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第二日,一早起来,唐妧让秀禾吩咐下去准备马车。吃了早饭,她便赶着马车去了唐府。
唐妧去的时候,陈氏正抱着阿满坐在院子里面的廊檐下晒太阳,阿满手上拿着本书,陈氏在教阿满念书背三字经。阿满虽然小,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也渐渐叫她害怕起来。所以,近来倒是乖巧了很多,再不像平时那样调皮捣蛋了。晚上要挤着跟娘睡,白天也要缩在娘怀里,总之是一刻都不肯离开。
“娘。”唐妧进了院子来,喊了一声。
“姐姐!”阿满见是姐姐回来了,连忙从母亲怀里蹭出来,摇摇晃晃扑到姐姐跟前。
瞪圆眼睛看着姐姐日渐圆起来的肚子,不敢靠近,她怕伤着姐姐肚子里的宝宝。
“阿满。”唐妧见妹妹跑了来,却又不靠近,忙笑着抱了抱她,又牵着她小手一道往母亲跟前去。
早有丫头给唐妧搬了垫有厚实坐垫的椅子出来,唐妧笑挨着母亲坐下,阿满又挤回母亲怀里,只望着姐姐肚子傻笑。
“姐姐,娘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娘说等小宝宝出来,我就要做小姨了。”阿满在家里最小,她就想做姐姐,做大人。
唐妧抬手轻轻捏妹妹小脸问:“阿满想不想做小姨啊?”
“我想做姐姐,我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阿满说罢嘿嘿笑起来,仰头望着娘亲,认真道,“娘,姐姐的小宝宝生下来了,我能不做小姨,做姐姐吗?”
“胡说八道,这辈分也是能乱的?”陈氏笑得浅浅的,把小阿满抱得更紧了些,她心中也是慌张的,十分舍不得地说,“阿满是最乖的孩子,娘现在,就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长大。”
唐妧听母亲话里有话,她刚好也有事情要问母亲,便对阿满说:“姐姐肚子饿了,阿满跟着秀苗去厨房给姐姐做吃的好不好?”
“好!”阿满到底长大了些,听了姐姐的话,立即就去牵秀苗的手,“阿满是大孩子了,可以很乖很听话的,你们以后,也可以让我帮着做事情,阿满长大了啊。”
一边嘀咕着,一边拽着秀苗就走了。
唐妧鼻子有些酸涩,总觉得妹妹如今懂事得实在有些可人疼,见妹妹走远了,她转头看向母亲道:“娘,我知道了,前天晚上皇上微服出宫,就是来找你的对不对?我听子默说,皇上昨天早上不但留了太子在勤政殿内办事,还把子默跟裴相等人留了下来。皇上那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是很明确的,他是想退位。”
陈氏没打算瞒着女儿,闻声拉起她手说:“娘有阿满,有你爹爹,娘不会走的。”
“皇上要带你走吗?”唐妧惊愕道,“娘,可是他是皇上啊,他都把朝堂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了。如果真退位给太子了,您却不能如他的意愿,那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陈氏心下也担忧,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早知道,当初女儿就不来京城了。说到底,娘当初也是为了我跟哥哥,这才跟着一起举家进京的。”唐妧想想以前的事情,心中懊悔又自责。
陈氏却摇头说:“你跟子默是两情相悦的,你嫁了他,必然得跟着他一起进京来。娘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呆在京城里?所以,这哪里怪得了你。阿妧,你别多想,这一切,都是命。十八年前,是娘欠他的,现在,有什么事情,也是娘来解决。你呀,就快要做母亲了,好好在家安胎,以后别没事总往这边跑。”
“可我还是担心。”唐妧怎么可能不担心,那可是皇上啊,皇上要是勒令母亲做什么事情,母亲能如何?
唐家又能如何?
说到底,这事情根本由不得爹爹跟母亲,只要皇上想做,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现在这事情怕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皇上退位不是小事,等朝中臣子都知道的时候,肯定得闹出不小的动静来。到时候,若是大家都知道皇上退位是因为母亲,谁敢说骂皇上啊,岂不是都得把唾沫星子只往母亲身上吐?
想到这里,唐妧就觉得有些恨皇上。
“阿妧,不论他做什么,他都是天子,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情,是娘跟他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别掺和进来。”陈氏从女儿脸上的表情就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来,“他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过去十八年是欠了你的。但是娘想,以后不论如何,他应该都不会亏待了你。娘只想你好好的,一辈子健康快乐,娘就满足了。”
“我知道了,娘。”唐妧低了头,手轻轻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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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妧从唐府出来后,不想回家去,便直接去了坊里。
才进去坊里没有多久,外面就有人匆匆跑来说,燕王殿下来了。
唐妧把喝了一半的茶水搁下,悄悄问:“除了上回那一次,之后燕王殿下有来过坊里吗?”
妙晴一直都呆在坊里,就算偶尔出去送货,可若是燕王殿下有来过,坊里的人也总是会与她说的。没人说,她又没有亲眼瞧见燕王来过,那自然就是没有来过了。
“没有啊。”妙晴摇头,“就是上回师姐在的时候,他来在师姐手上定做过一支发簪。”
“我知道了。”唐妧点点头,然后起身出去迎接。
见到燕王,她要请安,却被燕王一把稳稳扶住了手。燕王手很烫,唐妧望去,才瞧见他手上正捧着个汤婆子。
燕王笑着道:“本王冬天怕寒,所以,每到冬天,这汤婆子是离不得手的。”静静望了唐妧好一会,清澈温润目光毫不避讳地对唐妧上下打量,而后抿唇笑,“倒是生得讨喜,怪不得太后这么喜欢你。”
唐妧心中揣测着他此番来坊里的目的,一时也猜不到真正目的,便随便捡了个问:“殿下您是来定做发簪的?”
“赵夫人,借一步说话,不知道可否方便?”燕王倒是没有提定做发簪的事情,只是直接表达了自己想要单独跟唐妧说话的意思。
唐妧其实很想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不方便”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唐妧点点头,请着燕王殿下往二楼去,“王爷请。”
唐妧请燕王先走,不过,燕王倒是没有先走,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扶着唐妧手臂。举止倒是一点也不轻浮,完全就是一个“好心人”,但是这一幕落在簪花坊旁人眼里,那就不是简单的“好心人帮忙”这么简单了。
簪花坊打从开业来,生意就一直很好,所以,此刻坊里人也很多。
唐妧觉得燕王殿下举止十分奇怪,不动声色避开了,为了避嫌,想把妙晴也叫上。燕王道:“我有话单独与夫人说,妙晴姑娘就不必跟着了。”
唐妧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吞了个苍蝇,偏生还不能违命,她是坦荡的。
上了二楼招待贵客的雅间后,唐妧道:“殿下是有什么话想说?”
燕王点了点头,兀自撩袍子在一旁坐了下来,这才抬眸望向唐妧说:“明年二月开春,便是三年一次西边诸国朝贡的日子,到时候,后宫中但凡有些位份的妃嫔们,都会隆重出席。如今中宫无主,母妃深得太后跟父皇信任,所以,明年开春的朝贡,她便与淑妃丽妃一起,关于后宫之事,主持操办。母妃近来觉得司珍局里的女官手艺不如何,又听说坊间簪花坊里的发簪好,所以特意命本王来,想请夫人替母妃量身定做一支发簪。”
说罢,他目光落在唐妧微微耸起的小腹上,顿了片刻又道:“夫人也不必过于操劳,如今十月,到明年二月,还有些日子。”
听他说的是这事儿,唐妧觉得没有什么,想了想,便点头应下来了。
“我只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会不得德妃娘娘喜爱。”唐妧住在太后宫里那段日子,并不觉得德妃对她多喜欢,此刻突然燕王殿下就来说这些,她心中自然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