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并不大,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村子西头,赵凯的家里。
离他家还有段距离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唱戏声,这声音低沉沙哑,听上去怪异无比,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
我听到这声音,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因为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别说,唱的还挺好听的,就是透着一股子让人寒毛直竖的诡异。
我们很快跑到了赵凯家里,隔着大门就听那唱戏声越来越清晰,而且音调忽高忽低,还挺有节奏和韵律,但是仔细听,那声音里还夹杂着隐约的哭泣声,就像是里面的人一边唱戏一边嚎哭,诡异极了。
赵凯明显有些慌了,对我们说:“那天晚上唱戏,里面一个男的唱的就是这段,这、这好像就是那个声音。”说完他就对着柴房里面喊:“杜丽,老同学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是谁?”
可是里面唱腔依旧,压根不理他。
他还要再喊,叶宁忽然打断他说:“这唱的是长生殿,马嵬坡缢死杨贵妃那段。”
我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懂唱戏?”
叶宁耸了耸肩:“我师父爱好这个,从小就听习惯了。”
她说着就清了清嗓子,居然站在门外也唱了起来,而且听那调子和唱段,正是和里面那个搭调,一男一女,对唱了起来。
叶宁这一开唱,屋子里起初还有声音,和她一应一合,但慢慢就安静了下来,叶宁的声音却是越来越高,唱到后来音调突转,竟是唱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似乎是换了一出戏。
这时候屋子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叶宁唱的兴起,横眉戟指,指着屋子里就好像在痛骂什么人一样,听上去过瘾至极。
半晌之后,叶宁的声音才戛然而止,我听的是如醉如痴,忽然屋子里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哼了一声,随后就听扑通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摔倒了。
叶宁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对我们说:“行了,进去看看吧。”
赵凯和旁边站着的老两口都已经傻眼了,似乎不敢相信这样就可以了,赵凯忙不迭的打开柴房,叶宁就第一个走了进去,进了屋子一看,地上躺着个女人,身上衣服已经被扯烂,到处都露着肉,头发像鬼一样披散着,脸上居然还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嘴唇红艳艳的,躺在那一动不动,两个眼睛毫无生气的睁大,看着就像殡仪馆的死人。
赵凯忙拿了件衣服给她盖上,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时候顾不得太多,叶宁上前查看了下,在杜丽的胸口拍了两把,就站起来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晕过去了,癔症已经解了,给她惯点热米汤,一会就好。”
赵家老两口子是千恩万谢,尤其赵凯的父亲,他叫赵长贵,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脸上皱纹堆叠,面容憔悴,目光无神,显得苍老而又木讷,他一个劲地说叶宁简直是个活神仙,别的先生来了都被赶出去,叶宁只唱了一段戏,居然就把杜丽治好了。
老两口忙着去弄米汤了,我们几个则走到外面,叶宁往四周看了看,就问赵凯:“我问你,她出现状况前些天有没有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是突然就这样了么?”
赵凯想了想说:“她平时没什么事,基本上都在家里待着,就是最近这两个月雨水好,她有时候会和村里几个人去后山那个树林里采蘑菇来着。”
叶宁又问:“那个树林,是不是那天晚上你碰到鬼唱戏的地方?”
赵凯点点头:“就是那里,可是那个地方因为蘑菇长的好,村里人都经常去,都好多年了,没什么古怪的啊。”
叶宁摇头道:“那可说不准。对了,你家里出了这个事,陈半仙怎么说?”
赵凯叹口气说:“别提了,早就去找了,但是陈瞎子说,这件事他不管。”
赵凯说,这件事发生后,他家人就去找村里的陈半仙,不过这个陈半仙的称呼,其实只是外人会叫,本村的都叫他陈瞎子,他生来是个天瞎,只有一个眼睛有点视力,这两年得了白内障,差不多已经是完全瞎了。
这个陈瞎子,脾气是古怪了点,人还不错,尤其本村人的事,他向来都是随叫随到,可这一次,赵凯和家人去找他,他干脆就没见面,只隔着窗户对赵家人说他已重病卧床,不管是谁,一律不见。
赵凯苦苦哀求,陈瞎子在里面叹口气说,他老瞎子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命不久矣,现在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以便死后留个全尸,以后这些事情,都别再找他了。
赵家人很惊讶,但也没人多说什么,因为陈瞎子平时算命奇准,他能预料到自己的死期,那也是很正常的。
可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所以赵凯才会舍近求远,四处去找人,却都看不了杜丽的病,正急的团团转,刚好我和叶宁就来了。
我听了后觉得奇怪,那个陈瞎子看来是知道赵家发生的事,否则他不会刚好在这个时候重病不起,这明明就是推托之词而已。
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呢?
我和叶宁低声商量了一下,这时候杜丽还没醒,再说就算她醒了多半也不记得这些事,于是我们两个就决定,先去后山的树林里看看,再做决定。
其实这时候我有点犹豫,因为我们毕竟是来找陈半仙去破荫尸地的,不过叶宁说,现在陈半仙装病不出,如果我们不把这件事解决,恐怕是请不动他的,而且她有预感,杜丽中邪,怕是跟陈半仙也有关系。
我也想不通这件事跟陈半仙能有什么关系,不过的确蹊跷,听了我们的决定后,赵凯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个就一起往村外走去。
这村子也是破败的可以,放眼看大概也就几十户人家,房屋低矮,死气沉沉,我问赵凯这村子咋这么破,赵凯说,这里太偏僻,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只剩一些老弱妇孺了,他要不是因为父母多病,也早都出去打工了。
这后山并不远,出了村口,绕了几个弯就到了,赵凯说的那片树林就在半山坡上,属于背阴的一面,由于我们是下午才来,到现在已经是日头偏西,这树林子里不见半点阳光,有点阴森森的。
赵凯带路,我们一路往里走,就见这地方果然像赵凯所说的,满地都是一种长颈蘑菇,根茎雪白,伞盖并不大,看上去白花花一片。
我并没见过这种蘑菇,觉得很新鲜,就问赵凯这是什么蘑菇,赵凯说他也不知道,而且前些年这树林里是一片荒地,寸草不生,就几个歪脖树,但是这两年就开始疯了似的长蘑菇,所以村里人经常会来采,有的自己留着吃,有的拿出去卖,味道还挺不错的。
叶宁俯身摘了一个,拿在手里看,赵凯没注意这些,他脚下不停的往前走,又东张西望了一阵,就指着前面一片空地说:“就是那了,我记得清楚,那些唱戏的就在前面的空地上,聚了一大片人。”
他手指着的地方,确实是一片空地,大概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说也奇怪,这里周围的树木长的都很茂密,偏这里稀疏得很,我们走过去四处查看了下,我嗅着鼻子说:“这里好像阴气挺重的,我怎么感觉腿上冷飕飕的,感觉就好像……”
“好像什么?”叶宁随口说着,低头四处查看,我想了想说:“就好像地上有好多手在扯我的腿。”
赵凯的脸立刻就白了,我冲他笑了下说:“别怕,就是有什么东西也没事,现在是白天,我只不过形容一下。”
叶宁哼了一声说:“别大意,有时候白天比晚上还邪门,你们过来看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她好像有所发现,我们走过去一看,叶宁正蹲在一棵大树下,用一把小刀在扒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