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能够看见,电话那头的阿德在告诉我肖艾结婚了后的情绪有多焦急。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一直为我和肖艾的事情牵挂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冷静。我的冷静源于我根本不相信肖艾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婚给结了。那天夜晚,她在医院病房里跟我说的话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并不只是肤浅的爱着。而我也一样,所以我根本不会相信。
稍稍沉默之后,我对阿德说道:“你确定你的那个住客他没有看错吗?”
“如果是其他人,我也会怀疑他看错了,可如意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般人也不容易认错吧……哦,对了,他还说,结婚的时候如意的眼睛是缠着纱布的,这总不会错了吧?”
我仰起头,只是刚闭上眼,便仿佛看到了肖艾结婚时的场景,可这些场景却是碎裂的,而那些裂痕就是肖艾的苦衷。我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的美好,她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舍弃,留我一个人在南京独自悲伤,独自承受这苦痛的一切?
“阿桥,你是在犹豫吼,还是在想其他什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心痛了吼?”
“不是……我这几天就会去一次台北,不管她是真结婚也好,假结婚也罢,我都想见见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曾经真心爱过,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也要给对方一个交代……我等你来,然后陪你一起去新竹县找肖艾。”
……
结束了和阿德的通话,我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重重抹过。可是那些闷在心里的情绪却挥之不去。于是我又从一直站在我身边没有离去的陈艺手上拿过那瓶冰镇过的矿泉水,然后将一整瓶全部倒在了自己的头上,那阵透心的凉,让我在虚幻和真实之间不停的转换着……我躺在了地上,心如死灰的看着夜空……
陈艺一边用手纸为我擦掉脸上的水,一边关切的问道:“刚刚谁给你的电话?……什么结婚不结婚的?”
我重重的喘息着,许久才回道:“肖艾在台北结婚了……就昨天……”
“结婚了!……她和谁结婚呀?”
“还能和谁,是袁真带着她离开南京的……也许我早就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我和她就算再怎么相爱终究也过不了她妈妈那关,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些将她伤害到体无完肤的事情之后!”
陈艺表情难过的看着我,然后也在我的身边躺了下来,她完全忽略了,我们躺着的地方正是那人来人往的街头,这种对世界的漠视,使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看不见那些零碎走过的脚步,也看不见异样的目光。
“江桥,你会去找她的,对吗?”
“会,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就和当初的我一样……有时候,女人的离开并不是不爱了,而是真的感觉到累了,我们都害怕那种在伤害中看不到希望的感觉。”
“你觉得我不该去吗?或者,这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谁能阻止你去找她,可如果她真的已经结婚了,你这不是给自己增加痛苦吗?……毕竟,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却已经没有任何回头的可能。甚至连我也不相信,她是因为爱情而和袁真结婚的,她必然是有苦衷和无奈的,但你们的见面只会将这种痛苦放大……你冷静下来想想,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冷静不下来。
“江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我们之间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会被避开了?”
“是啊,至少我不会去台北找她,也不会有后来的琴行,甚至我和赵牧之间也不用因为她,而产生解不开的心结……但是这一切偏偏都发生了,可这不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是一种缘分嘛。”
“是,是缘分……只是波折太多!”
我单手捂住额头,然后苦笑着问道:“陈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走的路都这么波折呢?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可是没有结果……遇见了肖艾,以为这是爱情,可最后还是被血淋淋的现实给打败了……我从来没有三心二意过,可为什么就是得不到一份爱情,然后过上一段大家都在过着的正常生活?……”
陈艺沉思,许久才回道:“是啊,你的命运为什么就这么波折呢?……我没有在意过你的出身,也没有把你拥有什么,真正放在感情中去衡量过;除了爱情,更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可是,最后发现,两个人之间仅仅只有爱情,有想在一起的心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才有了真心相爱的人最后未必会在一起的说法……在我喜欢你的那段日子里,我以为这是个笑谈,可现实给我上了很生动的一课,这个说法是真的……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脆弱了,尤其是爱情,它真的是一种很需要保护的东西!”
这是自分手以来,她第一次以反思的状态去说起我们那段已经逝去很久的爱情,于是我也认真的想了很多。如果我和陈艺没有分手,那我现在经历的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呢?
也许,我就不会一次次将为难带给肖艾,也不会将她伤害的这么深,她早就该在台北成为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然后留在阮苏身边,过上非常安稳的生活。
可是,很奇怪,为什么此刻我想到的不是自己会和陈艺怎样,而是肖艾呢?
……
和陈艺分开后,我便回到了老屋子,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行囊。我要去一次台北,无论收获到的是什么结果,我也要去一次。因为,不仅仅是我,奶奶也在等待着……我和肖艾结婚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期望,我怎么能告诉她,此时的肖艾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呢?我至少要从肖艾那里要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次日的早晨,我和陈艺一起将从乔野那里借到的钱,调出一部分还给了琴行的房东,然后双方又签署了一份派出所的调解协议,至此也正式解决了琴行烧毁的赔偿问题。
我没有多做停留,在办好南京的事情之后,便又驱车赶往了上海。在一路行驶了几百公里之后,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又回道了奶奶正在治疗的肿瘤医院。
下了电梯,我匆匆向奶奶住的vip病房跑去,却在快要到达时,听到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其中一方好像是金秋,她语气很严厉的冲着对方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市局还是省局的,这间vip病房是吴院长和蒋主任承诺给我的……你最好别在这里跟我吵,更不要影响病人的情绪。”
“我也不管什么狗屁吴院长和蒋主任……这次住院治疗的是我们领导的丈母娘,他嘱咐过了,一定要住vip病房。如果你们不让的话,我只能让我们领导亲自出面和你们谈谈……到时候,就怕大家都弄得不好看……而且,我说过了,只要你们肯让,我可以双倍补偿你们住院的费用……”
这次说话的不是金秋,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她的声音柔中却莫名有一种威压,她对那个秘书说道:“你们领导叫什么名字……我不为难你一个跑腿的,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亲自和他谈……好吗?……但请你不要再影响病人的休息了,这是我绝对不能原谅的事情!”
这句话说出以后,秘书的气焰明显被压了下去,而我也转过了墙角,视线变得开阔了起来……
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银色的项链,头发盘的很好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端人士……我因此无法将她和谁谁联系起来。可是在看清她侧脸的那一瞬间,我呆住了……
因为,我见过她,就在昨天,那个废弃的纺织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