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庆州城街道被疏散一空,金德曼亲自在前牵马,前方开路的侍人无不心颤。
“没想到善德女王是个体态臃肿的老妪,倒是失望!”凤辇上,张明叹息道。
身旁的柳四郎满是警觉:“...军长在长安一向谨慎,军长...您就不怕他们埋伏?!听说上回贞英嫂子受伤便是...”
“诶~~绝不可能!”
“...四郎不懂...”
“傻小子!”将手搭在柳四郎肩上,张明笑道:“这群棒子信誓旦旦的出征,结果直接撞在我们枪口上,哪有什么时间商量埋伏?...嗯...若真有埋伏也不怕,军长我没事,你们便没事!”
柳四郎竖起个大拇指笑道:“军长乃真英雄也!”
“说,哪里学来的这些拍马功夫?”
“...呃...”
“说呀!”
“...娘跟我说,军长最是爱听好听的,让我们跟夫子多请教几句...”
“...嗯...回头定要好好说道说道张家军的教书先生了!”
“军长如此,张家军的兄弟非得恨死我不可!”
“...哦?”
“先生喜欢给兄弟们讲人情世故,便将这也当了成一门学业...兄弟们甚是喜欢,说是要学军长的处事之道...”
“妈的狗屁的处世之道,学我作甚?一身毛病!!!回头定将那教书先生换了。嗯...倒是许久没见孔颖达,也不知山东孔家的田契交上来没...”
“孔家?孔夫子不是圣人吗?军长连圣人都...”
“圣人个屁,圣人说忠为百德之首,那些个世家口口声声说生而读圣人之书,死而尽圣人之道。你看看有几个能做到的?”
“...那圣人的话不能信咯...”
张明莞尔:“也不是说不能信,圣人之道要是管用的话,圣人早就自个一统天下了!但人确实要知礼,这样才有人味,对不?”
“...也是,要是那孔夫子说的都是对的,那他怎么不去当皇帝?!...”
“傻小子,那时候还没有皇帝这一说!~好了,总之学业你们不能荒废,先人传下来的道理很多都是实践得来的,只是后世的人喜欢曲解后利己罢了!”
柳四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凤辇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军长,这庆州怎么一个百姓都没有啊?我还以为跟长安一样热闹呢!”
“被驱赶进屋子了呗。新罗骨品制,这些百姓连一头骨都不是,日子可能跟你们做寺户差不多。”
“...那...那新罗皇帝不就是和尚了?”
“哈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
......
整个庆州城不算大,才穿过三个街道凤辇便行至到了半月城府门前。
牵着马匹的善德如今更是尴尬异常,府门前那些侍卫和内侍见到她亲自牵马,皆是投来不解眸光。
但身旁的巨大铁车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大,之前新罗大军的惨状已经成了善德余生的阴影,为了新罗,她不得不如此。
“...半月城已到,还请张先生屈身...”
马车内传来张明极其淡漠的声音:“这马车太高,你这东道主还不伏地...是想让我跳下来不成?”
虽然金德曼并不年轻,但紧握缰绳的手却光滑无比,看不出任何褶子。
马车内的张明并没有发怒征兆,他完全能理解此时对方的心理。
毕竟是一国国主,当着自己臣民受此般屈辱简直比死还难以接受。
而且这金德曼对于新罗百姓来说算是位仁君了,但这又关张明什么事呢?他对棒子这个民族可是一向没什么好感。
若后世人见到他这般作为,可能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民族极端者,但换个人来可能会比他还不知收敛。
凤辇外一直跟随在旁的金春秋见此竟是连忙上前,脸上堆满笑意:“呵呵...张家军勿怪,王上许是太过操劳没有听清,能做张将军的踏脚之处是春秋的福分...”
说着金春秋二话没说便在凤辇旁伏地趴了下去。
然,凤辇门缓缓打开,张明一跃而下却是并未真的踩踏跪伏在地的金春秋。
“你很不错,趋炎附势拿捏得非常到位。”
简单的一句,让不管是金春秋还是金德曼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金春秋起身,轻轻拍去自己膝盖上的灰尘继而拱手,笑嘻嘻道:“能让张家军舒心便好!!”
“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半月城了?不过一府邸尔,有何资格以城唤之?!”
“...呃...将军进去一观便知...若是将军观后不喜...皆是半月城名字改了便是...”
依旧拉着缰绳的金德曼却是阴恻恻的看了过来:“...金春秋...”
后者并未理会,走到张明前方躬身将手一伸:“将军请!”
......
一脚跨进府门,里头景色倒是与大唐府邸风格完全不同,大片的草地尽收张明眼底,有一说一,这半月城建立却是花了新罗人不少心思。
“...呵呵...张将军...”
“叫我张先生即可。”
“张先生!这半月城乃是当年婆娑王所建,因地形似初弦月,又称为新月城或月城,乃是历代新罗君主居住场所,全城占地不下三倾,约莫五十亩...”
张明了然,面上看不出喜怒,对于一旁金春秋的介绍却只当做是一种韩式炫耀罢了。
不过这么大块地取名为城倒在情理,这新罗人还挺会享受。
“呵...呵呵...张先生能屈尊来我新罗,我新罗国举国...”
“不是说了以后没有新罗了么?怎么...听不懂?”
“...那...没有新罗...我们以后以何自居...”说罢,金春秋郑重一礼:“还请张先生给我新罗一条活路!!”
指着远处的建筑,张明问道:“那个屋子是你们平日里议事的地方么?!”
“...呃...那是东宫临海殿...乃仿汉宫所建...”
张明嗤笑:“汉宫...这么崇尚我汉人文化,为何当初不直接投降前汉?”
“...张先生说笑...”
“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
“......”
一路上,金春秋不时给张明介绍新罗人习俗,包括风土人情全都说了一遍,为的便是打消对方对新罗的敌意。
紧跟其后的金德曼与金胜曼脸色冰冷到了极致,而那些朝臣却似在盘算着什么。
“姐姐,这张明不会真的让我新罗国覆吧...他简直就与那地狱的恶鬼无二!”
“...刀在他手,我们在他眼中不过一群异族罢了,待会说话切莫如此。”
“...哦...”
......
东宫临海殿内,张明端坐首位,下方无一人敢上前说半句不是。
“汉话都会吧?”
淡漠的声音响起,下方除了两位圣骨外,一干朝臣皆是讷讷点头。
“之前大唐让你们国主呈交国玺并并入我大唐疆域,如今两月过去,你们依旧把它当成耳边风,是什么个意思啊?!”
一身着朝服的臣子手举笏板站出来拱手:“新罗与大唐并非相邻,日后管辖定会诸般不便。为天下计,还请圣使三思...”
“天下?!哈哈哈哈...”
“......”听似爽朗的笑声却无不尽是嘲讽之意。
“区区弹丸之地,何谈天下?!让你们并入大唐是给你们的机会,日后你们便是唐民,所行所言皆尊唐律。怎么,看不起我大唐?!”
“...不敢不敢...圣使误会了...”
“你叫什么?”
“回圣使话,在下六头骨廉宗。”
“什么六头骨八头骨的,敲碎了熬汤喂狗,狗难道还挑你的香不成?”
“......”
金春秋却是拱手插话道:“圣使说的是及!!骨品不过新罗偏虞一地习俗罢了,对大唐天朝而言定是算不得什么...如今高句丽覆灭在即,届时管辖新罗自然是方便许多...不过...”
张明挑眉,这金春秋倒是个滑头,话里话外看似顺从自己,但所求最后不过是为了新罗安稳罢了。
“不过什么。”
“不过东边还有个百济...大唐也打算将其并入么...”
“管得倒挺宽!想必你们新罗已经发觉有大批高句丽百姓入境了吧?!”
“...张先生英明,确实如此!”
“知道他们为什么逃么?”
“...呃...为何?”
“那是我让唐皇下令,大唐不论官兵还是百姓,只要俘获一个高句丽人送到长安,张某便以两贯钱收下,被俘的高句丽人充当苦役,为我大唐修路拓河。你们新罗人也想如此?”
众人无不大惊,这华夏不是向来以儒治国么...唐皇怎么也是这般暴戾...
张明却没管他们心中怎么想,继续道:“吐谷浑亦是如此,而且大唐西边的吐蕃国主松赞干布已经被张某亲自擒拿到长安,世间从此再无吐蕃,你们不过小小的新罗,现在还觉得自己委屈么?!”
“......”这个时代消息虽然闭塞,但吐谷浑被灭他们还是知晓的。
而且对方之前单方面屠戮新罗大军,吐蕃被灭并不奇怪。
“新罗日后改为棒子郡,金春秋识时务,甚得我心,在大唐派人接手前你便为此郡刺守,律法依旧遵循你们习俗。”
金春秋如闻天音,双膝同时跪伏在地:“张先生仁心,春秋代新罗百姓叩谢!!”
“什么新罗?是棒子郡!”张明强调道。
“棒...棒子郡?...敢问张先生,何为棒...棒子?”
“家乡的雅称,就是说你们身材修长的意思。”
虽是狐疑,但此时金春秋却半点不敢反驳,再次伏地:“多谢张先生赐名棒子!!春秋代棒子郡万千百姓叩谢!”
“嗯...你这般听话,我若再抓你们去充当徭役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听说新罗盛产美人,你便着手准备一万...不,两万新罗女子随我迁移大唐,放心,大唐不会亏待他们。”
“...两...两万...?”
“怎么,有难度?”
金春秋背后冷汗直流,怯生生的瞅了眼不远处冷着脸的金德曼,见后者并没有说话意思,旋即咬牙应道:“...没有...”
“乏了,都散去准备吧。”
说罢,张明摆了摆手转身朝后边寝宫走去,半点没理会金德曼二女意思。
金春秋尴尬的走近二女:“...姑母...春秋都是为了新罗百姓...这张明喜怒无常,不顺着他来...说不得整个庆州会像伏埃城一般...”
金德曼胸前起伏不断,内心亦是复杂无比。
半日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新罗王,现在却连自己回哪都是个问题,尴尬至极。
“...姑母,要不您先去我那小住两日,待这张明走后您再回半月城?!”
双眸死死盯住跟前的金春秋,金德曼幽幽说道:“...日后只盼你善待新罗百姓...还有你小姑...孤这新罗王...唉...”
“姑母说的哪里话,姑母宽厚仁慈,在位两载不但大赦天下,赈济抚恤国内大批鳏寡孤独的新罗百姓,去年八月更是带领我新罗将士抵抗住百济的犯境。在新罗人心中,姑母是永远的新罗王!!”
“...你能这么想...姑母心中倒是宽慰不少...”
金春秋抬手:“来人。”
两名婢子立马躬身上前。
“去,两炷香内,我要看到半月城最美的新罗婢全都来到临海殿。”
“...是...”
婢子领命走后,金德曼面露不解:“春秋...你这是?...”
“姑母,大唐不可力敌,张明此人更非人力所敌。所以...腐其志为上!”
说着这话,金春秋更是一脸雄心,右手紧握成拳。
金德曼起身:“好!!倒是有几分吾父风姿!!春秋能如此想,姑母甚感宽慰!!”
“...腐其志后...最好能为我新罗所用,届时不管是百济还是大唐...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