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赵桂氏也是被翠竹的话给吓到了,竟然愣了好一会儿神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见自己主子晕倒了,她才反应过来,一把将陈氏扶住。然后转头狠狠瞪着翠竹,咬牙切齿道,“你......你这良心喂了狗的东西......”
翠竹匍匐在地上,已经没了哭腔,平静地道:“可是我没有......我没有那样做。”她毫不犹豫地就揪出了元凶来,“是三爷,那药是三爷打外边带回来的,他骗奴婢说是可以补身子的药,让奴婢放在太太平素吃的药里,可是奴婢不相信三爷,就一直没有那样做。奴婢原只以为是可以让人身子不舒服的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竟然是那种药。”
她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也十分平静,不像是在说的关乎生死的事情。
她此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念着陈氏的好,所以将谢玉华所有想要害了陈氏的罪行都说了出来。
谢老太太强装镇定道:“去,赶紧去请个大夫来。”又吩咐赵桂氏说,“你先将三太太扶回房间歇着去,她刚刚出了月子,再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陈氏刚刚哭了一场,又吹了些冷风,所以她病倒了。
谢潮荣才将回府,便有婆子候在门边跟他说了陈氏病倒的事情,又按照赵桂氏的交代,将翠竹跟谢玉华的事情都一一详细跟谢潮荣说了。谢潮荣面色阴冷,一双黑眸似乎喷着火,一句话没有说,只先大步往妻子房间去。
他去的时候,谢繁华正坐在床边陪着母亲,甜瓜儿也被奶娘抱了来,而陈氏,脸蛋红红的,半睡半醒的,迷迷糊糊在说些什么话。
众人见谢潮荣来了,都赶紧让开,谢潮荣一个箭步便歪身坐到床边去。
早上还健康娇俏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谢潮荣俯身便将妻子轻轻抱住,那双大手缓缓抚上她的脸,从眉眼到下巴。
赵桂氏抽出帕子擦了眼泪,转身对谢繁华道:“三小姐,太太病了,您还是先抱着六小姐出去吧。”她也害怕,她还从没见过太太病成这样呢,就算是以前老爷没有回来的时候,太太受的委屈再大,也没人胆敢用药害了她。
谢繁华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小手轻轻抚上妹妹的脸蛋儿,见妹妹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瞧,她凑唇在妹妹脸上亲了一下,对赵桂氏点了点头道:“桂妈妈,呆会儿有什么情况,都派人来与我说。爹爹做了些什么,你也要及时告诉我,要是爹爹不处置了那畜生,我便要将堕胎药往那畜生嘴里灌!”
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眸光也阴冷狠毒,真是恨不得将那畜生大卸八块方才解恨。
待得众人都退出去之后,谢潮荣也脱了鞋袜,钻进了被窝里去,他将妻子紧紧拥在怀中,耳朵贴到她唇边去。
“不要害我的女儿......不要......不要害我女儿......”她声音轻飘飘的,吐字也不清晰,可谢潮荣却听得懂。
听她反反复复就只说了这一句话,谢潮荣心跟针扎了一般,抱得她更紧了些,嘴唇凑到她耳边道:“阿皎,没人敢害枣儿跟甜瓜儿,也没人敢害你。谁要是存了歹心胆敢对你们母女做出一点不好,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不管那个人是谁。”
陈氏似乎听见丈夫的声音了,胡话渐渐少了,最后只安心躺在丈夫怀里,睡着了。谢潮荣一直抱着妻子,直到听到那轻微的鼾声,才松了口气。能好好睡去,说明她放下了压在心上的那石头,这样病也能好得快一些。
抱着妻子陪她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已经确定妻子睡熟了之后,谢潮荣才自行穿衣起身。
外头盯梢的小丫鬟见谢潮荣出去了,立即跑到谢繁华那里去通风报信道:“老爷陪了太太一会儿,刚刚出去了。”
谢繁华坐在床边,怀里抱着甜瓜儿,听得那丫鬟的话,继续吩咐道:“去瞧瞧老爷做什么去了,回头立即告诉我。”
“是,三小姐。”那小丫头听了吩咐,立即跑了出去。
甜瓜儿是个小木瓜,什么都不懂,只一个劲冲姐姐笑,嘴角边流着口水。
谢繁华拿着帕子去给妹妹将嘴角的口水擦干净,然后问立在一边的奶娘道:“可到了喂奶的时辰?”
奶娘姓张,身子圆润润的,二十出头的年纪,瞧起来还算干净。
张奶娘低头回话道:“再过一刻钟才到六小姐吃奶的时间,三小姐放心,奴婢算着时辰呢。”
谢繁华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打发那些人都去外间候着,自己则抱着妹妹一起缩进被窝里去。
红鸾纱帐里,姐妹两人脸对着脸,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
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燕平侯府出现一阵凄惨的叫声,谢繁华迷迷糊糊间听到似乎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大声喊叫,她吓得赶紧坐了起来。
睡在一边的甜瓜儿吓得都哭了,谢繁华赶紧将妹妹抱起来,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张奶娘站在门口低声道:“六小姐许是饿了。”
谢繁华将张奶娘唤了进来,让她给妹妹喂奶,她自己则坐在一边,目光一直落在妹妹脸上,直到妹妹吃了奶水不哭了,她才放心。
盯梢的小丫鬟匆匆跑了来,低着头汇报情况道:“老爷打太太那里出来后,先是去了趟老太太那里,而后去了关押三爷的柴房,老爷用棍子将三爷双腿打断了,老太太吓晕了过去,连老侯爷都惊动了。”
谢繁华面无表情,只挥手将那盯梢的丫头打发了出去,她心里想的却是,贺氏视一双儿女如命,如今爹爹废了谢玉华,依着贺氏的脾性,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即便是谢玉华犯错在前。
张奶娘给甜瓜儿喂了奶,谢繁华就让她出去了,甜瓜儿吃饱了饭就犯了困,小小身子缩成一团,甜甜睡了去。
谢繁华习惯将屋里头丫鬟都打发出去,只留金贵在外间候着,她见妹妹睡得香甜,忍不住在妹妹脸上香了一口。
窗户半掩着,有风吹了进来,风将纱帐吹得飘起,谢繁华盯着窗口看,有些微微失神。她似乎在期待那个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些渐渐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了,因为她觉得很累,仿佛只有躺在那个人的怀中,她才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
可直到等到了三更天,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她有些微微失神,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会不会他不打算娶自己了?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而如今自己已经答应会嫁给他了,是不是他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就不会再来了?
谢繁华睁着大眼睛,呆呆望着床顶,就是睡不着。
正发呆想着事情,身边的甜瓜儿小姑娘已经醒了,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自己姐姐。
谢繁华觉得妹妹实在太漂亮太可爱了,忍不住抱着她一阵猛亲,仿佛心里的那些不快也少了很多。将妹妹完完全全框在自己怀里,轻轻刮着她的鼻尖,哼道:“今晚你就跟姐姐睡哦~”
她怕睡觉的时候压着妹妹,便唤金贵重新拿了床被子进来,给妹妹盖好被子之后,她才钻进新的被窝里睡觉去。
似乎才睡着,她便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脸,睡眠一向就浅的她立即就醒了。
李承堂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笑。
谢繁华转身去瞧妹妹,见妹妹睡得沉,她才将松了口气。
李承堂开口道:“她才多大点,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小木瓜一个,什么都不懂,你不必害怕。”
“我妹妹才不是小木瓜,她可聪明了。”谢繁华嘀咕一句,便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她此时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可她知道自己脸肯定很红。
李承堂低着头,唇边含着笑意,心里某处被填得满满的。
“你笑什么?”谢繁华很囧,见他竟然笑自己,立即板起小脸来,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瞪着他,“谁让你进来的?你出去......”
李承堂知道她说的是违心的假话,又见小姑娘是真的害羞了,倒也没再逗她,只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去。
“一直在安排秋狩的事情,所以回来晚了些,你不要生气。”他大手轻轻拍着她肩头,像是一个丈夫在跟妻子汇报一天的行踪一般,他继续说,“忙完了秋狩的事情,正准备往家赶,又被圣上叫了去,直到现在才得闲。原本是可以直接歇在宫里的,可我想着今天还没有见到你,就舍不得了。”他在她耳垂上亲了一下。
真的很舍不得,如今一日不见小丫头,他就浑身不舒服。
谢繁华软软缩在他怀里,一直低头安安静静听着,双颊酡红。
静静听他说完,她才仰起小脑袋,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道:“天都快亮了,岂不是睡不着觉了?你在圣上跟前当差,可得小心些,别叫人抓了错处去,回头圣上责罚你。”
“枣儿交代的话,我一定牢牢记在心头。”他额头碰着她的额头,低语道,“只要想着,往后每天回了家都能见到你,就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了。咱们以后就像这样,你带着孩子在家等我,我每天早早回家陪着你们,我教他们习武念书,你负责领着孩子玩,等我休沐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带着你们一起出城打猎去。我们可以借住在一户农家,我跟着村子里的猎户们去打猎,你就带着孩子跟村里的女儿候在家里......你说好不好?”
这样的生活,也是谢繁华所向往的,她忍不住期待起来,眼睛里面攒着光。
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眉眼,在他英俊的面庞上留下自己手指的温度。
“你要好好的,不能有事,我会等你。”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双颊却红红的,又迅速低了头,“你以后就别来了,我又不会插上翅膀飞了,你好好在圣上跟前当差,好好休息,我瞧你似乎很累的样子。”
“不累。”他抓住她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们家里似乎出了事?”
刚刚来的时候,他一直留在谢家附近暗中保护谢繁华母女安全的人已经跟他说了,倒是说得不清楚,所以他想问清楚是什么事儿。
谢繁华点头道:“我娘身边的丫鬟跟谢玉华有了瓜葛,被桂妈妈抓住了,事情闹到了老太太那里去。那丫头估计是一直等着谢玉华来救她,结果没等到谢玉华来,怕是死了心,就将谢玉华交代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到此处,谢繁华气得牙齿打颤,整个身子也抖起来,“那兔崽子,在我娘怀着妹妹的时候,竟然敢指使人给我娘下药。好在那翠竹还有些良心,并没有照着谢玉华吩咐去做......可我娘吓到了,又吹了冷风,病倒了,爹爹回来后打断了谢玉华的双腿。”
李承堂安安静静听完,越发心疼起怀里的姑娘来。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望着她气鼓鼓的小脸道:“你爹会好好保护你娘的,哦对了,你舅舅快回来了。”
“真的吗?”谢繁华没有想到舅舅会这么快回来,不由转怒为喜,亮亮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男子瞧,“你怎么知道的?舅舅给你写信了?”
李承堂点头:“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我便跟他是忘年交,这近一年里也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你放心,他一直很好,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年底就能进京。”
“那舅舅怎么不给我写信。”谢繁华倒是有些吃起醋来,瞥了眼前男子一眼,抱怨道,“你以前也都一直不跟我说,一直都在骗我瞒我。”
李承堂倒是没有辩解,只低头含住了她娇艳的唇。
倒不是他想瞒她骗她,只是,他不想让她担心罢了。若是一直都是好消息,他自然乐意告诉她,可若是坏消息,他宁愿那个消息烂死在自己心里。
他想,这也是袁兄不愿意给小丫头写信的原因吧......
谢玉华被打断了双腿,一直关在柴房里,翠竹则是陈氏亲自处理的,将她赶了出去,任由她自生自灭。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陈氏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躺在床上呆了几天,陈氏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也能继续奶孩子了。
当时听得翠竹说,那药是谢玉华吩咐落在她碗里的时候,她着实吓到了,就怕她的宝贝女儿会留下什么病根,所以一时就急病倒了。
这些日子来,她见丈夫每天都会请一个大夫来给她们母女把脉,而且那些大夫都说大小都平安,她才将放了心。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起来,这一日,谢潮荣早早回了家,见妻子坐在床头奶孩子,他歪身靠了过去,以手撑头瞅着妻子,他黑眸里攒着亮光。
陈氏没理睬丈夫,只一直低头喂甜瓜儿吃饭,直到女儿吃饱了,她才有空看丈夫一眼。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见妻子终于得空用正眼望自己了,赶紧坐正了身子,“将甜瓜儿让奶娘抱下去吧,我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陈氏虽然没接丈夫的话,但还是吩咐奶娘抱着甜瓜儿去外面院子里消食。
“我也正有话与你说。”陈氏坐正身子,望着丈夫道,“我今天又跟枣儿说了陈七郎的事情,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就哭了。一整天饭都没吃,只自己躲在房间里,我去了她也不理我,只说不要嫁去陈家。我想......这事情就算了吧,那陈七郎再好,可是女儿不同意我也不想逼她。”
谢潮荣同意妻子的话,点头道:“女儿的婚事,咱们都听她的,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叫她心不甘情不愿。”望着妻子看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这次秋狩,圣上特意点了咱们家的二爷跟三姑娘随我一道去,得有几日才能回来。”
“做什么叫枣儿也去?”陈氏眉心紧蹙,“她一个女孩子,骑马射箭都是玩玩的,哪里能跟你们爷们一道处。况且,刀剑无眼,她要是受了伤可怎么办?”
“你先别急。”谢潮荣就知道妻子会是这副模样,赶紧安慰道,“咱们大兴朝的公主也是会骑马的,每年皇家狩猎,皇子跟皇子比,公主跟公主比,都是有比赛的。你也放心,我会差了人保护好女儿,再说,还有旭华在,他也会保护好自己妹妹的。”
陈氏还是有些不情愿,但知道这是圣上旨意,也没了法子,只问道:“你们得去几天?”
谢潮荣看着妻子道:“一来一回,得有十天半个月吧,这要看圣上心情。圣上若是心情好,延迟几天也是有的。”
离别在即,陈氏舍不得丈夫孩子,不免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