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蛋清顺着鬓角线流下来,迷了宫逸涵的左眼;低下头,眉头微皱地揉着不适的眼睛,不想这清风峻节的男子越发狼狈了。
这谛笑皆非的一幕,也是慌了朱昔时。
“宫大哥你没事吧?别揉,我看看!”
疾奔上前,朱昔时不避嫌地握住宫逸涵揉搓眼睛的手,立马掏出自己的绣帕替他清理脸上黏黏的蛋清。
“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刚被盛子骏那厮气急了,一时间没压住火,故言行间出格了些......谁料到你会出现在医馆门前......”
“看来我真是没白来,次次小时你都有出人意料的惊喜。”
一边不适地眨着眼睛,一边宫逸涵却释怀而笑着。朱昔时知道刚自己又犯了鲁莽,这话可不是在夸她,顿时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我真是不是故意......”那声音细得比蚊子声还要孱弱。
“你本是无心之过,我怎会怪你。小时,能打点清水让我洗洗吗?我老是觉得眼睛里卡着什么,很不舒服。”
大致地清理下宫逸涵脸上的狼藉,可他还是不怎么睁得开眼睛,朱昔时心中也是更加愧疚。
“多半是碎壳渣子进了眼睛。你闭着眼要好受些,我先扶你到大堂。”一边细细地叮嘱着宫逸涵,朱昔时立马扭头朝沈氏招呼到:“沈大娘,麻烦你赶紧打一盆干净的热水来。”
“好。”
心膛间像塞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朱昔时搀扶着宫逸涵,左一个“当心”右一个“注意,小心翼翼地将他领入了医馆大堂内。
......
仔仔细细地为宫逸涵净了几次眼睛。又用热毛巾敷了一会儿,他眼睛中的不适感渐渐地消退下去了。
“没事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前前后后把你折腾了一番。”
按住宫逸涵想夺帕子的大手,朱昔时依旧耐心地为他热敷着眼睛,柔柔如絮地说着。
“你就安心坐着吧,惹了祸你不骂我。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
“小时。你这是跟我闹哪般生分?我向来欣赏你这直来直往的率真性子,相处着也自在。像我那几个兄弟,哪个不是一路打打闹闹亲厚起来的?你若再这口气。我倒是真要生气了。”
扬起那掩在帕子下的半张俊颜,一股认真劲看得朱昔时有些无地自容,心里暗骂着自己平日里怎么老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说真的,和小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还真不会感到闷。”
“的确不闷,但是我这急脾气也够你们发愁的。”
知道宫逸涵是想让自己别太在意先前的莽撞。一个劲地变法子挑自己的好说。这笑话虽冷了些,可总要给宫逸涵点面子,朱昔时也是在自己那城墙转拐般厚的脸上挤兑出了些笑容。
“他们兄弟几个老说我是个闷葫芦,不怕烦。”
“宫大哥你啊是太敦厚了。只有你这样的谦谦君子才能包容我这样的野丫头。”终于朱昔时舒心地笑出声,放下手间那冷掉的帕子,再次询问到宫逸涵:“眼睛怎么样。还不舒服吗?不行我把盛子骏那兔崽子揪回来给你瞧瞧,眼睛这东西是要用一辈子的。可不能马虎。”
调试了下自己的左眼,揉蜜在唇的宫逸涵清朗一笑,摇摇头示意到无碍。
“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放心。”
虽然宫逸涵笑说着自己没事,可朱昔时瞧着他那红通通的左眼,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不安;可清楚宫逸涵的脾气,终是把那些不适合气氛的话给搁浅在唇边了。
“对了宫大哥,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有空上我医馆来,有事吗?”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意味深长的一句听得朱昔时有些面红耳赤,立马端起那盆宫逸涵净过脸的水回避开了。
“我不是这意思,小时只是觉得宫大哥平日里打理生意挺忙的,不像是有闲心窜门子的人。”
“再忙也是个人啊,也要吃饭睡觉。刚在‘玉轩斋’处理了些事情,见时辰已近晌午,又离你医馆不远,所以就想来你这边蹭顿中饭。我不会太唐突吧?”
“哪里的话,多一双筷子而已,人多更热闹。宫大哥你这么一说,我还怕招待不周呢!”
一听宫逸涵要在她这里蹭个午膳,朱昔时倒是莫名紧张起来,咬着指甲仔细回想了下中午的伙食,似乎有些担心菜色不怎么合宫逸涵的胃口,连忙又征询他的意向。
“真不知你要来,所以也没多备什么酒菜。宫大哥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便是,我立马去张罗张罗。”
“不用这般麻烦。”见朱昔时又起了见外,宫逸涵立马截住了她的好意:“客随主便,主人家安排什么我吃什么,没什么好挑剔的;你这会一副特殊照顾的殷勤,我反而没脸留了。”
“不行不行,你好不容易来我这儿吃回饭,怎么能如此草率?我收拾收拾就去买几个菜回来,很快的。”
左思右想下朱昔时还是大为不妥,心思慌张地撩拨了几下鬓角间的耳发,就想迈步出门买菜去。可宫逸涵更是眼快地起身,闪身拦在朱昔时跟前。
“真不用特意添什么。我不过是想来你这儿蹭顿便饭,反而给你添麻烦,还不如此时打道回府的好。”
“宫大哥你别!真的不麻烦.......”
“宫少爷,一点都不麻烦的,你大驾光临我还沾光呢。妮儿,顺道给哥哥添道喜欢的‘九珍蜜汁鸡’可好?那味道哥我念得紧。”
正在朱昔时和宫逸涵推让不下间,大堂门外突然间探出一个小脑袋,插入了他们俩的对话。猛地扭头一瞧是盛子骏那厮,朱昔时顿时心头火冒三丈高,指着那壁虎般躲躲闪闪的盛子骏骂到。
“你大爷的惹祸精还想吃,吃锅灰差不多!”
一见朱昔时不公正的态度,盛子骏心中也是不服气了,做出一副泼妇骂街地架势,手插腰间就从雕花门后跳出来,和朱昔时对上。
“死丫头你啥意思?!他不过来蹭个便饭,你就跟供活菩萨般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哥哥我天天累死累活地为医馆谋福利还得不了一句好,还被你又打又骂的,待遇差别怎么这般悬殊?不公平,我坚决抗议!”
“嫌老娘待你不好,去官府告我虐丨待妖孽啊!盛子骏,你打老娘的事情我还没跟你清算呢,这会儿还有脸来叫阵喊冤?你还真长本事了!”
一口闷气醍醐灌顶来,顿时把朱昔时给惹毛了,这架势倒是把宫逸涵看傻眼了,不敢多嘴地呆在一边凉快着。
“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这女人怎么这般小气巴拉的?!你把我那宝贝紫玉龙参给炖了,我都没同你多计较,你倒是一个劲凶我!说,你是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所以才处处护着他?!”
“盛——子——骏!!”
本来就窝火的朱昔时,一听他在宫逸涵面前扯这些有的没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那盆宫逸涵净过脸的水,朱昔时就朝大堂门口的盛子骏破去。
不过这突然杀出的一招,似乎对盛子骏威慑不大,他被朱昔时骂妖孽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平日里给朱昔时打打骂骂地训练着,一身对危险的反应能力比猴子还要机敏,喔嘴圆溜溜地小嘴身子朝门后一缩,这盆水就泼到了大堂外的台阶上了。
见没能把盛子骏给降服住,朱昔时那把怒火烧得更旺,跟只周身蓬起羽毛的母鸡般准备上前和盛子骏拼个你死我活。
“老娘今天非撕烂你这张无事生非的鸟嘴!”
“算了小时,盛大夫只是一时玩笑话,大家何必要走到闹翻脸的地步?”
此时见气氛不对,尴尬了许久的宫逸涵终于出手拉住了朱昔时;她的脾气太难琢磨,生怕这事情闹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这人是不打不成才,满口糟蹋人的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你说一个男人,嘴咋这么婆妈,白的到他那儿也能说成黑的!”
“无心之言何必放在心上。太过计较,只会给自己添堵,不是吗小时?”
“打是亲骂是爱,你瞎参和什么,这是情调!宫家小子我警告你,别老装好好人打小时妮儿的歪主意,我盛子骏两只眼会一直盯紧你的!!”
盛子骏无厘头的一句,终于让宫逸涵如梦初醒!原来他是在吃味向自己宣战中,让他宫逸涵知难而退。
可当时宫逸涵也不知怎么的,抹去了和煦冷下脸,掷地有声地回敬到盛子骏。
“君子坦荡荡,我和小时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请盛大夫言语自重。若我真有心和你争,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小时妮儿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供若神明的‘宫大哥’,我略施小计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还敢自诩什么正人君子!老狐狸嘞,小心被他吃到渣都不剩!”
唇枪舌剑之中,朱昔时确信自己没沾酒,可怎么觉着有种醉了的感觉!咬牙切齿地狠盯着他盛子骏,真希望自己手里有把大铁锤,把这嘴上不饶人的厮锤进地底给埋了!
“盛子骏,你丫的真是个鸟人!”
响彻大堂的骂声震慑八方,朱昔时手中的铜盆也是跟着飞出了手,一阵震耳欲聋的磕碰声后又是一声惊呼,外面俨然已是鸡飞狗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