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村一年有两次盛会,一件是梅花盛开,大家聚在一起喝梅花酿。另一件便是踏仙会。
踏仙会,顾名思义,让所有人都能够踏上修仙之路的盛会。
对梅花村的凡人来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没有人想错过。
凡人意味着生老病死,百年后化为一抔黄土,默默无闻的来,默默无闻的死去,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对梅花村的村民来说,他们厌倦了这种平淡乏味的生活,他们羡慕仙人,他们想成为仙人!
仙人意味着腾云驾雾,意味着无拘无束,意味着远离生老病死,与天地同寿。
而且,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凡人处在食物链的底端,谁都可以踩他们一脚,他们的命与蝼蚁无异。
倘若踏上修仙之路,一切都可以改变!
只要他们变强了,就可以少受欺负,甚至可以欺负别人!
踏仙会在梅花村正中心的祭坛举行。
祭坛周围早已围拢了前来观会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全村一百多户人家都来了。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上一个虎头铡,一个花季少女手脚均被锁链铐住,此时正跪在虎头铡上,如同死刑犯。
在他身旁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是她的父亲——陈永全。
陈永全面如死灰,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这种滋味他不想体验。
但他不得不体验。
观云道长也来了。
他不在人群中,而是在半空中。
他戴着一个弥勒佛的面具,穿着一身黄色道袍,正襟危坐,如同神灵,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在他身旁,徐三娘与贾宇冷眼旁观,她们负责维护现场秩序。
叶笑与莫青青在下方的围观人群中,他们在最外围,关注着场上的一切。
莫青青观察很仔细,她发现每个村民手里都捧着一个碗。
“叶哥哥,他们拿碗干嘛?是想一起吃饭?”莫青青问道。
叶笑这次注意到,无论男女老少,手里都拿着吃饭用的碗,这是要干什么?
台上的陈永全抬头看了眼日色。
午时已至。
阳光灿烂到耀眼,气温在逐步升高。
陈永全只感觉到冷。
一种彻骨的冷,以及恶心。
被锁链捆住的陈艺寒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看着陈永全。
陈永全老泪纵横,却哭不出声,他撇过头去,不忍看女儿一眼。
“陈叔,你还在等什么?”
“午时已至,大家都等着圣女的血呢!”
“别磨蹭啊村长,这又不是第一次,人家贡献圣女的时候很干脆,怎么到你这儿就舍不得了?”
“是啊村长,别为了你女儿一个,害死我们全村人!”
村民们变得燥热起来,燥热的气温,燥热的人群,如同滚烫的岩浆,似要将台上的陈永全烧成灰烬。
陈永全看了看半空中的观云道长一眼,道长脸上的弥勒佛笑哈哈,眼中却尽是冷漠。
他知道,如果他不动手,整个村的村民都会被观云道长杀死。
只需要杀死他女儿,全村一百多户人家便可得救。
杀一人,救上百人,多划算!
陈永全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乖乖地把头放在立刻行刑的铡上,只等陈永全按动机关。
陈永全下不去手。
“对不起大家!”
陈永全忽然大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对着自己的咽喉猛地划去。
“不要!”
叶笑正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禁制挡住了去路。
妈的,有阵法阻挡!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光芒飞快掠过,叮当一声,陈永全用来自尽的匕首断成几截,哐当当落在台上。
他的心也似这匕首般,碎了。
叶笑心头一惊,抬头看向半空中的徐三娘和贾宇,是她们出的手。
“村长,你这不是在救她,你这是要害死大家!”
“陈叔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保护你女儿,你忍心让全村人给她陪葬?”
“不要犯傻啊陈叔,赶紧开始吧!这日头越来越猛,我们都晒的不行了……”
等待的村民们越发心急,一声声的催促和指责如同压垮陈永全的最后一根稻草,陈永全似行尸走肉般来到虎头铡前,蹲下身子,在女儿额头上轻轻一吻。
“爹爹!”陈艺寒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炙热的情感,哭的肝肠寸断,陈永全则是下定了决心,在女儿耳边说了句:“艺寒,爹先走一步。”
说着,陈永全咬断舌头,倒在了高台上。
“爹爹!”陈艺寒痛彻心扉,嗓子都喊破了。
台下村民也惊了,这是做什么?
叶笑在一旁惊讶的说不出话,他想上去帮忙,却苦于无法破除阵法禁制,只能干看着。
无可奈何!
徐三娘与贾宇见状,眼中并无半分怜惜之意,反而觉得陈永全太傻。
为了自己女儿的命,置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岂不自私?
即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又能如何?
自以为牺牲了很多,实则是徒劳无功,这就是凡人。
总以为奉献了自己就能感动别人,殊不知大部分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根本不会在乎你的奉献,除非你的奉献能给他带来利益。
这就是现实。
“咻!”
眼看着踏仙会就要因此走向失控,徐三娘出手了。
一道剑气从半空中笔直射向悬于陈艺寒头顶的铡刀,铡刀受到震动,牵制铡刀的绳子断裂,铡刀精准落下。
哗啦——
陈艺寒人头落地。
鲜血飙射出来。
叶笑征住,莫青青吓得缩在叶笑身后,这一幕将会成为她的阴影。
“快快快!圣血来了!”
“喝了圣血就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大家快上!”
与叶笑被吓懵的情况截然不同,村民们对此已司空见惯,眼中不仅没有害怕和惊讶,反而带着狂喜和兴奋。
一群人奔向高台,场面堪比丧尸围城,拿碗去接从陈艺寒脖颈中流淌而出的滚烫鲜血。
血液喷的到处都是,村民们的脸上,手上,衣服上,裤子上都沾上鲜血。然而他们却浑然不觉,在得到圣血后,极其自豪地一饮而尽。
在这些人中,有八九岁的稚童,有二十多岁抱着孩子的母亲,有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也有行动不便的七旬老者。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每个人的嘴角都带着鲜血,他们不是刽子手,却比刽子手更可恶。
村民们把这当成一场狂欢,对于花季少女的生命全然不顾,为了他们所谓的修仙路,一个少女的命根本不值钱。
叶笑麻木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一刻,他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因为他面对的村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的三观被颠覆了。
麻木的看客,乌合之众……脑海中想到的所有的词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
在叶笑发懵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断腿的老头子在地上爬着,艰难地爬上高台,去舔高台上散落的血迹。
这人正是之前给他下毒的老头!
老头子舔血后满意极了,开心自语道:“喝了圣女的血,我的腿很快就可以痊愈,哈哈哈,太好了,我又能重振雄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观会的村民都走光了,叶笑还是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咯咯咯……”就在这时,叶笑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白无常打扮的男子再度出现,在他身后跟着徐三娘与贾宇。
“谈谈?”男子邀请叶笑,叶笑起身,跟着男子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