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陈炀睡得正香。
突然,他右眼瞳孔里的乞丐青年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来,朝太守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想了想,乞丐青年又缩回了瞳孔中。
临近天亮时,熟睡中的陈炀,突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在一个清晨,慕容菁陪着覃夏去郊外的苍龙寺散心。
苍龙寺在寒鳞城南郊山麓缓坡上,风景秀丽。出了城门,坐马车一刻钟就到,也就三四里的距离。
两人到了苍龙寺,覃夏找到母亲落井身亡的那口井,想祭拜母亲亡灵。
就在这时,覃夏朝井里看了一眼,突然井中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拖了进去。
慕容菁大声呼救,赶来的僧人却个个面目森然,不但不救人,反而抱着手围着慕容菁笑。
慕容菁吓得瑟瑟发抖。
僧人们狞笑着道:“别叫了,一会爷爷让你叫得更欢乐。”
他们将慕容菁拖到了一间黑屋子中准备施暴。
“且慢!动手前,先看看她背景生世。知道她家人底细,有备无患,也不怕后面家人找来闹事。”
一个长眉僧人走上前来,一指点在慕容菁的额头。
长眉僧人的意识进入了慕容菁的记忆中。
片刻之后,长眉僧人收回指头,眼中精光闪闪,喃喃道:“有趣,有趣,找到你了!”
“找到谁了?”一旁的僧人好奇道。
“那个杀了红烛,用太守大印镇守寒鳞城的高手。谁能想到他竟会如此年轻?”
“我们要对他动手吗?此人如此厉害。”有的僧人脸上露出惧怕之色。
长眉僧人笑道:“听说卓长老已到了寒鳞城。我们只要将这个消息提供给卓长老,就是卖了卓长老一个天大的人情。”
一个胖僧人揩了揩嘴边的口水,疑惑道:“山海宗卓长老?他会理我们这样的小寺?”
长眉僧人笑道:“师弟啊,这苍雪北境,特别是寒鳞城,向来是马长老的势力范围。那个总找我们麻烦的虎挚营左使任静,就是马长老的嫡系。
“我听说,山海宗内最近不平静,马长老势力衰微,卓长老势力崛起,开始谋夺北境的势力。
“那一夜,虎方军队攻城,卓长老等人早已到了郊外,却迟迟不动手援助。这是为什么?
“他是在等待时机。他要等到寒鳞城被毁,任静玉碎身死,局面崩溃时,他再出手拯救危局。
“这样一来,既打了马长老的脸,削弱了马长老的嫡系,也凸显了自己的功劳。这是高段位的权斗啊!”
长眉僧人一边说,一边眼中露出羡慕的神采。
胖僧人道:“师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变天的那晚,你什么时候看到卓长老等在郊外了?”
长眉僧人敲了胖僧人脑门一栗子:“蠢货!那晚住到寺里的几个男子,气质不凡,正是卓长老等人。你师兄我,年轻时候有幸远远见过卓长老一面。错不了!”
“那真是好极了,”胖僧人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指着慕容菁道,“这两个小妮子怎么处理?”
长眉僧人道:“剥洗干净,先送我房中。”
“是。”
后来,陈炀的事情被山海宗卓长老知道,带着宗门几大强者偷袭,直接将陈府杀成一片废墟。
陈炀被抓回山海宗,惨遭各种酷刑折磨,最后还被卓长老直接用三味真火烧成了灰烬。
无归、方老两个老人,被山海宗和长生宗强者联手,同时被杀。
陈棘下落不明。
灵犀成为卓长老的暖床女仆,有一次试图偷偷暗杀卓长老时,被他一掌打死。
梦境到此结束。
陈炀睁开眼醒过来,全身惊出了一声冷汗。
怎么又做这样的梦?
想到上次在太守府出事那晚,在惊变之前,也是做了一个离奇的噩梦。
后来发生的一切,正是与梦里发生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次的梦,也是一样的预言梦境?
陈炀不敢大意。
梦境中涉及到的信息量太大。
既涉及到山海宗内部的势力之争,又涉及到自己秘密暴露的可能。
秘密暴露,惨不忍睹啊。
陈炀此时只想说:拯救世界,真的太危险了,不适合我,我只想当一条咸鱼。
但他也只能想想。
因为一步步被命运推动着走到了这里,已经由不得他怎么想了。
同样让他惊讶的是,苍龙寺这样一个野寺,竟然藏着这样一群淫邪的恶僧。
长眉僧人竟然会使用搜魂的办法,从慕容菁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陈炀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愤怒。
天下人视为守护神一样的山海宗强者,竟然为了自己的势力之争,将寒鳞城作为棋子,放任敌人攻城,坐视寒鳞城灭亡不管。
此等所谓修道之人,真是猪狗不如。
卓长老这样的人,在事变发生前,就千里迢迢赶到寒鳞城,显然是事先得到消息。
但他们一不通报给虎挚营,二不出手救援,反而坐山观虎斗,想看任静这方的笑话。
那夜,若陈炀不出手,寒鳞城将会失守,任静血战殉城,逆转阎罗阵发动,寒鳞城化为鬼域。
那时,卓长老将以救世主的姿态出手,驱逐鬼魅,重新给这座空城带来生机。
发生如此大的灾难,举荐任静的马长老,将受到山海宗内部的惩处,势力受到削弱。
而苍雪国的北境,将从此成为卓长老的势力范围。
“无耻!”
陈炀咒骂一声。
在吃早餐的时候,陈炀问了问老方一些关于山海宗内部的问题。
老方道:“所有的宗派,都是这样,活着就得面对这些。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和斗争。干得过便干,干不过便躲。这个世界,无论是俗世,还是仙门宗派,都是丛林法则。你可以不喜欢它,但你必须了解它。”
陈炀好奇道:“方老,你在巡防营窝着这些年,可曾受过什么委屈?”
老方道:“委屈?呵呵。或许有吧,但那些让我不自在的人,都被我收拾了。”
一旁默默喝汤的魏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陈炀笑道:“佩服,佩服。方老,你对卓长老有什么看法?”
老方从碗中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睛:“哦,为何突然说起这厮来了?”
陈炀道:“我碰巧知道了一些消息。虎方攻城那晚,卓长老带着大批山海宗强者,早到了城郊,却迟迟不动手。
“眼见事情平息,卓长老等人第二天才出现在城中。想来,此刻卓长老正在城中,四处问责虎挚营的失责问题吧。”
老方道:“看来,你很看他不爽?”
“是的。”
“你要我帮你?”
“是的,我想给他找点麻烦。”
“为什么?”
“因为他碍到我了。”
老方和无归相视一笑,彼此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老方拍了拍陈炀的肩膀:“好小子,像我的脾气。比这木头疙瘩顺眼多了。”
说完,踢了一旁的魏东一脚。
老方又道:“这事我答应了,毕竟不能坐在你家白吃白喝的。要往上爬,就得有拔刺的冲劲。
“那个卓青云,虽然人恶心了一点,但这冲劲和心智,是可以学习的。人家能做到如此高地位,不能不说是有些牛逼之处的。”
陈炀点头称是。
或许某一日,在债务的威胁下,自己也会像卓青云一样,变得冷血无情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无归看了看陈炀,温和道:“但我希望,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必须在心里有一道底线,不能逾越。人啊,越往上走,人味就渐渐淡了。你得牢牢记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