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婶是在沈从安回家以后的一周以后出的院。
回来之后,安叔便找到了沈从安,他本想提出想要带着安婶回乡下去养病的事,但是看着沈从安精神萎靡的样子,硬是没敢说出口。
他陪着沈从安坐了一会儿,开解了沈从安几句,便借口去做事,离开了沈从安的房间。
随后,他来到沈茉语的房间,找到了沈茉语,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大小姐,本来,这件事情,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可是我那老婆子不争气,如今受了这样的伤,什么都干不了了,所以……”
沈茉语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摆了摆手,开口道:“安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安婶干不了活了,在家里白拿工钱,还占着一间房子。”
“可是安叔,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爸病着,我病着,小希、小米、小尹都是我妈带来的人,在这个家里生活的时间不超过半年,他们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外人。欧阳爵不光要管他的公司,还得管着沈氏,如果这个时候你走了,家里有了事,谁来主持大局?”
沈茉语有些激动地开口道:“你不是我的亲叔叔,可是我却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叔叔,也把安婶当成了我的亲婶婶。这个时候,你们不能离开啊。哪怕你们什么都干不了,全都瘫在床上,也是我的主心骨啊!”
安叔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沈茉语苦笑道:“安叔,我爸活不成了!等我爸走了,你和安婶若是想走,随你们!”
“什么?”安叔震惊道。“怎么会?不是说大先生的手术很成功吗?”
“再成功的手术,也挡不住一心求死的人。”沈茉语低声道。
安叔着急地开口道:“那……那你得开解他啊!他若是走了,可就只剩下你孤零零地留在世上了。”
沈茉语怀中拥着单薄的被子,微斜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安叔,有些事情,是天意!”
老天不让她的父亲活下来,所以,她的父亲就只能死去。
说起来,还是她错了!
她错在太执拗,她执拗地希望给父亲找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来让父亲高兴起来。
她执拗地希望花笺可以给自己生一个弟弟,以继承沈家的血脉,让那些看不起她父亲的人知道,她沈家也是可以有后的。
但是她终究输给了命运!
她以为她能改变父亲的命运,但是父亲终究还是要离开她。
……
沈从安是在暑假即将结束的时候去世的。
在去世之前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去地下室里陪伴花笺。
在陪伴花笺的时候,他不许任何人进地下室。
所以没人知道他都会和花笺说些什么。
只有沈茉语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沈从安走得无声无息,午夜的时候,家中请来的看护在地下室的地板上找到他的,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的。
沈茉语被欧阳爵推醒以后,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那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父亲,有一天会为情而死。
她从前一直都以为,父亲是一个不懂爱情,也没有爱情的人。
她冷静地给容显打了电话。
容显是除了安叔、安婶、老张以外,沈从安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她希望容显可以帮忙安排父亲的后事。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容显没有来。
直到欧阳爵和暴龙把事情全都安排妥当,她才等到容夫人的一通电话。
“茉语,抱歉,你爸爸的葬礼,我们没有办法参加了。”容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茉语的心中本能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容伯母,发生什么事了?”
“你容伯伯……在赶去你家的时候,出了车祸……还在抢救……”容夫人终于控制不住地哭泣出声。
沈茉语手中的电话掉在了地上,她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对于耳边欧阳爵的询问充耳不闻。
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改变了方璃的命运,她也改变了旁人的命运。
原本该长寿的花笺死了,应该因为车祸致死的父亲换了一种方式离去,上一世很是平安的容显却出了车祸。
她不知道自己所改变的历史终将带来什么,但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欧阳爵强行捧住她的脸孔,强迫她看着自己,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怔怔地,她开口道:“容伯伯,出了车祸!”
欧阳爵马上叫过一个黑衣男子,“容显出了车祸,去查!”
“是!”黑衣男子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沈茉语垂下头,声音低低地开口道:“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重生,就不会害死这么多人了!”
“沈茉语,你给我听着,这事跟你没关系,不许你胡思乱想!”欧阳爵恼火地开口道。
“是我的错!”沈茉语好像入魔了一般,不住地喃喃自语。“都是我的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欧阳爵神情坚定地扬起手来,砍在她的颈间,竟然将她打晕过去。
他抱起她,上了楼,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
他垂眸望着她,许久,才起身离开。
他在楼下找到暴龙,“联系火葬场,把茉语的爸爸和花笺送去火化吧!”
“什么?”暴龙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茉语那丫头不是说不许吗?”
虽然沈从安很希望等他死了,可以和花笺一起埋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墓地之中,但是沈茉语却坚持地想要把他和花笺一起留在家里。
欧阳爵板着脸孔,沉声道:“破而后立,她必须要接受她爸妈都去世的事实,否则的话,她永远都走不出来!”
暴龙点点头,“那好吧,我现在打发人去联系那边!”
……
沈茉语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刚刚躺下的欧阳爵听到她的动静,坐了起来,“你醒了!”
沈茉语拥着浅薄的被子坐在那里,想着自己刚刚做的一个梦。
她梦见年轻的花笺一身古代戎装,骑在一匹白马之上,威风凛凛。
她梦见年轻的沈从安一身金甲,站在一处城墙之上,眺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