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到了主任办公室里,陆征先是看到了吴正淳。
吴正淳没顾得上他,和主任说着话说:“你让我一个人去,怎么行?”
“不是你一个人,我给你安排了两个助手。”
“可是,这不是主任你去参加的会议,为什么变成我去?”
“你为什么不想去?”
“北边冷啊。”
吴教授是个怪才,脑子的逻辑是任何人能读懂的。主任都站了起来,和吴正淳眼对眼直瞪了会儿,裂开了嘴巴古怪地笑道:“你和你爸一点都不像,按理说,你爸在这个科都干了多少年了,我对你也算是从小看到大。但是,你怎么和你爸一点都不像。”
“谁说儿子必须像老爸的?”吴正淳扶了扶金边眼镜,一幅纯正的赖皮相儿。
“不说别的。你不喜欢燕京,我是想不明白的了。你爸你妈想去燕京,你知道的吧?”
知道。他当然知道。从多少年前开始,对,从他爸他妈当年没结婚前,还是同学开始找工作,因为没有能留在燕京,埋怨至今。现在,得以在燕京那边得到一份工作邀请,他老爸老妈马上屁颠屁颠不知羞耻跑过去了,把他这个儿子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要紧。
真是为了追求个人理想不知廉耻的父母!
吴正淳嘴上哧了一声,毫不在意。
“因为你爸妈喜欢燕京,所以你不喜欢燕京?”主任好像抓到吴正淳一点想法了。
吴正淳立即摇头否认:“不是。我都说了,我怕冷。北方冬天下雪,冷的要死。南方从不下雪的,比北方暖和多了。”
“你胡说八道,你现在过去就秋天,刚好可以去看枫叶呢。怎么变下雪了?”
“总之——”吴正淳两只手插进口袋里,板着脸说,“北方肯定比南方冷!”
这是地理位置决定,除非主任敢说地球不是这样长的。
“你牛!”主任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一屁股跟着他赌气坐下来,直跌到办公转椅的四条轮椅腿儿都要折了的倾向。
“既然你都夸我了,是不是我可以不去了?”吴正淳喜滋滋地问。
“那不行。我去不了,我现在是走不开。你知道的,医院里出了命案,关系到我们科,我是走不了的了。”主任说这话时看了他一下。
吴正淳从主任这眼神貌似体会到什么信息,于是,没有撅着一副表情死活不去,稍微软化了下来,问:“去多久?我这里病人等着我手术。”
“你这两天安排一下,后天直接坐飞机过去燕京。具体时间什么时候回来,会议开完了,那边领导说可以放人,你可以回来。”
“什么?!”吴正淳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任,“我是这医院的人,再有,病人都在我这里排了期。我两天,哪能做的了那么多台手术?”
“做不了的,可以转给其他教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爸当年跑去燕京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让我帮他收拾。所以,这次你过去,这个学生你自己带过去。我不帮你带学生的了。”
“什么学生?”吴正淳咕哝一声时,转回头,看见了站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陆征,真被陆征不说话只站着的样子吓了跳,说,“你这是不是表演僵尸?不会说句话刷点存在感吗?我都以为你是空气了。”
陆征规矩地应了一声:“主任让人叫我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这里等着。”
主任对此向陆征点头:“你刚才都听见了。吴教授要代替我去燕京开会,按照日程安排,有手术交流,所以,时间比较长,大概要去半个月。你这两天,协助吴教授把工作都安排好了,后天和吴教授坐飞机离开。你是从燕京来的,对燕京应该十分熟悉,去到那儿,多点照顾下吴教授。吴教授,好像没有去过燕京吧?”
“没有!”吴正淳斩钉截铁。
那种鬼地方,他吴正淳才不屑于去。
主任指了指吴正淳,问小陆同学:“他是不是很怪?”
多少人拼死拼活想留在燕京,吴正淳是反大众。
陆征嘴角微微翘了翘,没有说是或是不是。
交代完事情,主任让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
吴正淳走在前面,风风火火,貌似心里装着好多事儿,一边走,一边不时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陆征比较仔细,之前听主任说了是两个助手陪吴正淳去燕京,除了他,还有谁。
听到他问话,吴正淳回头对他翘起眉头说:“用说吗?”
“他在哪里?”陆征知道周司晨出去了,前几天就走了,但是周司晨去了哪儿,没有和任何人交代过。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吴正淳答应给周周弟弟保密。
陆征眸子里的光微微闪了闪,见吴正淳走进自己办公室办理私事,他拿起了手机,找着电话号码。
摸到了高大帅的电话,陆征打了过去。
铃铃几声过后,高大帅接起了电话:“喂,是谁?”
“高叔叔,是我。”
高大帅像是被他吓到,一下子小了声音,问:“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不打给你老爸老妈?”
“我想着打给我爸爸我妈妈恐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高大帅问,同时怕吓退了小包子,放柔了声音说,“说吧,想问我什么,高叔叔知道自己嘴贱。”
陆征被他这话逗出了一声笑,想从小到大,这个叔叔算是他家里的常客了,是他爸爸最好的兄弟之一毫无意外,所以与高大帅说话时,没有那样多警惕心,坦白地说:“我看到新闻里,说是哪个地方昨晚失火了,怀疑是有人纵火。那个地方,如果我没有记错,是陈叔叔的工作地。想问高叔叔你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君爷和白露姐姐的儿子,脑子聪明那是不用说的了。这样都能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两个孩子的心有灵犀。高大帅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问:“你是不是想问彤彤在哪里?”
“我没有找她,我相信她会回来。”陆征很坚定地说。
“既然这样了,你也不用问了。好好等她回来。高叔叔相信你们两个人的缘分。瞧,这么多年,你高叔叔找了多少年,都找不到她。可是,你第一个和她相遇了,是不是?”
高大帅这句话,让陆征直接默了声音。
“行吧,有什么事再联系。高叔叔欠你们的,一定会还给你们。”
陆征抬起头:“高叔叔不欠我。”
高大帅从对面发出一串笑声,接着,挂了电话。
在陈孝义家里,坤坤这孩子睡到了七点钟,按时醒来,准备去上课。结果,妈妈告诉他不用去上课了。坤坤吃了一惊:“为什么?”
“今天妈妈要去医院做复查,妈妈想坤坤陪自己去。”阿芳临时找了个理由骗儿子。
只要关系到弟弟妹妹,坤坤都是无条件地服从。
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走出去吃早饭时,没有忘记走去找周大厨:“哥哥,大哥哥——”
周司晨在厨房里给陈家人做早餐,把昨天在菜市场买来的馒头面包,放在大锅上蒸熟,一边锅里熬着豆浆。
小朋友黏在周大厨脚边不肯走,明显是,完全不知道昨晚家里发生了大事,连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
阿芳看着儿子那个小背影,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这个年纪,无忧无虑最好的了。
拿着衣服,走到隔壁,推开史慕青房间的门,能看见自己老公和侄女面对面坐着。
陈孝义脸上闪过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再问一次:“你确定你要去燕京吗?”
“是的。师兄说那边有个会议要参加,我想,如果我一个人回去,师兄陪我回去反而不顺路,我陪他去燕京再回去。”
陈孝义听到她这话,想的是,难道她改变主意了,愿意去看她爷爷奶奶了?
史慕青对这个问题,始终没有松口,去不去看陈二嫂。
阿芳听到丈夫两难之中一口叹气声,拿着衣服走了进去,对史慕青说:“换个衣服吧。”
史慕青身上的衣服,刚才因为周司晨在,后来三叔进来,都没有空换掉里面那身夸张的裙子。
“谢谢三婶。”史慕青站起来,接过阿芳手里的衣服,走去卫生间更换。
阿芳见她走了,趁机推了一把陈孝义肩头:“你怎么不问她昨晚怎样?”
“她又忘了。”陈孝义说。
“又忘了?”阿芳吃惊。
“是,她说她忘了。说她只记得失火,然后,和其他人一块逃了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到小区。可能是过于惊慌,结果,都忘了,虚脱,因此晕倒在门口。”
陈孝义的这个说法,听起来合情合理的。
可是阿芳没有忘记:“你没有问她,她昨晚为什么去那个大厦吗?”
“不用问。”陈孝义其实在高大帅那儿得到消息,说是那座大厦里面昨晚是在进行拍卖会时,都可以猜到侄女去那里干嘛了。
为了一把琴。
“她好像知道她姥爷给她和她妈妈留了一把琴。那把琴蛮贵重的。”
为了一把琴?阿芳眨眨眼,不相信史慕青是个贪财的人。不过,或许,因为这个东西是她姥爷和妈妈留下来的遗物,所以史慕青非常想拿到手。
“现在,她没有拿到这把琴,然后想去燕京?”阿芳问。
“是的。她是这么想,口上说是为了陪她师兄去开会,可是,是不是理由牵强了些?”陈孝义艰难地说。
“你在想,或许她是想去看自己爷爷奶奶了。”
“我是这么希望。”
阿芳的手放在了他肩头上,轻声说:“不要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像我们,有些东西,必须经过时间的洗礼,谁也不能保证未来能怎样。”
对于她这话,陈孝义唯有握紧她的手:“我想陪她去燕京,但是,你一个人和孩子在这边,我实在不能放心。”
“有我爸妈——”
“不,我是怕,我怕去到那里,不能处理好他们之间的矛盾,像许多年一样,越搞越糟。还是,他们自己家的事,自己处理吧。”
这算是陈教官这么多年以来,反思最深的一次话了。
史慕青换好了衣服,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坤坤小朋友像只小哈巴狗在周帅哥脚边转,太没品了。
“坤坤——”史慕青实在看不过眼。
周帅哥与她除了同盟,什么关系都不是,她堂弟绕着周帅哥转算什么。
坤坤没有听到她喊声,只顾着闻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眼巴巴地说:“大哥哥你不要走嘛!”
“我不走,难道天天在家里给你做饭?”周帅哥都无可奈何地说。
“可以啊。”坤坤小朋友回答毫不费力,“你娶我堂姐,和我们一起住好了。”
史慕青跺脚,走上来拉小堂弟的小耳朵。
哎呦,哎呦!坤坤一路叫着。
史姑娘斥道:“你竟然把你堂姐卖了!你羞耻不羞耻,陈坤坤!”
“那是大明星的名字!”坤坤小朋友委屈地呐喊。
他叫陈德坤,不叫陈坤。
史慕青闹了个红脸,人家都叫小朋友坤坤,她也就以为。哎,无语了。
耳朵得以解救的坤坤,转过来巴着小堂姐转悠了:“你不嫁周大哥没有关系,你以后找个老公,最好找个能做饭的。我看你做饭也不怎样。别像我妈妈一样吃亏了。我爸做饭不好。你看我妈大着肚皮想让我爸给她做顿饭都不行。”
一番话,说的在房里听见的陈孝义都快在老婆面前抬不起脸来了。
阿芳可不敢说老公,因为她自己厨艺不怎样。反正,夫妻两个半斤八两,凑合过了。只是坤坤小朋友自从享受过家里有大厨的滋味以后,对这个话题无比重视起来。
听到大哥哥真是订了机票要走了,坤坤无比难过,要与周帅哥勾手指头。周帅哥回头必须记得回来给坤坤做烧烤鸡腿。
订好了机票,周司晨和史慕青收拾好了衣物,等到第二天早上,坐上飞机离开。出发时,陈孝义一家并没有到机场来送他们。两个年轻人背着行李包自己走出了屋子。
阿芳看着他们两个肩并肩行走的背影,听到儿子在她身边像老头子念叨:哪儿不配了?不是郎才女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