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一遭偶遇,碎了朱昔时那点奢望,彻头彻尾地醒悟了。
人若轻己吾自重,他赵真元没把她当个玩意儿,她何必把他跟心头宝似的怀着揣着?一夜无眠,朱昔时的泪不是白掉的,排挤干净自己脑子里进的水,就要更堂堂正正地在赵真元面前挺直了腰板,活出个尊严来。
今日宫逸涵生辰正宴,一番精致打扮后,朱昔时对照铜镜前,那花靥上的笑冷冷地,似自嘲似警示:
赵真元,你我从此天涯陌路人,相逢只作不相识!
火红的娇唇一抿,打消心中胆怯的朱昔时就从梳妆台上起了身,月白蓥华留仙裙如白凤之尾,在她玲珑韵致地身段后逶迤地拖出一截裙摆,雅丽万千。
“小时姐,起身了吗?”
正准备出门的朱昔时,骤然地听见门外一声清甜如露的呼唤,她那一丝不苟的玉颜上终于有了点温暖之色。
“妙妙,快进来。”
刚踏进门的顾妙晴瞧见朱昔时这身精心装扮,也是惊诧不小;不过须臾过后,脸上更多的是赞叹之色。
“小时姐,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
细细地系好将送给宫逸涵的生辰礼物,朱昔时淡笑于唇地应上顾妙晴的赞美:“哪有你说得那样夸张,今日是宫大哥的生辰正宴,座上之人个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自然要规整下自己的妆容,免得贻笑大方。”
“平日里你看起来也挺好的,不过细心打扮一番,还真是有惊艳之感。真是应了那句: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小时姐今天定能在席上艳压群芳!”
“你少打趣我了。妙妙。小心真被你夸坏了,我就去了这身妆容,蓬头垢面地赴宴。”
女人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的?可朱昔时似乎不想在顾妙晴面前谈论这个问题,弄得自己真有什么心机般似的。
“收拾妥当了?”
评点完了朱昔时的妆容,顾妙晴又关切了一句,朱昔时捧起那系得美观大方的布包,朝她示意了一番。
“一切准备妥当。走吧。”
瞧了一眼朱昔时捧着的布包。顾妙晴眉眼间的悦色更加灿烂,想必宫逸涵收到朱昔时这份心意时,肯定会乐得眉开眼笑。
外面的天气说来也奇怪。昨儿个还是艳阳高照,今早忽然就变了个脸,竟还絮絮扬扬地飘起了小雪。
天气虽无常,可幸好有在侧相伴的顾妙晴细心。一把青油伞下两姐妹亲亲密密地挽在一处,将她们和这白雪纷飞的世界隔离开;梅林山水轻雪衬。恍然一看,宛如踏雪而来的两名仙子。
两人正说说笑笑地踏过玉桥,蓦然间,这空寂的四下里就响起一声热络地招呼。
“小时姐姐!”
花靥上的笑容微微定格住。朱昔时和顾妙晴立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瞧见一脸喜滋滋的楚沣站在玉桥对面的凉亭中直朝她们挥手致意。可就在同时间,朱昔时无意的目光绕过楚沣。就瞧见赵真元缓缓地走上前来,同楚沣并立而望。
一股嫌恶感莫名在心中作祟起来。朱昔时立马别过脑袋当没听见,挽着顾妙晴继续朝岔开他们的方向走着。
“小时姐,楚沣那小子在招呼你呢。”
确信朱昔时应该是听到了楚沣的招呼,可眼下她们的脚步反而有些匆促起来,这是为何?顾妙晴觉得朱昔时的反应有些反常了,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楚沣。
“听见了。你和安乐侯不是有点摩擦么,免得照面了你们俩又斗嘴败兴致;还是装着没听见为妙,少招惹麻烦。”
“小时姐真知我心,他是挺讨厌的,不搭理也罢。”
朱昔时反应倒是挺快,立马想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掩饰她心中的不自在;而这样的说词似乎效果不差,顾妙晴认同地点点,立马和朱昔时一道装着没听见的模样,继续绕走开。
这一幕,看在楚沣眼里是惊愕,看在赵真元眼里倒是纳闷了,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明明刚楚沣一声招呼两人也朝凉亭望来了,怎么这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想绕开?看出点不讨喜气氛的赵真元,立马对楚沣说到。
“小沣,那俩姑娘看样子是不想搭理你吧?”
“怎么会三哥,小时姐姐不是那种人!你不是想瞧瞧她么,我这就去唤住她们。”
“小沣......”
还没等赵真元把话说完,楚沣就一头热地朝朱昔时她们追跑去,口中热情洋溢地继续唤着朱昔时“小时姐姐”。目光灼灼的赵真元站在凉亭边,心如这满目白雪般雪亮着:摆高姿态的女子他可见多了,倒是要看看这“小时姑娘”是妖是魔。
这做人不能太过,一遍你可以装作没听见,可身后越追越近的楚沣,那招呼声都快震穿耳膜了,她还能装着没听见?朝顾妙晴递了个眼神,两人就定住匆忙的脚步,齐齐回望上追赶而来的楚沣。
“小侯爷?怎么是你。”
一脸无辜装得似模似样的,朱昔时都有点厌恶自己这做作之态,可装傻充愣总比被人识破来得强吧?还是勉为其难地朝楚沣挤出了喜色。
“什么小侯爷?!小时姐姐,不是说了叫我小沣便可。刚在凉亭边唤了你好几遍,还以为你不想搭我呢。”
瞧着真诚以待的楚沣,朱昔时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了,只可惜她又不能明说自己不待见那赵真元,只能继续和顾妙晴一唱一搭地演下去。
“你唤我?小沣真不好意思,真心没听见。妙妙你听见了么?”
“我哪能听见?一个男人声音跟猫儿般细绵绵的,加之你我聊得正开心,谁会在意旁边的阿猫阿狗怎么叫的。”
“大姐,什么叫‘阿猫阿狗’?我好像今天没得罪你吧,故意找架吵是吧。”
一听顾妙晴语带弯酸地暗骂上自己。楚沣那忍不得的急性子立马和她急上了。
“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干嘛对号入座?本姑娘才没心思和你拌嘴,没劲。”
如孑孓般渺小把楚沣扫了一眼,顾妙晴玉颜间的桀骜越发傲气了。
“顾妙晴,要是你是个男人这口气,我早和你干架了!”
“哼,我还怕你不成?!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和我干架。打得过我吗?小侯爷。别自取其辱。”
“臭丫头你......!”
瞧着顾妙晴无名指直左右晃,一脸不屑的得瑟样,气得一脸憋红的楚沣真有飞身杀上前的冲动!不过气得抖动的全身还没被怒气发动起来。潇洒自如的赵真元已经翩然而至,大手轻按在了楚沣肩头。
“哟小沣,刚才还欢欢喜喜的,怎么见了两位姑娘后就变得跟斗鸡似的。你这可就不对了。”
本想劝止顾妙晴的朱昔时。一见赵真元插足进来,顿时也没个好脸色地默在一旁。不想多理会。可啊,那管不住的怒目还是时不时地扫着眼前的赵真元,那神色感觉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般。
本来想做回和事老的赵真元,不想一上来插话。紧张气氛不见消停,反而惹得另外一个女子对自己敌意甚深地仇视着,这倒是破天荒的怪了。
不过。虽然朱昔时的眼神没好感,可赵真元瞧着她那神态。心里竟然滋生了一种特奇怪的感觉:似曾相识的眼神。可是面对这张清丽而陌生的脸孔,赵真元实在想不起和她熟悉在哪里。
也不好多瞅着姑娘直看,赵真元进而又谦谦有礼地搭上话来。
“二位姑娘应该是我大哥请来的贵客,小王赵真元有礼了。”
一听眼前之人竟是荣王赵真元,顾妙晴雪颜上的冷傲也缓和了不少,立马朝默不吭声的朱昔时递了个眼色,示意接下来该怎么搭话。
朱昔时静了静自己有些烦躁的心,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弧度,可花靥间的笑意还是那样冰冷无暖。
“原来阁下便是鼎鼎大名的荣王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小女子失礼了!”
一声稀疏平常的寒暄,不想却在赵真元心中掀起了万千狂澜。这声音!!眼神间的熟悉,在声音的佐证下越发强大起来,赵真元那清俊的脸上顿时闪现出不可压制的惊诧。
脑子里倏然间如吻合的齿轮对接上,剖开了先前的疑惑。
朱昔时!这女子的声音,怎么.......怎么这般像她,几乎是如出一辙!
微微一福身,朱昔时并不在意赵真元是个什么反应,更不想在此多逗留片刻;只是快速把自己的目光转向楚沣,抱歉之至地说到。
“小沣,你二哥生辰在即,我和妙妙赶着送了贺礼后还要做些准备,就不多叙话了。就此别过。”
挽上顾妙晴,朱昔时就背过身朝宫逸涵居所“朝映雪”方向迈开了莲步;绵绵如絮的小雪中,只在赵真元眼中留下一方婀娜的倩影,渐渐随风淡去。
不知道这样出神地望了多久,嚼不出半点心中滋味的赵真元,才神色慌张地向楚沣追问起刚才那女子。
“小沣,刚才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还有些气鼓鼓的楚沣,也有点分不清赵真元是在问朱昔时还是顾妙晴,还问了一句。
“三哥指的是谁?是那个和我拌嘴较劲的臭丫头,还是旁边那穿留仙裙的漂亮姐姐?!”
“自然是那穿留仙裙,你口口声声唤着的‘小时姐姐’!!”
此刻赵真元也不知在急躁些什么,可是口气间一下子就变得焦躁不安起来;而更加诡异地是,他脑子里那叫“小时”的女子和朱昔时的模样,不断地在脑子里交叠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