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顾堰开的这句话,快十年了,白氏都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
白氏环顾四周,顾堰开的书房很大,书案摆在正中央,书案上摆放着一些公文,还有一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文房四宝。书案后面,是一排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每一排书都像卫兵列队一样整齐。后面是一个隔间,应该是顾堰开休息的地方。
顾堰开常年都在书房里歇息,白氏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想要看一看。
顾堰开正抱着顾婷婷玩呢,没有注意到白氏走进了那个隔间。
白氏绕过紫金屏,掀开珠帘,里面空间不大,只有弦丝雕花架子床,床上挂着轻罗软帐,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张梅枝纹供案,桌上供奉着一个牌位,是秦大娘子的牌位,牌位上方,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的女子月眉星眼,浅笑含春。
供案上,还放着一张纸。
白氏拿起纸张,纸上写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白氏看了一眼便放下了,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一转身,竟对上了顾堰开打量的眼,他以为白氏会和他说什么,不料,白氏只是说道,“就快人定了,我先带婷婷回去了。”
顾堰开一把拉住白氏的手,说道,“婷婷被我哄睡着了,已经让人抱回去了。”
白氏挣扎开顾堰开的手,平淡的说道,“既如此,那我也回去安置了。”
白氏才走出两步,就听到顾堰开在后面说道,“你不想问一问,或者说些什么吗?”
白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就站在那里,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应该对侯爷说什么?该看的我现在也看到了,该知道的,我十年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
顾堰开半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我与她少时夫妻,那年,我初次见她,便一见倾心,打听之后才知道,她是东昌侯府千娇万宠的嫡长女,善诗词,工曲赋,十八岁了,却还没有许人家,我向父亲母亲说,我要娶她,可父亲母亲不同意,因为她身有重疾,体弱多病,我为了娶她,忤逆父母,跑到了北疆军中效命,最终,父亲母亲同意了我与她的亲事。可是,好景不长,在她生下庭煜后不久,侯府欠户部八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发酵了,皇帝大怒,给了期限,让各家在限定的日期内补上银子,不然,就要抄家夺爵。”
白氏平静的听着顾堰开说着,眼里没有一丝情绪,说道,“你家本想让我为妾,可我父亲怎么可能答应,上头是快哭瞎了眼的老母亲,下头是惶恐的弟妹,最终,你家许了让我为正妻,虽是续弦,却也是侯府嫡长子的续弦。”
顾堰开继续说道,“她得知了消息,知道了我父母要休了她让我另娶她人,她无法接受,本就体弱多病,加上产后虚弱,她走了。你进门之后,顾家还清了欠户部的银子,而你,对煜哥儿也十分疼爱,更是为我又生下了一子一女,我很感激你,可。”
白氏打断了顾堰开的话,说道,“这些话,侯爷不必说了。先头的秦大娘子生下煜哥儿后离世,白白便宜了我,也叫了我十年的母亲,说句不好听的,难不成,我还要与一个死人吃醋吗?”
顾堰开满心满眼里只有秦大娘子的好,在侯府这么多年,有些事情,白氏还是知道的。秦大娘子恃宠生娇,仗着顾堰开的宠爱,不孝敬公婆,经常使用装病的招数逃避伺候公婆的差事。又极其善妒,明知自己身体弱没有办法生儿育女,还不让顾堰开纳妾亲近通房,丝毫不管顾堰开作为侯府的继承人必须要传宗接代的重任,要不是东昌侯夫妇多次上门恳求,说尽了好话,顾堰开的父母早就想一纸休书休了她。好在最后,秦大娘子生下了顾堰开的嫡长子,也是命不好,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这件事。可顾堰开全然不觉得秦大娘子有任何的不好,甚至觉得她就是一个完人,他可能从未想过,秦时薇就是因为这样,十四岁以前都没有说定了亲事,如果不是遇到了英国公家的大公子,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也可能不是没有想过,而是心里不愿意相信罢了。
白氏继续说道,“白家因为顾家,摆脱了商贾的称号,说到底,我,与你,谁也不欠谁的,用不着再说那些官样文章,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白氏转身便走,顾堰开没有再拉住白氏,白氏突然停下脚步,说道,“这么多年,侯爷也没有个妾室伺候,只怕外人说嘴,想必外头的人,侯爷也是不喜欢的,我看着,丹红就不错,之前,她是秦大娘子的贴身女使,又是陪嫁丫头,提为小娘也是应该的。”
顾堰开眼里划过一抹诧异,拒绝道,“不用了。”
白氏一路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常嬷嬷看到白氏,有些惊讶,“大娘子怎么回来了?”
白氏淡淡的说道,“我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
常嬷嬷以为白氏与顾堰开是吵架了,但看着白氏的脸色,还是和平时一样。
白氏对着常嬷嬷说道,“我去看看婷姐儿。”
白氏来到顾婷婷的房间,奶娘听到声响,刚想向白氏请安,白氏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奶娘便退下了。
白氏放慢脚步,轻声走到床前,看着自己女儿熟睡的脸,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时不时的上扬。
替顾婷婷盖好她蹬开的被子,白氏便回了自己的屋里。
洗漱之后,白氏躺在床上,门外却响起了常嬷嬷的声音。
“侯爷。”
顾堰开看着黑黑的屋子,对着常嬷嬷问道,“大娘子睡了?”
常嬷嬷看了看屋里,对着顾堰开说道,“大娘子刚刚躺下,才熄的灯呢。”
顾堰开推开房门,常嬷嬷点了一盏灯,顾堰开接过灯,走了过去。