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噤若寒蝉的沉寂过后,钟漾动了动嘴唇:“再试一次。”
万事通不断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赔笑道:“姑娘,我这是小本买卖,罗盘启动一次这寿命可就要短……”
话说到嘴边,就见眼前这祖宗竟然随手又掏出两枚灵石。
黑夜里,灵石闪着耀眼彩光,万事通看的眼睛都要发直了,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话,立即改口:“好好好,我再试一次。”
“没准这罗盘还真算错了。”
嘴里安慰着,但他心里也明白,古刹罗盘乃洪荒奇物,怎么可能会出错。
心中叹息着,万事通把两枚灵石收入囊中,开始转动罗盘。
唯恐有差错,钟漾这次多滴了几滴血进去。
当罗盘转起又暂停,显现出的画面依旧和先前的相差无二。
她语气平静:“再来。”
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枚灵石抛到万事通手里,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平静说:“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结果如何她都坦然接受。
三枚灵石到手,万事通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一排翡翠牙暴露在空气中。
依旧重复了一遍前两次的操作后——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最后一丝希望,也随风飘散。
良久,万事通抹了一把汗,试探出声:“姑娘,还有一个呢。”
他顿住,想说的是安慰话,没想到一出口这含义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钟漾抬头,眼里的哀伤仿佛要溢出来。
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五官灵秀,稚气未脱,一双明亮杏眼含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万事通心怜她的命运多舛,道:“宫位落在西南方,距离挺远,寻不寻的到,就要看缘分了。”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便开始收拾家伙。
钟漾愣了半晌,呆呆看着这头黄鼠狼精收拾完,就转身就要走。
她瞪着大眼,不可置信道:“就完了?你还没说我家人在哪呢。”
万事通身形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这不是说了,在华夏西南方向。”
话毕,他化回原型准备开溜,还没钻出洞,尾巴就被抓住,整头兽被提溜在半空中。
对上小姑娘阴恻恻的冰冷笑容,万事通背后一凉。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辈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
回到房间已经是天际微亮,黑夜在悄然褪去。
她拖着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漫步回来。
从没觉得这具熊猫身体这么笨重过。
就像她的心,如同死寂。
就算一晚上没有睡,钟漾也不觉得困。
她看了一眼属于自己的熊猫窝,又看了看床上还在沉睡的人。
心念一动,钟漾灵活地爬上床,蹑手蹑脚地爬向他。
一直到与饲养员的脸贴近,她才满意地把熊猫头轻轻靠在他的侧肩上。
闻着青年身上清浅竹香,钟漾沉重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但也就好转一丝丝,她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眼前的泪水迷蒙地又糊了眼,钟漾强忍着用被子擦了擦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清俊睡颜,她生怕自己哭出声,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男人的侧脸。
味道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尝起来竟然跟竹子是一个味的。
脑中思绪纷乱,钟漾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忍不住多舔了几口。
直到撞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潋滟凤眸,她混沌的脑子才恍若初醒。
下一秒,祁淮景饱含暖意的嗓音落下:“小猪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钟漾怔愣一瞬,只见男人又抬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珠,边说:“嗯?大早上这么闹腾,又是晚上偷跑出去玩了?”
她鼻腔发酸,强忍的泪水终于绷不住落下,发出伤心的呻吟声,钻入饲养员怀里。
但她毕竟已经是三岁多的大熊猫了,身体太大埋不进去,只有头埋了进去。
听着自己宠物凄凄的抽泣,祁淮景心中好笑,还是抱住它肥圆的身体,细声安慰:“好啦,没事的……”
本来睡梦中被舔醒,祁淮景看着突然出现的熊猫脸还有些生气,这次看它这么伤心,气也消下去了。
只以为是小猪在外打架,打输了来找他哭诉。
钟漾越哭越伤心,止不住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
听着男人轻声细语的安慰,不禁悲从中来,脑子也开始混混沌沌,下意识口吐人言:“呜呜呜,主人你真好……”
话一出口,拥抱的双方都愣住了。
几秒后的沉寂,祁淮景拉开还趴在自己身上的大熊猫,目中带着审视与不解:“你会说话?”
钟漾熊躯哆哆嗦嗦,忙收回攀附在他身上的两只爪子,背对过男人不吭声了。
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祁淮景冷笑了声,语气紧绷道:“那天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你变的?”
人妖两界私底下交流频繁,祁淮景作为家主,早有耳闻。
只是没想过,自己养的宠物会是其中一员。
钟漾被质问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慌忙转过身否认:“不是我!我,我只是头会说话的大熊猫而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下要是暴露了,那就真完了,得死死捂住自己的马甲才好。
看着自己宠物单纯清澈的熊猫眼,祁淮景眸色暗沉,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思索片刻,就在钟漾被看的骨寒毛竖,已经想好借口时,男人却没再发问。
见他起身,钟漾还以为他要走,忙上前阻挠道:“主,主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青年又恢复平日来的漫不经心的淡漠,钟漾一时有些诚惶诚恐。
祁淮景对于宠物说人话一事,表现的并未多意外,反而一如往常,嘴角上扬,“什么事?”
难得能说人话,钟漾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弟弟和妈妈。”
“我,我知道他们有一个已经……,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还活着的那个。”
说着话,她的眼里又开始酝酿泪花,水洗过的眸子更加明澈透亮。
面对她满含信任的眼神,祁淮景沉默片刻,还是说了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