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笙萧默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话一出口,笙萧默整个人僵住了。他刚才说了什么?
漫天的心微微一缩,晚上的风真冷啊。“那个,我是说——”笙萧默艰难的一个字一个的往外蹦,漫天却是微笑着看着笙萧默:“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儒尊别在意。时间不在了我也该起身了。”她说着推开被子要起身,笙萧默却猛地抓住她的手,漫天垂下眼,无声的把自己从笙萧默的手心里挣脱出来:“既然你对我没有那样的心思,以后就不要对我太好了。我没有修炼到清心寡欲,断绝七情六欲的地步。你的那些关心只会搅乱我的心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后我们还是谨守分寸吧。”
萧默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眼睁睁的看着漫天向着外面走去,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等着漫彻底消失在眼前,笙萧默才喘过气来,他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床上,整条船猛烈的摇晃起来。自己真是个懦夫,千年的修行叫他变得更懦弱了,连着一句真话都不敢当着喜欢的人面前说出来。笙萧默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他伸手抱着头,他需要好好地冷静下,鼓起勇气和漫天把话说清楚。方才那句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或者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胆怯,生怕自己对漫天表达了爱意,却被她拒绝。因此笙萧默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就是一种自我的防卫机制。
他不敢承认,生怕承认之后被拒绝,他就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面了。或者带面具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经忘了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真心了。但是一切都晚了,漫天被伤害了,其实她是对自己动了心的。现在好了,想起来刚才漫天冷漠的眼神,笙萧默的心像是被摘走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了。
天色渐亮,船娘进来给他们送饭,她一进来就发现气氛有些异样,船娘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一圈笑着对漫天说:“姑娘,今天上午就能到巴山了。既然你哥哥也来了,也就好了,我本想着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我在巴山也有几个相熟的人,还想着若是你没什么去处还能到他们那边盘缠几天再做打算。”说着船娘已经麻利的把几个碟子放在桌子上。漫天看去都是些新鲜的小菜和两碗粥。她笑着对船娘说:“多谢,我正愁没个熟人,还请大娘帮着引见引见。我听着最近巴山这里不太平,可是有这么回?”
船娘叹口气对着漫天说:“昨天晚上我去岸上买菜,正遇见个熟人,他以前也是跑这条路的,现在也不敢再去巴山了。他说如今巴山瘟疫横行,请医服药都不见效,后来有人请了和尚道士做法,有人说是冲撞了什么大仙,叫百姓们供奉猪牛羊三牲,还要每月献祭就能保平安。有几个村子的人不相信,就不肯供奉,谁知那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都染上了瘟疫,如今那边的人不是忙着打点祭品去供奉什么黑风大王,就是拖家带口的跑出来。我倒是想劝劝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回家去。”说着船娘转眼看看笙萧默:“你也说一句话,她是你妹子自然会听你的话。”
笙萧默抬眼看看漫天。昨天晚上的事情太糟糕了,笙萧默都有些不敢直视漫天的眼睛了。“大娘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多谢你这一路上照顾,这个你拿着。我家祖上也是行医的,我虽然没起死回生的本事可是对药理还是略通一二,你一家人每天在江上行船也是辛苦,你拿着这个,到了巴山每天吃一粒,那边的水和东西都不要随便吃,你在这里多买些东西,不要随便吃那边染上瘟疫地方的东西。”漫天拿出来一些银子给船娘又给了她一瓶子药丸。
“我们已经收了船钱了,再也不能收了。”船娘推让不肯收下,漫天却说:“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麻烦你引见你的几位熟人,还有就是帮着我置办吃的东西和常见的药材。”说着漫天一一和船娘说她需要什么东西。船娘是个聪明人,她拿了银子重复一遍漫天要买的东西,就下船去了
船舱里面安静下来,笙萧默从没这么尴尬过,他想想还是决定离开,谁知刚站起来就听见漫天的声音:“已经天亮了,儒尊先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再走吧。”说着漫天端着水盆,手臂上搭着条毛巾,一只手上还举着一杯清茶,进了里面来请笙萧默梳洗漱口。漫天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任何的尴尬和别扭,仿佛昨天一切都没发生,她依旧是那个贴心弟子,笙萧默至少长留的儒尊,她师父摩严的小师弟而已。
面对着坦然的漫天,笙萧默心里说不上来郁闷,有了漫天的坦然比着,自己反而是落了下乘,好像是他拿不起放不下,小家子气。看样子自作多情的人是自己,漫天似乎没他以为的那样的看重他。笙萧默心里酸溜溜的还带着些失落的凉爽,那个酸爽别提了。既然师侄都能如此淡定,自己做师叔的也不能太小气,反而叫人笑话。把内心酸楚的滋味压下去,强制镇定的装出来风波不兴的表情,笙萧默咧咧嘴,连着往常敷衍的微笑都挤不出来。笙萧默在心里暗骂自己一神没出息,他接过来漫天手上的杯子。
“那个,你放下吧,我自己来。你师父也不设的使唤你,若是叫他知道你亲自打水服侍我,他可要心疼你骂我托大了。”摩严对自己的徒弟偏心的很,尤其是对漫天,兼职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我师父再也不会为这个和师父生气,师父固然是心疼我,可是规矩还是要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是天下万物也要遵循天道。”漫天的话似乎别有深意,笙萧默被她的话刺的心里一抽抽,脸上不可遏制的红了。被人抓住了短处,笙萧默在漫天跟前彻底没了师叔的权威和架子,只能讪讪的干笑着。
“请儒尊用餐。”漫天把水盆放下,拉开椅子请笙萧默坐下来用餐。以前他们从没这么谨守分寸,一本一眼的相处过,忽然这么“相敬如宾”的笙萧默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了。他刚想拉着漫天一起坐下来吃饭。谁知一对上漫天一本正经的眼神,笙萧默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进去,干笑着坐下来。
一筷子小菜被夹到眼前的碟子里面,笙萧默嘴角一抽,身上没一个地方都别扭起来,他这是第一次被漫天这么恭敬柔顺的伺候着,可是笙萧默一点没感觉到被服侍的幸福和满足,反而是怎么都透着深深地违和感。他不能这么下去,对了那个船娘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就当着她面承认自己喜欢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见鬼的什么辈分,什么上下尊卑,长留的门规里面也没说自己不能对师侄动情,也没说自己不能娶她。笙萧默眼睛一直没离开坐在对面一直低头吃东西的漫天。其实从长留出来的那一刻,笙萧默就已经知道他算是掉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了,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决定了一定要和漫天说清楚,这个小怪物就是嘴硬,害羞,她绝对是自己动心了。昨天夜里是自己搞砸了,今天白天他不会再优柔寡断了。笙萧默下定决心要和漫天告白。
两个人无声的吃了早饭,漫天收拾了桌子,又端着水盆出去,漫天才做到窗子前对着镜子梳头发,她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卷曲,要想梳理整齐可不容易,好在容婆婆给她的梳子很好用,只要每天用那个梳子梳理长发,就会变得乌黑柔顺。漫天的头发很多,要想一下子梳成个发髻也不容易,她拿着镜子嘴里衔着好几个卡子什么,微微蹙眉正和自己丰富的头发做斗争,奈何一缕头发总是不肯听话,屡次从她的指缝之间掉下来。
漫天决定装扮成道姑的样子好方便行事,但是把头发梳起来也是件难事,忽然拿着梳子的手被人从身后握住:“还是我来吧。”笙萧默很快的就梳好了头发,他拿起簪子,赫然发现是当初自己那只,原来她一直在用呢。笙萧默嘴角露出个笑纹,这个丫头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多谢儒尊了。”漫天站起身对着笙萧默点点头,表示感谢,她转身到床边去收拾东西,身后笙萧默站在原地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漫天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昨天笙萧默的反应狠狠地伤了她的自尊心。可能从小是被霓千丈呵护长大的,又过的顺风顺水,她几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身为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是有着特别敏锐感觉的,尤其是她把笙萧默和她相处的情形一一在心里过了一遍,漫天几乎能确定,儒尊对她确实超过了一般师叔对师侄的界限。
“漫天,我昨天晚上说错了话,我和你坦白,我喜欢你!”笙萧默忽然从身后把漫天紧紧地抱进怀里,他温热的气息不断的扑打在她耳朵和脸颊上,两条胳膊就像是生铁铸造的一样,把她使劲的箍在怀里,叫漫天动也动不了。今天早上漫天从容淡定的表现叫笙萧默真的着急了,本来他是从容不迫,静候着漫天像成熟的果实散发着清香掉进自己的手里。谁知一夕之间情势倒转,漫天像是受惊的天鹅拍拍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他在萧瑟的秋风里一人独立。
今天早上漫天这个架势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更不说因为她害羞,或者对自己欲迎还拒,吊他的胃口。霓漫天绝对是个能狠下心的,自己再摇摆不定没准会永远失去漫天的。原来掉进柔情里面不能自拔的人不是漫天,而是他自己。他对漫天呵护关心和故意的冷淡疏离,叫她的心情随着自己起伏。是他太自信了,认为凭着自己的手段和城府,还不是能轻易地掌握住漫天的情感心思。本以为会叫她乖乖就范,结果却是给自己挖个坑,他狼狈不堪的掉进了自己的坑里,还摔断了腿。罢了,在小妖怪面前他只能束手就擒,甘心臣服在她裙下了。
眼看着漫天半天不做声,笙萧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漫天冷淡的拒绝他的感情。那个时候自己改怎么自处啊!“天儿,我——”笙萧默放低声音,温柔的语调就像是羽毛拂过心脏般的轻柔。漫天忽然转过身,她伸手楼主笙萧默的脖子,一双眼睛正脉脉含情的看着他。她歪歪头,仿佛是从没见过笙萧默一样上下打量着,笙萧默的心随着她打量的眼神提到了嗓子眼,这辈子他还没这么紧张过,若是漫天还介怀昨天自己的回答,不肯接受自己的感情该怎么办?若是她真的心有所属怎么办?笙萧默眼里心里只剩下了眼前的人,外界一切的声音画面他都看不见听不见。漫天即将要宣布答案牵动着他的心。
时间仿佛是凝固了,漫天打量了一会笙萧默,她对着笙萧默微微一笑,笙萧默的呼吸明显一窒。她眼波流转,微启朱唇:“你喜欢我,因此才会给我做精致的点心,还帮着我医治好兔子,只要我有事情你肯定都会出面帮忙也是因为这个吧。”
“是!我喜欢你,才会花时间花心思给你做哪些精致的点心喂饱你,我不舍得你受委屈,你有什么事情我都悄悄地替你摆平了,就是担心你被人欺负了。你跟着大师兄休修行,我害怕你学的吃力就悄悄地指点你一下!我简直是疯了,心里眼里都是你!”笙萧默内心像是沸腾的岩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把内心的情感都宣泄出来:“你曾经为了我不肯收你做徒弟伤心,我今天就告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想做你的师父,因为我想你做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笙萧默也被自己吓一跳!原来他早就对着漫天存了别样的心思,当初收徒的时候他还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的性格和自己不合适,大师兄更喜欢她。其实这都是借口。
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就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头,笙萧默整个人平静下来,他等着漫天的回应,自己的这片真心,她应该会感动吧。可是他想的太美好了——“哎呀,疼,疼,疼!漫天放手,有话好好说。”笙萧默忽然面目扭曲整个人缩成一团。漫天似笑非笑的扯着嘴角,她掐着笙萧默肚子上最柔软的一点肉正使劲的拧着。
“哼哼,你以为我真的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么?我是一只猫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你勾勾手指我就要屁颠屁颠的扑上去,你厌烦了就一脚踢开?你的心里压根没拿着我当成和你一样的人来对待!你一会对我好,一会又对着我冷淡,随意的控制我的心情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凭什么我要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上,你说喜欢我,就该欢天喜地的接受,你一冷脸,我就要惶惶不可终日,要看你的脸色,被你控制情绪?你对我好一阵歹一阵的算怎么回事?我是个人不是个宠物,你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在我跟前没用处!”漫天看着笙萧默扭曲的面孔,总算是把心里的闷气出来了。
“姑娘,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船娘的出现拯救了笙萧默,他抱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缩在一边,漫天瞪一眼滚到床上装死的笙萧默,换了笑脸接过来船娘递上来的东西:“多谢大娘了,我们能启程了吗?”
船娘暧昧的眼神在漫天和笙萧默指间游移几个来回,笑着说:“就要启程了,姑娘放心不会耽误你的行程。那个你们慢慢的聊,其实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谁都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算是十里八村一朵花,自然是傲气些,对着我家老头子爱答不理的,一旦有什么不高兴的留跟着他甩脸子。后来随着年纪大了,见识也多了的,才知道男人只要留面子,有什么事情总要缓缓地说。尤其是在人前,可要给足了男人面子哪怕是以后回家慢慢的算账也是可以的。伤了男人的面子,是最要不得的。做女人一味的要强不是好事,有的时候哄哄他们更便宜些。”说着船娘给漫天一个暧昧的表情,抿嘴一笑就到后舱去了。
被船娘胡扯一番,漫天心里的怒气已经平息了不少。她看一眼正可怜兮兮抱着肩膀缩坐在床上的笙萧默,笙萧默被漫天的眼神看的浑身一哆嗦,他笙萧默纵横六界千年终于是栽在了小怪物的手上。漫天竟然看穿了自己那点心肠,看样子自己以前虽然是喜欢她,可是在内心深处还是对着她没怎么重视。至少他没有把漫天放在和他平等的地位上。既然说破了心事,以后要怎么相处呢?最要紧的是漫天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呦,你也太狠心了!都拧掉一块肉了!”笙萧默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和漫天抱怨起来她的心狠手辣。
“别装了!儒尊修行千年再装就没意思了。”漫天拎起来收拾好的包裹,看也不看笙萧默,转身向外走去。
“哎,你站住!”笙萧默见苦肉计不成也不装蒜了,他忙着叫住了漫天,自己面子里子都没了,怎么这个小怪物却一点没表示。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天天,你可要负责啊!笙萧默心里的小人咬着手绢哭求漫天负责。
“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我,我就感恩戴德的跪舔吗?就要到巴山了,我弟子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笙萧默那副小媳妇表情叫漫天心里暗爽,她故意冷淡的拎着包袱,挥挥衣袖把惆怅都留给了笙萧默,自己潇洒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