不是他的电话,而是百解的。
算命的说,那次的卦是他算的,不是夏少算的。
算命的说,夏少是因为信她才如此待她的。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略略宽心了些,好像百解算和夏少算就是不一样的,但其实宽泛说起来,究竟是谁算的又有什么不同呢?就事论事,夏少始终是知情的人,把她送往危险处的,也始终是这个知情人。她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算卦的人到底是他还是他,但若是深究一究,她或许就会发现,很多时候,本能的反应比思想要快得多,也准确得多。
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她苦笑。因为信她才如此待她,这是什么思维模式?因为信她,所以不叫她避险,反而推她上浪尖吗?不过,以百解对夏少的了解,他说的一定是事实,因此就算她一时无法理解,她也可以肯定夏少至少是完全信她的这前半句十分得好,好的让炅鋆落觉得欢喜,被人信任总是一件愉快的事,可若后半句一加,整个意思就不由得变得有些诡异了信到可以把她置于险境。于是,从那一刻起,我们的炅鋆落就被迫保持着一种半知不解、喜忧参半的诡异心境,直到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夏少轻轻地说:“炅鋆落,我不会跟你道歉。”
是啊,我知道,你当时对我道歉,是因为鼠怪带来的危险超出了你的预期,而并不是因为你让我涉险,你从来没有觉得你让我去有什么不对,又何来道歉一说?炅鋆落了然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君子,更不讲究仁义道德,”他习惯性的微笑,“我喜欢捷径,更喜欢计算得失,”他的声音很轻很软,像过境的春风,但说出的字字句句却分量十足,像一块块铁石,接二连三的砸落在炅鋆落的心头,“所以,如果用些手段或者冒一冒险就能够一次搞定,我绝对不会去等上十天半月,就为了凑齐三根手指再稳捉田螺。”
炅鋆落的心一抖,她想起了小男孩,那个**岁大的小男孩的游魂,当初,为了能让他尽快的回想起来,夏少也用了有些极端的法子,但其实慢慢来,是可以毫无伤害的唤醒他的记忆的吧。
炅鋆落定定的注视着眼前微微笑着的夏少,一种苍凉到寂寞的萧索感忽然浮上她的心尖。
这个人……这个人很坚强……坚强到了……到了甚至有些绝然的地步。
他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可方式,却容易让人心寒。
“我很无情,很自私,很趋利,”夏少静静地回视着她的双眼,脸上笑容不减,可那笑越发的清冷,“就算有一天需要把自己当筹码去交换,我也会做的”
炅鋆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她已经不生气了,完全不生气。而且与其说是不生气,不如说是说是她心痛。
心痛,面前的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痛,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才会如此坚强,坚强到可以对自己如此的冷漠、决绝,毫无余地。
他并不是不善良,而是太善良,善良到为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一些什么东西可以坚定的牺牲掉自己,不假思索的舍弃自己,即使换来的幸福,不是他的。
难怪算命的说,他是因为信她才如此待她。
因为他信她,所以才省略了一切客套的东西,不会对她委婉退让,不会觉得让她做事不好意思,更不会觉得他欠了她人情……就因为,他信她,他觉得,她能懂。
尽管,现在,她懂了,她不再生气不再失望不再难过,可,她,会心痛。
太极端的善良,就等于残忍。
夏少啊,你对自己……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