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陈氏交代了身边的人给袁璐准备了茶和电信,就带这人去了吴氏的院子。
袁玲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要被打死了,陈氏进去的时候看到她正坐在地上哭,旁边围了几个吴氏的大丫鬟不停地劝着她。可她就是不动,光坐在那里哭。
吴氏人在内间,听到丫鬟说陈氏来了,才赶紧迎了出来。她也是眼睛红红,刚哭过的样子。
陈氏进去了就先在上首坐定,挥了挥手手就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吴氏手无足措地站在一旁,坐在地上的袁玲连滚带爬地到了陈氏身边,哭道:“母亲为我做主,嫂嫂克扣我的月例不说,今日还对我动上了手。”
吴氏刚想开口辩解,就听陈氏冷冷地呵斥道:“起来说话,你这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女儿家的脸面了?”
袁玲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这一通哭,早将脸上的妆都哭花了,脂粉黏在一起,颇为狼狈。
陈氏又问吴氏:“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当真扣了她的月例?”袁玲的阅历是一个月五两银子,如果吴氏连这点小钱都不放过,那这个家她真的是当到头了。
吴氏道:“三姑娘前几个月说月例减半,但是想要一味紫河车入药,儿媳想着紫河车这种药材家里也有一些,就给她了。可到了这个月,家里的紫河车都给她了,儿媳让人到街上采买,居然要一两银子一钱。这哪里给的起呢,之前三姑娘可都是半斤半斤的拿着,儿媳就说这个月开始还是全都给银子吧,三姑娘不依,刚刚就闹到了我面前,推搡间我丫鬟的手碰到了她的脸上,三姑娘就说是儿媳故意让人打她的脸……”
陈氏波澜不惊地看了吴氏一眼,知道她这儿媳说的是实话,只是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说要你就给了?家里看着不常用的东西你就当不值钱?你身边的妈妈和丫鬟都是死的?你就不会寻一个问问?”接着又转头去说袁玲,“还有你,你嫂子不知道那东西金贵,你自己不知道?前头占了便宜就当是理所当然的了,依我看,还是平时银子给多了,让你心思越来越活泛!”
袁玲又哭的梨花带雨了,“母亲明鉴,女儿就是想用药补补身子,以前看嫂嫂答应了,以为她这是特体可怜我身子弱,贴补我的,何来什么占便宜呢?”
吴氏赶紧说:“婆母,儿媳先前是真的不知道这药材贵重。”
这当然是不知道的,从前她一直没有生养的时候,听了偏方说紫河车对女子是大补,就跟陈氏说想要买一些补身子。陈氏虽然觉得那等东西颇为恶心,但也没为难她,就让人买了一些回来。
这药就一直这么供着,整整吃了两年。吴氏自己以前时常吃,便觉得这些东西应是不值什么钱的。
而之前给袁玲的那些,就是她之前没吃完吃剩下的。
陈氏蹙眉,本想再敲打两句就这么算了。念头在脑子里一转,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当下就把府里的坐诊大夫给传过来了。
在等待大夫过来的那会儿功夫里,陈氏也留意了下身旁二人的神色。吴氏一脸茫然,袁玲却开始有些拘束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陈氏问:“你跟我说说紫河车是什么功效。”
大夫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喊来了,还是恭敬地回禀道:“胎盘性味甘、咸、温,入肺、心、肾经,有补肾益精,益气养血之功,对女子乃是大补。”
“我们府里都是你把的脉,三姑娘可有这气血亏损的脉象?”
“我每月为府中主子请一次脉,三姑娘的脉象一直很正常。且这紫河车一般是到了孕龄的女子服用,三姑娘尚未出阁,就算气血有亏,做大夫的也不会建议她用那等血腥之物。”
陈氏的面上就泛起了寒霜,冷笑着让大夫退下了。
大夫走后,陈氏冷冷地看了眼袁玲,道:“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去你屋子里搜一搜,看东西去哪儿了?”
吴氏在旁看着,也不觉得委屈了,而是端着看好戏的架子,劝道:“三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家里也不曾短了你的吃喝,你要那等贵重的药材作甚?这都惹母亲生气了,你就从实招来吧,是不是卖出府去,从中盈利了?”
别说袁玲听了这样的话一脸震惊,就是陈氏,听到她又把事情绕到银子上去,也是又气上了。
袁玲反应过来后就直挺挺地跪下了,膝行到陈氏身边:“母亲明鉴,女儿绝对不敢有那等心思。”
陈氏当然袁玲没有这样大胆,这未出阁的姑娘若是真做出了这样蝇营狗苟的事,那就真真是个不要脸面的了。且她又是庶出的,婚事还捏在嫡母手里,就为了这点银子毁了自己的后半生不成?
袁玲是小眼薄皮不假,可也没蠢到那份上。
陈氏看了吴氏一眼,“要么就闭嘴听着,要么给我站出去等着。”
要是真的从自己的屋里被赶出去,吴氏的脸面可真是一点都没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地闭了嘴。
陈氏看着袁玲,生生把她给看怕了。
袁玲肩膀瑟缩着,低着头也不敢出声。
陈氏道:“说吧,紫河车都给谁了。说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袁玲迟疑着,沉默着,跪在那里微微发着颤。
陈氏也不催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盏茶,才继续道:“你要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罢了。只是你记着,今日是你自己不要这个机会的,他日你想说我也未必想听了。来人,带三姑娘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屋子一步!”
袁玲这才醒悟过来,从强行扶起她的丫鬟手中挣脱出来,又给陈氏跪下道:“母亲饶恕我,是我做错了。那紫河车,我是给了姨娘!姨娘说她身子不舒服,想要这点药来补身子,怕……怕嫂嫂不肯,这才让我出面来要的。”
怕吴氏不肯?恐怕是怕自己不肯吧。陈氏冷笑了一下,挥手撤走了拉扯袁玲的丫鬟。
“今儿的事我也不追究了。罚你思过一个月,抄写女四书。”又对吴氏道,“你治家不严,贵贱不分,就算三儿来找你说话时激动了些,你手下的人就能打到主子身上了?这是谁家的主子惯出来的?我也不管你怎么处置那打人的丫鬟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只当是你的过错!你将家里的对牌和钥匙交出来,什么时候学好了,再从我这里拿回去。”
这可就真的叫吴氏心惊了,本想着是三姑娘闹出来的,她最多跟着受挂落,被说上几句也就算了。怎么好端端的竟然要撤她的权?
吴氏在原地忸捏着,欲言又止,陈氏也没有耐心再等什么了,让屋外候着的人都进了来,吩咐自己贴身的两个妈妈道:“跟着夫人去取对牌和钥匙。”
那两个妈妈也善察言观色,一看情形就知道是陈氏要治这个儿媳妇了,也不多说,就到了吴氏的身边,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到内室去了。
吴氏还想争辩,可陈氏已然不想再听。这一次两次的,每每想着忍过就算。府里就袁珏一个男丁,其他三个姐儿,都是嫁了人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折腾就折腾吧,反正等他们两个老的没了,这个家还是他们的。
可现在,陈氏忽然没了那份等着吴氏吃一堑长一智的耐心了。再说她家璐儿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么个烂摊子不能留到她回来后再收拾。
吴氏期期艾艾地将东西都交了出来。
陈氏扫了一眼,就带着人回去了。
袁璐这边已经开始摆上了夕食,虽说陈氏这当长辈的不在,可满院子的也没人敢饿着她的眼珠子不是。
陈氏回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开饭了。
陈氏就放缓了脸色,说:“你先吃着,别等我。”
袁璐看她娘的脸色就不对劲,就坐到她身边去,“这是怎么了?嫂子和三姐做什么了?”
陈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枉我自认为算个能干的,这家里都叫什么事儿。你三姐为了点药材去骗吴氏,吴氏后来发现那药材贵了,就不肯再给她。两个人闹开来,你三姐说话难听,被吴氏的丫鬟给误伤了。这两个人如果有一个是聪明的,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你三姐要药材给她姨娘,觉得我不会给,就做了这样的浑事。吴氏眼皮子浅,发现那药材一两银子一钱,说什么也不肯吃那几两银子的亏。”
袁璐就问:“什么药材啊,闹出这么许多事儿来?”
陈氏道:“紫河车,许多人家的女眷都爱用这个补身子。我嫌血腥气太重,近身的人都没用。”
袁璐想了想,说:“怎么姨娘早不要,晚不要,这个年纪开始用这种东西了?爹爹呢,怎么我回来大半日都没见到。”
说到袁老爹,陈氏的脸色就更不自然了,“你爹朝中事务繁忙,下了值就在前头书房。”
袁璐握住她娘的手摇了摇,“您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不要想这么多,家里有娘在,乱不了。”
其他的也不愿再多说了。
天色也不早了,袁璐跟她娘用过夕食就回去了。一路上还在寻思这件事。紫河车,就是人的胞衣,现代人说的胎盘,现代一些地方的人也都说这个大补,会去医院买来吃。但是也都是一次两次的,像她娘说的,姨娘一个月吃半斤这种东西,且藏着掖着的,不像有病,倒像心里有鬼!
她娘肯定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不愿意跟他说罢了。
而且她爹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都相敬如宾的两个人,怎么会忽然冷淡起来?
前朝局势不明,后宅不宁,难道又是跟皇帝有关系?皇帝为了给成国公赐婚,或许还牵扯到了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